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公主這幾天歇了心火,沒那麽憤怒了。


    孩子從小不是養在她身邊,有乳娘和丫鬟們帶著,她晨昏定省時見一麵。雖然母子感情很深,但她並不會因為孩子不在就手足無措。


    她告狀無門,隻得等。


    駙馬性格溫柔多情,比公主更擔心孩子,他有點吃不下、睡不著,這幾天時不時打聽郡主府那邊消息。


    到了第七天,夜裏睡覺的時候,駙馬還很興奮跟公主說:“明日瑧兒就要迴來了。”


    公主冷冷道:“我兒有半點閃失,本宮絕不輕饒薛湄。”


    駙馬:“……”


    這還有完沒完了?


    你是公主,家奴捧著你也就是了,何苦還非要外人也捧著你?


    駙馬懶得計較。


    公主心裏也很想早點見到孩子。


    他們兩口子早早睡下了。


    公主還吩咐丫鬟:“明日卯初叫起,我要去接瑧兒。”


    丫鬟道是。


    冬日的卯初,也就是早上五點,外麵一片漆黑。


    公主和駙馬被丫鬟們叫起,打算梳洗更衣,用過早膳就去接孩子,不成想丫鬟進來卻是稟告道:“郡主府開門了,傳出話,讓去接大公子。”


    “什麽?”公主愣了愣,這麽早?


    薛湄豈不是故意為難她?


    沈瑧的乳娘和丫鬟們也進來了,幫襯著公主更衣梳洗。


    駙馬也有丫鬟服侍,他已經顧不上了,讓丫鬟趕緊給他梳頭,他要去看孩子了。


    公主卻還在那裏抱怨:“七日不給咱們瞧,這會兒卻趕早,她就是誠心折騰我們。永寧侯府連寒門祚戶都不如,養出這等東西!”


    乳娘大著膽子:“恐怕是大公子想念公主和駙馬,吵鬧著要迴家。”


    公主一聽,心頭發軟,氣終於順了點。


    其實乳娘是想說,大公子平常睡得早,從半歲開始,每天都是寅正三刻醒,也就是淩晨四點多。


    醒了之後,他要用些小點心,要吃奶,要乳娘和丫鬟陪同著玩,然後去給駙馬和公主請安,辰正再睡一覺。


    成陽郡主沒有為難公主,是公主自己孩子醒了,這鬧騰著要迴家。


    公主和駙馬慌慌張張感到孫喬那邊大院門口,瞧見了明亮的燈籠。


    燈籠用了明角材質,不怕風吹雨淋,將光線投下。


    幾個人都裹了大毛衣裳,圍著一個小孩子,正在等待著。


    駙馬腳步極快。


    公主也一步不落跟過去。


    沈瑧瞧見了公主和駙馬,也瞧見了乳娘,邁開小短腿,先撲向了公主:“娘親!”


    孩子穿得很厚實。


    他的短襖長褲,都是寶藍顏色,樣式也好看,布料更加講究,非常輕便軟和,應該是用了新的棉絮。


    這是郡主府針線房上重新做的。


    瑧兒撲倒了隆慶公主懷裏,抱著她的脖子:“娘親,瑧兒可想您了。彩鳶姐姐給我做了好吃的糕點,我還給您留了,迴頭送到府上去。”


    隆慶公主:“……”


    小孩聲音洪亮,言語爽利,一副開心又激動的模樣。哪怕光線不明亮,也看不出這孩子有半分病容。


    他被抱進去的時候,奄奄一息,隻剩下半口氣的樣子……


    隆慶公主心中大震。


    兒子健康了,她自然是狂喜不已,同時又覺得薛湄這個人醫術可怕,真正出神入化,比戚思然厲害百倍。


    駙馬也端詳孩子。


    孩子在駙馬跟前,也很放鬆,可見駙馬平時很縱容溺愛他。


    “爹爹,瑧兒還學會了踢毽子,也是彩鳶姐姐教的。”沈瑧道。


    說罷,他指了指身後。


    公主府眾人就瞧見一個丫鬟站在薛湄身後,突然被目光所瞧,她有點害羞似的,往後站了點。


    薛湄是高挑個子,導致丫鬟們個個顯得嬌小玲瓏。


    駙馬朝那邊作揖:“多謝郡主,多謝彩鳶姑娘。”


    “彩鳶是我的護士長,照顧病人是她職責。再說了,不需要道謝的,結賬就行了。”薛湄道,說罷遞過來一張紙。


    駙馬:“……”


    公主:“……”


    他們兩口子現在瞧見薛湄遞紙心裏就發毛。


    薛湄讓他們簽署免責書,嚇到了他們。至今他們都覺得薛湄強勢霸道,居然要把病人帶走還不負責,那豈不是隨便她治?


    駙馬哆嗦了下。


    公主也沒接。


    最終,女官何姑姑想要上前去接,駙馬猶豫著搶先一步,先把紙拿過來。


    薛湄立在光影裏,燈籠的光落在她臉上,讓她眉心那顆痣更加紅豔,四周影影綽綽,她就像個下凡的神仙,


    “這是住院清單,病床費、治療費、用藥費、護理費,都寫清楚了。”神仙開口了,一下子落入了凡塵,說起了金銀俗物。


    駙馬在看,公主似乎也好奇,薛湄就把結果直接說了出來:“一共九十兩。簽字、結賬,你們就可以接孩子出院了。”


    公主:“……”


    她這麽一番折騰,公主可能會賞賜她白銀千兩的。


    而她,居然直接要錢,還隻要這麽點,真是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


    薛湄則覺得,幾塊錢的左氧氟沙星,加上一瓶鹽水,護理和薛湄的診治,如果住院的是普通人,薛湄隻會收人家五兩銀子。


    但到了公主這裏,自然就要把附加值要迴來。


    “郡主,這是銀票。”駙馬連忙解開自己荷包,正好有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薛湄。


    薛湄收下了,讓駙馬和公主都要在出院單子上簽字。


    這迴,公主沒有拒絕。


    簽好了之後,薛湄讓彩鳶拿了兩個五兩銀錠子,還給了駙馬:“找零的,您拿好。”


    “不不,這個不能要。”駙馬一時很尷尬。


    薛湄:“找零得收迴去,我們明碼標價,不占你們便宜。你若是想要打賞我,那我可就出去說,我治好了隆慶公主府的大公子,駙馬和公主賞了我十兩銀子。”


    駙馬和公主:“……”


    隆慶公主一把奪過了銀子,心裏說不出是何等滋味。


    看這個樣子,還非得打賞她不可。


    公主府眾人迴去了。


    沈瑧能吃能睡,中午依照慣例睡了一會兒,下午滿院子打滾,又開始頑皮了。


    他的確是毫無病態。


    公主和駙馬等人都詢問他這幾天是怎麽過的。


    前麵幾天,沈瑧自己都不太記得了,記憶很模糊。


    “……彩鳶姐姐讓我走路。有一個特別好的婆婆,她喂我吃飯,給我講故事。”沈瑧道。


    他在郡主府居然也是吃了睡、睡了吃,和在家差不多。


    那為何還非要住七天?


    下午的時候,隆慶公主叫人送了一千兩銀票給薛湄,說是打賞。


    薛湄接了。宮裏的皇帝、太後和德妃等人,都好奇沈瑧情況如何了,讓公主領著孩子去宮裏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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