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寶辰的婚禮上,薛湄受了涼,迴來就感冒了。


    她隻是鼻塞,沒有咳嗽和發燒,也不算特別嚴重。


    奚寶辰迴門宴上,薛湄有點狼狽。


    不止是她,奚寶辰神色懨懨的,眼底淤積很重,也很狼狽。


    薛湄猜測,她是既沒得到榮王的尊重,也沒鬥過榮王的乳娘。


    她吃苦的日子在後頭。


    薛湄如果去問她,她肯定還是會咬牙堅持;薛湄悄悄避開了,迴門宴上她露麵之後,稱身體不適,就迴家了。


    因兩場婚宴,薛湄花了點時間,比較操心,而後又是她感冒,一直沒往孫喬那邊去。


    大長公主也沒派人過來請薛湄,孩子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


    直到十月十五,眼瞧著景宛術後已經兩個半月了,距離三個月期限快要到了,薛湄也想知道結果,就去了趟孫喬那邊。


    她二十天沒來了。


    “宛兒跟他們在後花園玩。”大長公主笑盈盈對薛湄道,“我讓丫鬟去帶迴來。”


    薛湄道好。


    丫鬟很快去了。


    片刻之後,跑迴來幾個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薛湄在孩子群裏一掃,差點沒認出景宛,定睛再一瞧,薛湄忍不住笑容滿麵。


    景宛穿一件銀紅色短襖,深色長褲,混在他表兄弟當中,居然不太顯眼了。


    他仍是那雙大眼睛,可隨著麵頰豐了起來,他臉上和身上都有肉,襯托得眼睛就不怪異了。


    他看上去像個正常的孩子,隻是稍微偏瘦。


    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管是胖還是瘦,都很正常。


    薛湄笑著對大長公主道:“我好久沒來,宛兒像變了個人。”


    大長公主哈哈大笑,非常爽朗。


    “宛兒已經五十斤了,比預期還要好。”大長公主道,“他還長高了些許。”


    還有半個月,大長公主覺得他再長五斤肉應該問題不大。


    到時候,五十五斤的孩子,怎麽看都正常了。


    景宛長得像孫喬,一點也不像景玉麟,本就是個很英俊的男孩子,眉眼恰到好處的好看。


    到時候再牽到金殿去,保管再次讓他們所有人都吃驚。


    “景家那對母子,也看到孩子的變化了。他們想要示好,親近宛兒,我不許;他們還想要迴景家報信,我也不準。”大長公主道,“我就等著結果。”


    薛湄微笑起來,也很替景宛高興。


    看完了之後,景宛和孩子們又去吃點心了,大長公主有個擅長做糕點的廚子,下午會給他們做各種好吃的。


    大長公主問薛湄要不要去嚐嚐,薛湄搖搖頭。


    她不太餓。


    她和大長公主閑聊。


    對於半個月之後的分曉,薛湄見大長公主很期待,等著打景家的人臉,叫他們好看,還想要提三個條件。


    薛湄就問她:“公主,您提的條件裏,包括喬兒姐姐和宛兒嗎?”


    “自然。”


    “那您問過她沒有?”薛湄問。


    大長公主蹙眉:“問什麽?都到了這個份上,她若是還想跟景家迴去,我就當沒這個女兒!”


    話是這麽講的。


    薛湄也覺得,孫喬還看不透,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有理的事,如果不好好溝通,也有可能釀成糟糕的結果。


    “您還是問問喬兒姐姐。”薛湄道,“別好心辦壞事。母女倆有些話,還是說開比較好。”


    大長公主蹙眉。


    她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想到孫喬曾經私奔,想到了女兒的叛逆,如果不說清楚,真有可能再出事。


    大長公主忍了忍,決定還是和孫喬談一談。


    她去見了孫喬。


    勝局已定,大長公主問女兒:“你可有要求?若是有,就告訴娘,娘去金殿求陛下恩典。”


    孫喬聞言,既感動又驚訝。


    她沒想到母親會來問她。


    這段日子,隨著宛兒逐漸好轉,像人樣兒了,景玉麟終於改了口風,承認孩子是生病,並不是什麽妖孽轉世。


    他居然在孫喬麵前,口口聲聲說:“咱們兒子……”


    十年了,在孩子需要他的時候,他都沒看孩子一眼。


    遲來的關懷,就像隔夜的餿飯,聞著就讓人反胃、惡心。


    孫喬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景玉麟要是不改口,仍堅持說景宛是妖孽,也許孫喬還會看得起他。現在的他,是個什麽東西?


    感情就是很奇怪。


    愛他的時候,覺得他英俊倜儻、才華橫溢,哪怕是歎氣都比旁人優雅;一旦不愛他了,他再華麗的詩句,都油膩得厲害。


    “娘,女兒想要和離,想要帶著宛兒。”孫喬道。


    女人家可以和離。


    但不管是多麽尊貴的女人,都不能和離之後帶走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兒子。


    兒子對於每個家族而言,是傳承,是血脈,不可能流落在外。


    大長公主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咱們娘倆,倒像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強勢的母親,突然這樣溫情脈脈,孫喬更是感動得流淚,低泣道:“是娘處處想著我。除了娘,也沒人事事想著我。”


    大長公主摸了摸她的頭。


    “你現在知道娘好了?”大長公主笑了笑。


    孫喬的眼淚滾了下來:“娘,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怕您罵我,不敢說。我生宛兒的時候,痛了一天一夜。”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痛的?”


    “我當時就想,我娘生我的時候,也這麽痛,我還成天氣她……白替我痛了……”


    大長公主倏然一愣。


    她抱住了孫喬,母女倆抱頭痛哭,十幾年的隔閡,至此算是徹底解開了。


    轉眼就到了十月底。


    皇帝忘記了大長公主和景家的事,但景家眾人都記得,算著日子在朝堂之上,提起了此事。


    景家的老爺子、大少爺和其他幾名叔伯,紛紛從長州趕過來。


    朝臣們也紛紛說,讓皇帝重提此事,做個了結。


    於是,這天早朝,皇帝把景家父子、在孫喬院子裏做見證的景玉麟和景老太太、大長公主母女和景宛,以及負責治病的薛湄和盧老太爺、盧殊、盧文,全部叫到了金殿。


    朝臣們都在議論。


    “治好了嗎?”


    “怎麽可能治得好?那成陽郡主不成神仙了嗎?”


    “聽說那孩子已經病入膏肓了,從前還有點活氣,現在不行了。”


    這話,是大長公主自己叫人放出去的,迷惑景家。


    同時,也是大長公主的迷信:小孩子能損不能誇。越說他好,他可能越是撐不住;越說他糟糕,他反而更健壯。


    景主事把心裏的得意藏起來,並沒有露出。


    畢竟,要處死一個妖孽,對景家而言也不算什麽喜事。


    景家父子等人先上了金殿,行禮之後退到一旁;然後是薛湄等人,行禮之後,也往旁邊站。大長公主母女和景宛,最後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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