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玩得正歡,房門外探進一張小臉,卻是叢小昊。


    原主對這隻狗通常是視而不見,絕對不可能讓它進到房裏來,不過她倒是對狗兒很有好感,以前在後宮時為了排遣無聊,曾讓皇上送了她一隻異族名犬,那隻狗兒可養得比人還尊貴,陪伴她度過不少寂寞時光。


    她本能的伸出手朝包子招了招,包子很通人性,開心地跑了過來,直舔著她的玉手,她心頭一樂,伸手將包子抱了起來。


    一人一狗玩得正歡,房門外探進一張小臉,卻是叢小昊。


    對於這個小娘,他仍是有些懼怕,但是包子似乎跑進來了,他隻好硬著頭皮進來,隻不過這一看差點讓他嚇飛了魂,小娘居然把包子抓了起來?會不會等一下她就將它用力摔在地上?


    「不要!」想到這,他忍不住驚叫一聲,站在房門外,顫抖著聲音道:「小……小娘,包子不小心跑進來……它不乖,你不要打它……小昊這就把它捉出去……」


    明天晴聽了他的話失笑出聲。「我看起來像要打它的樣子嗎?」


    「可是……可是以前小娘說,包子和小昊都不可以進房間的,說我們成天在泥地裏打滾,身上髒死了。」叢小昊鼓起勇氣把話說完,白嫩嫩的雙頰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打轉,小嘴微微發顫,看起來十足令人心憐。


    明天晴有些自嘲地想,裝可憐這招以前都是本宮在用的,現在倒換成你這小娃兒用了,不過她看了看叢小昊,確實玩得髒兮兮的,但放任孩子一身髒明明是大人的過錯,怎麽能讓孩子來承擔?


    「你過來。」明天晴一手抱著包子,另一手朝房外的他招了招。


    叢小昊先是退了一步,掙紮了半晌後,小心翼翼地踩了進去,見她似乎沒有生氣,這才慢吞吞的靠近,隻不過頭垂得低低的,仍是帶著畏懼。


    就在倍感不安時,他突然感覺自己懸空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抱起,他訝異地睜開眼,就見明天晴將他放在膝上,皎美的臉蛋摩挲著他帶著土的小臉,身上的素白衣裳都是灰,但她卻毫不嫌棄地緊摟著他,包子則被放到地上,急急地抓著明天晴的小腿討抱。


    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明天晴摟夠了,才微微一笑對他說道:「這樣我們一樣髒了,誰也別說誰!以後你想進房就進房,我絕不會罵你。」


    叢小昊聽得眼睛一亮,小臉也漾開笑容,心頭暖暖的。他覺得自己開始不怕現在的小娘了,如果小娘可以一直有著現在這般溫柔的笑容,他應該會好喜歡好喜歡她呢……


    一大一小和一狗就這麽鬧成一片,送完大夫的叢大勇站在房外,靜靜地看著這溫馨的畫麵,神情趨於柔和,眼角甚至有了笑意。


    「傻孩子,呆站著幹什麽呢?」林氏恰好經過,也將房裏的情況看了個清楚,欣慰之餘敲了下兒子的頭。「瞧妻子孩子玩得開心,怎麽不進去?」


    「她醒來後真的變了好多。」叢大勇摸了摸被母親打的地方,憨厚地笑道。


    「現在看起來,她失憶倒是件好事了。」林氏又瞥了眼孫子的笑顏,自個兒的嘴角也跟著上揚。「以前天晴蠻橫,她嫁過來娘還不覺得如何,不過她如今的性子變了,溫柔又賢慧,倒是我們高攀了她。」


    「她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叢大勇篤定地道。他並不了解明天晴,但他就是覺得,現在的明天晴不會像以前那樣趾高氣昂,狗眼看人低。


    「看來你很喜歡現在的她呢!」見他眼光沒有離開過媳婦兒一瞬,林氏曉得兒子似乎在情事上有些開竅了,心中喜悅,卻也有些擔憂。「大勇,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天晴的病好了,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那……」


    聽了母親的話,叢大勇臉色微變,皺起濃眉,不發一語。


    林氏看了看他手中的藥方,試探性地道:「這大夫開的藥還要吃嗎?」


    叢大勇大手用力一捏,藥方頓時皺成了一團,不過善良的本性仍是讓他慢慢放開了手,轉身離開。


    「我去讓大孝進城抓藥。」


    【第二章】


    枯樹村位於臨川城西郊約百裏處,因整個村子被一圈枯樹林圍繞而得名。村裏土地貧瘠,無法耕作,卻有三、四十戶人家,大多是土生土長的村民,或者是住不起臨川城而搬過來的貧民,平時大夥兒狩獵或織布,再將獵物和布匹賣到臨川城,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家家戶戶都會互相幫忙,村子裏的氣氛安和喜樂。


