麵對嘉琪,萊陽心情是複雜的。


    他知道這姑娘的悲慘身世,也在很長一段時間把她當親妹妹看待,所以萊陽沒法拒絕,同時,也想聽聽嘉琪說什麽。


    這場會麵萊陽沒告訴李點他們,等次日早上大家都去公司後,萊陽泡了一壺茶,拿著煙灰缸坐在院中間的四方桌前,邊曬陽光邊等待。


    約十點出頭,院子木門發出叩聲,萊陽起身喊了句“進”,隨後門咯吱一響,嘉琪身子探了進來。


    萊陽看見她時很錯愕,因為她又變了另一種樣子,剪了齊耳短發,氣色挺差,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色短袖,一條黑色長褲和運動鞋。


    這身打扮,讓萊陽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恬靜,想到了在那個茶舍,她提出分手時的模樣。


    呆滯地望了嘉琪好幾秒,萊陽才反應過來,招手讓她坐下說。


    嘉琪點點頭,問了句就他一人嗎?


    得到肯定答複後,嘉琪邊看小院環境,邊坐在萊陽側麵,隨後目光又看向那片葫蘆藤。


    一杯茶遞到嘉琪麵前,她說了句謝謝,抿了一口後道:“萊陽哥,最近還好嗎?”


    萊陽吸了下鼻子,也捧起茶杯放在嘴邊:“嘉琪,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說,所以敘舊的話咱們後邊再聊,你先說說我能幫你做什麽吧。”


    “……”


    嘉琪眼眸裏閃過一絲失落,這和以前任何一個時期都不太一樣。


    在萊陽眼裏嘉琪有好幾種樣子,最初的小孩狀,懵懂無知又心生光芒,後來的腹黑狀,言語狠厲又內心冷漠。


    而現在,由內而外散出的,又是一種破碎感。


    她好像在哪個時期都不完美,都是有缺陷的。


    萊陽眉頭微微皺起,他又想到嘉琪正是為了彌補所謂的“缺陷”,才一步步變成今天這樣的。


    “萊陽哥……我,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幫忙停止這一切。”


    她看了過來,目光裏滿是破碎。


    萊陽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可她卻不明白自己的情況。


    嘉琪又補充說餘烈做過調查,萊陽是普斯傳媒的內容負責人,她也明白萊陽是想幫李良鑫的忙,但還是希望刪除一切。


    萊陽不知道怎麽迴答,他不在乎嘉琪是否冤枉自己,他在乎的是對方該如何接受自己無能為力這個事實?


    每到煩悶時,萊陽就特別想抽煙,於是他先問了句可以抽嗎?沒想到的嘉琪伸出左手道:“給我也來一支吧。”


    “……你,你什麽時候會抽煙了?”


    “一個月前吧。”


    萊陽錯愕間重重地吸口氣,自己點燃一支後道:“趁著煙癮不大,還是戒了吧。”


    可嘉琪卻從他手裏拿過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夾在指尖道:“抽二手煙危害更大。”


    萊陽望著眼前這姑娘,已經很難把她和最初的樣子融合起來,隨後萊陽哎了一口氣,說道。


    “在迴答你這個問題前,嘉琪,你可以跟以前那樣和我說說心裏話嗎?”


    嘉琪目光停留了兩秒,淡淡道:“你問吧萊陽哥。”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餘烈對吧?你和他在一起,隻是想借助對方的力量報複宇家,是不是?”


    見嘉琪沉默,萊陽又補充道:“我不會告訴李良鑫的,而且我先說明一點,他很早都與我不和了,我們基本上可以算路人。”


    聽到這話,嘉琪卻流露出痛苦表情!


    她夾著煙的手捂住了額頭,垂耳短發遮住了臉頰,須臾後才發出喃喃聲,反複重複著一句話:怎麽會這樣?


