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承的眼眸沉了沉。


    他知曉宮廷陰私,也不願意薛湄總是進宮去,遲早要惹事。


    不成想,卻在南靈庵碰到了。


    他們倆明明隻是過來泡個溫泉,輕鬆一番的。


    “……正好今天的衣著,跟溫婕妤的一樣。”薛湄道,“平時我沒留意過她穿著,沒想到就撞上了。”


    蕭靖承:“你是說,狗隻認得這衣裳?狗沒那麽蠢。”


    狗的嗅覺很靈敏,視力卻一般,分不了色彩。


    哪怕你穿一樣的衣裳,隻要身上味道不對勁,狗就能聞得出來。


    “我猜測,做局的人肯定是安排了衣服和氣味,正好就是溫婕妤常用的熏香。但狗被下過藥了,它短暫失去了嗅覺,認錯了人。”薛湄道。


    蕭靖承的臉沉了下去。


    狗的輸液很快。


    體液補充完了,鎮定劑的效果還沒有過去,狗僵硬趴著,一動不能動,隻眼珠子能轉一下。


    薛湄是貓奴,對狗談不上多喜歡,她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想著自己到底是救了它一命。


    “不準再咬我,否則我不高興了。”薛湄笑道。


    狗哪裏聽得懂?


    它隻是轉了轉眼珠子,無力眨巴兩下,看向了薛湄。


    蕭靖承很快把狗送了迴去,悄無聲息。他行動迅捷,身手靈敏,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跡。


    侍衛或者暗衛,都在前麵保護皇帝和貴妃。


    蕭靖承自己的暗衛,藏在暗處,清理眼線,確保沒人瞧見王爺和郡主的小動作。


    薛湄換到了一處宮殿前,對著裏麵的菩薩跪拜,片刻之後蕭靖承過來尋她。


    兩人往外走。


    “處理得如何了?”薛湄問他。


    蕭靖承:“我留了個暗衛在狗窩旁邊,若有人不軌靠近,就會抓住。你放心吧。”


    薛湄點點頭。


    繞過了迴廊,突然一陣風吹過來,帶著山頂的清冷,讓薛湄打了個激靈。


    蕭靖承下意識一側身子,替她擋風,且要解下自己的風氅給她。


    薛湄已經有了擋風的,笑道:“不必。你若是凍壞了,我還得治療你,浪費我的藥。”


    蕭靖承:“……”


    所以,藥比他重要嗎?


    中午時候,雪後的陽光璀璨,南靈庵的廟宇頂上,都積滿了雪。此刻卻不化,沒有水流滴滴答答,隻是白晶晶映襯著日光。


    蕭靖承倏然靠近她幾分,問她:“你給我用的藥,是浪費?”


    薛湄嗅到了他身上的檀香。


    這不是屬於他的味道,而是他那件風氅,是姑子廟裏洗得幹淨的,沾染了廟裏的氣息,悠長又寧靜。


    她心頭猛然一跳。


    有什麽情緒破殼而出,她麵頰上不由自主蓬上來一股子熱浪。幸而山頂的風冷冽,吹得她麵頰本就泛紅,那股子熱浪過去之後,薛湄才驚覺涼颼颼的。


    “你瞎激動什麽?”她捫心自問,“有什麽可臉紅的?”


    跟他都混得這麽熟了,用得著如此做作嗎?


    薛湄惱羞成怒,狠狠瞪了眼蕭靖承:“說話就說話,你湊這麽近做什麽?”


    蕭靖承:“……”


    薛湄一摔衣袖,轉身就要走:“煩人。”


    她的步子邁得很大,以至於被蕭靖承一把拽住,她在慣性的作用之下,整個人都撲到了蕭靖承懷裏。


    那股檀香更濃鬱了,霸道而炙熱,像是往她心裏鑽。


    薛湄看著蕭靖承。


    蕭靖承隻是想拉她,不成想用力過度,光天化日下行為不端,他自己很尷尬;而薛湄使勁盯著他,更讓他不自在。


    他扶正了薛湄,讓她站穩。


    薛湄卻很遺憾。


    若他不是這麽個死直男,若他也覺得氣氛很曖昧,低頭與她對視,兩人確定彼此含情脈脈,薛湄就要趁機吻他。


    可惜,直男一點機會也不給她,生怕她吃虧了似的。


    “你要是能討到老婆,肯定是上輩子積德了。”薛湄腹誹。


    旁人不說,她自己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


    考慮做瑞王妃,越是考慮,越不想做。


    誰樂意去做太妃?


    想要一個人像蕭靖承對她這麽好,她就不能找個男寵,自己生一個兒子嗎?


    親生的保證比蕭靖承更孝順、更體貼。


    她府上可以養數名麵首,每個人都關心她、疼愛她。


    薛湄站直了。


    暗衛突然出現,低聲對蕭靖承說了句什麽。


    蕭靖承點頭,讓他繼續迴去,暗衛很快又消失了。


    薛湄收斂了風花雪月,忙問:“怎麽了?”


    “日常負責喂食的廚子去看狗了,以為狗死了,正在叫嚷著,讓人去通知禛寧師太。”蕭靖承道。


    薛湄給狗用了鎮定劑,還沒有過去,那狗若是不眨眼,的確跟死狗似的。


    但薛湄可以肯定,它已經活過來了。


    “咱們也去瞧瞧熱鬧。”薛湄道,“哪怕咱們不去,一會兒也要請咱們呢。”


    蕭靖承點點頭。


    他們倆趕到的時候,皇帝與貴妃等人,都隨著禛寧師太到了,包括被薛湄留下的溫錦也跟過來了。


    禛寧師太抱著狗,一臉哀切:“它怎突然就……早上還好好的,除了……”


    說罷,她看到了薛湄,立馬打住了話題。


    但其他人都聽懂了,看向了薛湄。


    皇帝的眉頭擰起。


    “此事跟郡主無關,這狗像是中毒了吧?”澹台貴妃立馬道,“應該查一查,把那廚子給捆起來,往死裏打,看它招不招。”


    其他人沉默著。


    皇帝眉頭蹙得更深。


    這時,有人小跑著過來,一臉哀切:“團團,團團怎麽了?”


    是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女子,衣著素淨,卻留了頭發,應該是在南靈庵靜修的。


    “團團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死了?”女子滿麵泣容,“到底是誰害死了它?團團可是佛祖眼睛投胎而生的啊,它能瞧見妖孽。”


    眾人:“……”


    一旁的卓婕妤,似乎很關心此事,她不顧皇帝和貴妃在場,上前攙扶住了這女子:“您是何人?莫要禦前失儀。”


    她說話的時候,薛湄瞧見她死死捏那女子的手。


    對方卻很顯然沒接收到她的意思,不卑不亢:“我乃是先皇的宋昭儀,團團一直得我照拂。”


    幾個人都去看禛寧師太。


    禛寧師太道:“是,團團半個月前傷了腿,多虧了宋昭儀。”


    “我將它視為掌上寶,是何人害死了它?”宋昭儀聲音更大。


    她是先皇的妃子,依照祖訓,也就是皇帝的庶母。


    皇帝是不敢對著她發脾氣的。


    卓婕妤急忙道:“沒人害它呀。我們上來的時候,它對著成陽郡主狂吠,當時就不太正常,它莫不是生病了?”


    憤怒的宋昭儀,眼底卻有詫異一閃而過。


    你難過歸難過、生氣也可以,但驚訝做什麽呢?


    因為換人了,所以很吃驚是嗎?


    薛湄看了眼卓婕妤,再看宋昭儀,心中頓時明了了。她的確是替溫錦擋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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