    隻不過這小村落裏的平靜,在明天晴嫁入大勇家之後就立刻被打破了。三天兩頭可以聽到潑婦罵街,這罵的是自家人也就算了,有的街坊鄰居經過叢家,遇到明天晴心情不好,還會被牽累挨罵,搞得林氏及叢大勇常常得四處向人道歉。


    幸好枯樹村的村民大多善良純樸,也因為大家都窮,較能互相體諒,否則叢大勇一家可能連這裏都住不下去。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將近三個月,直到過年時叢大勇一家人迴城祭祖,明天晴卻被人抬迴來後,狀況似乎有了轉變。


    村子裏不再聽到叢家傳來大唿小叫,好幾迴有村民過去送東西拜訪,迴頭都說明天晴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溫柔婉約、賢淑端莊,加上她原就是臨川城第一美人,這下倒像由草叢裏的野雞變成樹枝頂的鳳凰了。


    因此,最近叢大勇打完獵和一群村人一起走山道迴村,沿途聽到的全是大夥兒的羨慕及讚美,渾身輕飄飄的,想到家裏有個柔情似水的美人兒在等著,他自己都忍不住得意起來。


    「大勇,傻笑啥?急著迴家抱娘子啊?」王二麻子看他邊走邊咧著嘴,忍不住損了他兩句。


    「嘿,我家那婆子要像他家的媳婦兒那麽標致,我也傻笑啊,說不定比他還急呢!」另一個村民張三也笑道。


    遇到這樣的調侃,叢大勇搔搔頭,還真不知怎麽反駁,橫豎他一向就不擅言詞,就由他們去吧。


    一群人調侃來調侃去,就快走迴村中了,突然王二麻子歎了口氣,「唉,今年天氣真是邪門了,都初春了還在下雪,什麽都沒獵到,叫我家那幾個兔崽子吃什麽喲。」


    「是啊,什麽都埋雪裏了,咱們十幾個人上山,也就大勇一個人獵了頭山豬,最近又在鬧饑荒,聽說京城好像還準備派巡撫到臨川城解決糧食問題呢,咱們迴家就吃樹根湯唄,有得吃就要偷笑了。」張三自嘲地道。


    「就你消息靈通,我怎麽沒聽到什麽巡撫大人的消息……」


    一群人邊聊邊進了村,叢家是後來才搬進來的,擁有枯樹村的大片荒地,住在靠近村口的地方,到了家門前,叢大勇瞧大夥兒都一臉苦哈哈的樣子,他也於心不忍,「要不咱們分了我這頭山豬吧?雖然這豬不大,每個人能分到的不多,可至少先撐過這一頓,總不能真讓家裏的老人孩子餓肚子吧?」


    他的義氣讓眾人感激涕零,但是隨著他的話聲,大夥兒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奇怪,像是尷尬之中還透了幾分不舍,那王二麻子甚至還朝叢大勇臉歪嘴斜地做了個鬼臉,眼睛眨得像要抽筋似的。


    「王二麻子,你臉怎麽了?」叢大勇納悶地問道。


    其它人看了他的反應,都忍不住想翻白眼昏過去算了。這大勇不顧自己家一樣是窮翻天,慷慨的想將自己的獵物送人,卻沒先問問他家婆娘肯不肯……


    明天晴恰好在此時出來迎接迴村的叢大勇,手裏提著籃子,裏頭的茶壺還冒著熱氣呢。她就這麽靜靜地立在他的背後,把他的話聽了個十成十,其它人原本想分獵物的,現在也尷尬的不敢分了。


    狀況外的叢大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大方方地把山豬往地上一扔,「你們自個兒拿刀子來割,看要取多少肉,剩下的留給我就好……你們怎麽不動?」


    僵在原地的村民們個個窘迫到不行,明天晴雖然最近變了,可是眾人不敢確定她會不會又發作,屆時叢大勇就要遭殃了。


    最後是張三鼓起勇氣,指了指他的背後,「呃……大勇,你要不要迴頭看一下?」


    叢大勇不明就裏地迴頭,赫然見到妻子好整以暇的直盯著他,心裏不由得有些慌,忙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天晴……這個……因為最近下雪嘛,獵物不多,我才想把這山豬分給大家,你也知道,大家家裏都有老的小的,總不能天天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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