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東西砸在薛湄的馬車上,薛湄微微蹙眉。


    她想到了上次刺殺。


    不會再來一次吧?


    在這京都,人人如此膽大包天嗎?


    車夫卻嗬斥起來,停了馬車。


    薛湄撩起車簾,瞧見對麵街道上,一男子帶著兩名小廝,正在朝薛湄的馬車上扔雞蛋。


    蛋黃、蛋清沿著車壁流淌,沒什麽實質性傷害,但看著惡心。


    薛湄和盧殊一起下了馬車,望著這一幕,兩人都眉頭微蹙。


    那男子冷笑著望向她,也不躲避,他小廝手裏還拿著幾個剩下的雞蛋,對攻擊薛湄這事明目張膽。


    “你幹的?”薛湄沉著臉,朝男子走過去。


    他看上去很年輕,不過十五六歲,和薛潤一樣的年紀,應該說還算個男孩。


    盧殊卻輕輕咳了咳。


    他示意薛湄借一步說話。


    薛湄知道盧殊想說什麽。


    這男孩是廖瞳,上次在馬球場跟薛湄的五弟打過架。他討厭薛湄,因為薛湄跟安誠郡王走得很近,而小郡王的先王妃,就是他姐姐。


    他以為薛湄要霸占他姐姐地位。


    他冷冷瞥向了薛湄:“是。”


    “怎麽朝我的馬車扔雞蛋?”薛湄一直沉著臉。


    廖瞳皮笑肉不笑,勾動的唇角帶著濃濃嘲諷:“小爺樂意。你打我啊!”


    他話音剛落,薛湄出手如電,扇了他一個耳光。


    廖瞳懵了下。


    他的小廝們瑟縮了,震驚看著薛湄。


    盧殊也被薛湄這一手給驚到了。


    他待要說話,薛湄迴頭,對盧殊笑了笑:“一般對我提出這種要求的,我都會滿足。廖少爺,還要嗎?”


    廖瞳一手捂住了臉,一手憤怒指向了薛湄:“你……”


    “收迴你的手指,否則它們就不會再長在你手上。”薛湄冷冷道。


    廖瞳猛然把手收了迴去。


    待看到薛湄嘲諷的笑,他又是難堪,又是憤怒。


    他給薛湄馬車扔了幾個雞蛋,薛湄扇了他一巴掌,他完全落了下風。不僅僅挨打,還遭受到了極大羞辱。


    廖瞳的牙關死死咬住。


    薛湄定定看著他,突然對他的小廝們道:“雞蛋給我。”


    小廝們還以為成陽郡主是要沒收他們的雞蛋,乖乖給了。


    還剩下三個。


    薛湄全部接過來,然後照著廖瞳和兩名小廝,一人腦袋上扔了一個。


    廖瞳更是憤怒,狠狠盯著薛湄:“你個賤婦!”


    “挨打少了吧?”薛湄揚起手。


    廖瞳下意識後退兩步,抬起胳膊擋住頭臉,旋即又覺得此舉窩囊。


    他放下手的時候,薛湄已經上了馬車。


    盧殊看了眼狼狽的廖瞳主仆,微微搖了搖頭。


    上了馬車之後,盧殊不經意瞥了眼薛湄,然後他眼睛裏像是有什麽火,被點亮了起來。他忍不住微笑,半晌才收斂了情緒。


    他認真對薛湄道:“老祖宗,廖家這孩子是個小魔王,年紀不大心思卻毒。您聽說過他弄瞎高家孩子眼睛的事吧?”


    薛湄的確聽過。


    上次在馬球場,大哥薛池就說過了,讓薛潤離廖瞳遠些。


    “嗯。”


    “方才我本想勸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若是招惹了他,後患無窮。”盧殊道,“讓他占點便宜就是了。”


    世人對待無賴,從古至今都是這麽一招:讓著他。


    還能跟他一樣無賴嗎?


    要降低自己的格調,和他爭個高下嗎?


    故而,無賴們在這等縱容之下,越發囂張跋扈,讓正常人都要退避他們。瞧不起他們,他們得到的傷害不大;但他們得到的好處卻更多。


    大家希望“惡人自有惡人磨”,而絕大多數人都不想做這個惡人。


    薛湄卻不管。


    敢在成陽郡主跟前囂張,別說你隻是廖家的少爺,就是蕭家的皇子,一樣要挨打。


    再說了,薛湄還沒嫁給小郡王呢,哪裏輪得到廖家欺負她?就是她真嫁了,廖家敢來找茬,也是欠抽。


    “……沒關係,讓他見識見識社會的險惡。”薛湄道,“像這種人,就是缺少社會毒打。


    他以為大家都怕他,其實是不跟他一般見識;我要讓他知道,招惹了我才是後患無窮。”


    盧殊眉梢有個淺淺弧度。


    薛湄:“怎麽?”


    “老祖宗跟其他人不一樣。”盧殊道。


    說罷,他又感覺自己這話很唐突,先是尷尬了起來。


    然而,他的老祖宗雖然很敏銳,卻麻木不仁。哪怕聽得出他這話有點愛慕的成分,薛湄也不往心裏去。


    “那是自然,我是死過一次的人。”薛湄說。


    盧殊突然一愣。


    他都快忘了這茬。


    薛湄自稱是“鬼醫弟子”,已經是蠻久之前的事了。


    她現在打出了名聲,京都眾人特別是權貴,誰不知道成陽郡主醫術好?


    特別是她救治貴妃那個案例,至今都有人說道;而後是景宛的病,更讓人對她心服口服;隆慶公主的兒子的病,則是把薛湄名聲推到了最高處。


    大家不再需要用盧祁那個死了兩百年的人來給薛湄描金了。


    她現在就是神醫。


    “……老祖宗,此事是真的?”盧殊問。


    薛湄:“什麽事?”


    “您見過盧祁?”


    “沒有。不過,我的醫術的確跟盧祁是一脈相承。”薛湄笑道,“你要非說我見過他,也算是吧,我們的確是同一個體係教出來的。”


    盧殊:“……”


    怎麽聽不懂?


    他忍不住搖搖頭,對薛湄道:“老祖宗說的,我不太明白。”


    “不需要太明白。”


    盧殊忍不住笑了笑。


    他本想跟薛湄聊聊戚思然的事,現在卻沒提了,隻問薛湄,最近診脈學得如何。


    薛湄:“老太爺說我進步挺大。”


    她非常努力學診脈。


    若她掌握了診脈,不就跟擁有了各種儀器一樣嗎?


    病家是什麽病,她也不再需要靠儀器診斷,自己診脈判斷,然後對症用藥,中西合璧。


    “若你哪裏不懂,可以問我。”盧殊道。


    薛湄:“……”


    少神醫對薛湄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對她學診脈卻半晌學不會,他也是看熱鬧的心態。直到今天,他第一次說,可以請教他。


    說罷,盧殊又感覺自己唐突了:“老祖宗,我並非指教。”


    薛湄笑道:“我聽得懂好賴話。多謝你,迴頭我說不定真要求助於你。”


    馬車到了成陽郡主府,薛湄下車時,乳娘戴媽媽卻在門口等候。


    戴媽媽有急事告訴薛湄,神色焦慮。“怎麽了?”薛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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