    陽光很溫暖,飄起的煙霧被折射成藍色,冉冉升起,逐漸消失。


    可痛苦仿佛沒有顏色,或者說無法從身體排擠出,也無法消散,隻能自我吸收。


    嘉琪吸收了好一會後,才紅著眼睛抬頭,說道:“我從決定之後,就真的很不希望他卷進來,為什麽還會到今天這樣?”


    “那是你想的太簡單了,你弱化了他對你的執念。”


    萊陽說完這句話時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當初千櫻結婚時,嘉琪和餘烈其實早早都到了,可一直到婚禮結束,散場時他們才出現。


    現在萊陽才意識到這是嘉琪不想破壞婚禮,不想李良鑫得罪這幫朋友,或者說,她心裏其實為李良鑫也考慮了很多。


    至少挑大家都在的時候說分手,李良鑫也做不出什麽極端的事,身旁還有人安慰。


    她想得不簡單,可為何從來都不說呢?


    “嘉琪,能告訴我為什麽你不和李良鑫攤開了說?我覺得哪怕你們商量好,你再去餘烈身邊他也不一定完全拒絕啊!你什麽都不說的確是……”


    嘉琪搖頭打斷了萊陽的話語,隨後她撩起耳後的頭發,萊陽這才發現在她後腦處有一片拇指大小的地方沒有頭發,貼著一張白色的,類似醫用棉的東西。


    嘉琪紅著眼睛告訴萊陽,這就是不能說的原因。


    “什、什麽意思?”


    “萊陽哥,你知道我為什麽恢複得這麽快嗎?因為,因為我打的是一種專門快速修補腦部神經的激素藥,簡稱……補腦針。”


    “腦補針?”


    萊陽上次聽說這種東西,還是在網上看賭王何鴻燊的新聞,說他一年十個億去打補腦針續命,沒想到現在這件事發生在自己眼前。


    這種震撼讓萊陽說話都有些結巴:“這……這東西,很貴嗎?”


    “最便宜的一針四千多,我打的一針是一萬五,每周一針。”


    嘶~


    萊陽倒吸口涼氣,那這一個月就是六萬!


    嘉琪放下頭發,將指尖的煙熄滅,擠出一絲苦笑說這種針能不能痊愈,也沒有人可以保證,畢竟自己神經受損已經很多年了,錯過了最佳治療期。


    而且當初打第一針時醫生就說過,一旦開始就不可以停止,否則反噬會更嚴重。


    “所以……萊陽哥,你問我為什麽不給他說?因為……因為我不想看到他得知真相後的任何反應,不管是後悔認識我,還是……要幫我治療,或者讓我放棄治療,不管任何反應我怕我都接受不了,你明白嗎?”


    “我……”


    嘉琪忽然流淚了。


    “也許我根本就活不了太久了,我成現在這樣,都是源於我爸爸的那場事故,都是源於那幫壞人!憑什麽他們可以繼續生活,而我卻要這樣命運悲慘!萊陽哥……你說為什麽?”


    萊陽想安慰哭泣的她,可自己又該說些什麽呢?


    於是隻能從口袋取出一包衛生紙,可嘉琪卻用手背擦了擦淚,說:“我很感激餘烈,是他讓我記起了一切,他不顧一切代價幫我,幫我治病,幫我複仇……而我,我能給他的,也隻有這副病身子了……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那這些,我又該怎麽告訴良鑫呢?”


    此刻,萊陽徹底懂了。


    他不用再去追究那個問題的答案,彷佛,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嘉琪說得很對,李良鑫是愛她的,可這份愛經不經得住這種考驗呢?


    這沒人知道,可何必要證明呢?


    不管好與壞,都不是嘉琪想看到的結果,她已經夠悲慘的了,留一份美好的迴憶,彷佛比答案更重要。


    什麽叫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隻找苦命人,萊陽也算深有體會。


    而嘉琪的懇求,他又不知道該怎麽給答案了,隻能看著陽光落在她冰冷的身上,除了地上那虛無縹緲的影子,連光也給不了她任何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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