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花殘,秋風細細,京都逐漸有了涼意。


    永寧侯府用過了午膳,薛湄打算迴自己家,她卻被老夫人留住了。


    老夫人跟她閑聊幾句,話裏話外還在幫薛玉潭。


    “若不是你,寶辰能封榮王正妃嗎?”老夫人笑道,“湄兒最了不得,玉潭的事,你也要多上心。”


    薛湄聽夠了這些話。


    一縷金秋涼風吹進,裹挾著丹桂清香,薛湄莫名其妙想到了“秋後問斬”這個詞。


    現在還不說破,等到何時?


    “我不會幫她。”薛湄對老夫人說。


    老夫人一愣。


    滿屋子服侍的丫鬟、婆子們都沒想到大小姐敢直接了當拒絕老夫人,也都愣了愣,一時不知該留下還是該出去。


    “什麽?”


    “我不會幫她。”薛湄重複一遍。


    “你……你這是什麽態度?你為何不肯?”


    “我不想。”薛湄道,“她不曾將我視為姐姐,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混賬,你怎敢如此揣度玉潭?”


    薛湄笑了笑:“這還用我揣度?您老人家問問侯府上下,誰不知道二小姐踩著我。她當初勾引我未婚夫的時候,當我是姐姐了嗎?


    她在您和父侯麵前,一次次詆毀我、抹殺我的功勞,當我是姐姐了嗎?她搶了我機會,代替我身份,又當我是姐姐了嗎?”


    丫鬟們全部不敢吭聲。


    這是實情。


    老夫人聽了,氣得臉色發白。


    薛湄已經站起身:“今後還是別說這等可笑話。老夫人,看在血脈親情份上,我對您還是有幾分尊重的,也望您自重。”


    老夫人一口氣上不來。


    薛湄又笑道:“別裝死,也別裝病,出去謊稱我欺負了你。你敢毀我名聲,我就毀你們侯府。老夫人,我可是說到做到的。”


    丫鬟、婆子們一言不敢發。


    薛湄走了出去。


    老夫人氣得狠狠將手裏茶盞砸了,倒也沒鬧病,丫鬟不停給她順氣。


    “這個無法無天的逆畜,這個逆畜!”老夫人罵道。


    管事的媽媽們都勸。


    “大小姐這脾氣,真是毫無教養,老夫人別跟她一般見識。”


    “反正她不住在府裏,不管她如何作態,都是她的事,老夫人別和她氣,白白氣了自己。”


    老夫人始終透不過這口氣,恨得牙根都癢了。


    “老夫人,您還不知道吧,郡主沾惹了惡事,她得意不了幾時。”管理老夫人庫房的婦人,突然神神秘秘,意有所指。


    眾人都停下來,看著她。


    “她沾惹了什麽?”老夫人問


    那婦人更是得意:“她摻和到了榮昌大長公主的事裏去了。榮昌大長公主的外孫,是個邪祟,把景家禍害得不成樣子。


    郡主仗著自己有本事,居然要給妖孽治病。孽畜就是孽畜,還能治成人嗎?總之,她已經脫不開身了。”


    老夫人怔了怔。


    “與那孩子親近的,都被他拖累。”那婦人繼續說,“郡主要是犯了錯,陛下免了她封號,她就得重新迴到侯府,做咱們家大小姐。


    到時候,她還不是任由老夫人捏扁捏圓?她囂張不了幾時,老夫人您等著慢慢看就是了。”


    老夫人心氣終於舒服了點。


    她立馬想到了薛湄今天到過侯府,叫嚷著道:“快,去請陳道婆,給咱們院子裏請幾個平安符,別被她帶累了。”


    薛玉潭那邊也聽說了薛湄的事,隻是她一直沒什麽表示。


    老夫人被薛湄羞辱了一頓,不能找迴場子,隻得用這種方式自我安撫了一番,總算讓事情過去了。


    她還讓人去把薛池和薛潤都叫迴來。


    “她自己弄什麽妖孽迴家,那是她的事,兩位少爺別跟著她倒黴。”老夫人道。


    丫鬟告訴了外院的小廝。


    小廝們都覺得,去傳這個話,肯定得挨罵,彼此推搡著不肯去,最後把一個十三歲的小廝給推了出來,讓他去趟成陽郡主府。


    小廝到了薛池跟前,戰戰兢兢:“大少爺,小人也是受命而來,您饒了小人。”


    薛池靜靜看了眼這小廝,就知道薛湄哪怕離開了永寧侯府,在下人們心中的威望也很高。


    當老夫人要傳對薛湄不利的話時,下人們都知道這是苦差事。


    薛池沒有笑,但也沒冷臉,表情非常平和:“玉忠,賞他些錢。你迴去告訴老夫人,就說大少爺和五少爺都知曉了。等郡主這邊有了事,我們馬上就往迴搬。”


    小廝道是。


    老夫人聽了迴話,心情也不錯,還讓丫鬟拿一把果子給這小廝吃。


    明明是苦差事,小廝居然兩頭都得了賞,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了。


    薛汐嫁得很順利,聽說周家熱鬧極了。


    從頭到尾,王鴻閣都沒有大鬧騰,他隻是擠在人群裏。


    外麵的歡慶,和他內心的淒風苦雨,隔著皮囊,無法相融。


    他同伴們也瞧見了新娘子,個個都讚她美貌。


    “度見兄連這等美貌娘子都罵,可見目光之高。”


    度見是王鴻閣的字,他祖父取的。祖父覺得他為人清傲,遲早要吃虧,應該多行多走、多瞧多學,而不是一味讀書。


    “你們還不知道,雲寒姑娘特意請度見兄飲茶。咱們哪怕是花了千金,也不能見花魁一麵,她居然倒貼著請度見兄。”


    雲寒是第一名伎,擅長琵琶,又能歌善舞、才華出眾。


    她身價極高,並非有錢就能見到。


    她卻很推崇王鴻閣,曾經兩次邀請王鴻閣去她的雲水閣小住。


    隻因王家家風很嚴,不準兒孫狎妓。王鴻閣隻是去坐了坐就離開,給雲寒姑娘留了兩首詩。


    目前那兩首詩已經傳遍了天下,楚國、齊國都知曉了梁國有位豔絕天下的雲寒姑娘,這就是王鴻閣的能力。


    眾人哄笑,卻沒人知曉王大少爺此刻的心情,他連走路都是輕浮的,半晌腳都像是踩不到實地。


    心頭的火,初遇薛汐時候點燃,盂蘭盆節時全部燃燒,炙熱而溫暖;現在,已經成了灰。


    當時鬧洞房的人很多,薛汐一直沒抬頭,她沒瞧見王鴻閣在人群裏。


    三朝迴門的時候,周家辦得特別隆重,薛湄又去了趟永寧侯府,吃了薛汐的迴門酒,這門婚事就算徹底穩了。


    “你和妹婿常到我府上做客。”薛湄對薛汐和周棠道。小夫妻倆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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