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鈺被氣得不輕了。


    他修長手指抓緊了車簾,似乎能把那簾布撤下,指關節都發白。


    他慢慢凝視薛湄:“我非贏不可。你若是這樣不信任我,我越是覺得你有趣。薛湄,本王懷疑你在欲擒故縱。”


    薛湄淡淡微笑,往前湊近幾分,麵頰紅潤、眼波流沔,眉心痣便紅似一滴血:“也許,我真是呢。”


    明明青天白日,三月中旬花香暖陽,蕭明鈺卻被一股子妖氣籠罩。“我的目標,可能就是王爺您。我救活了瑞王,請他幫忙,抬高我身價。奇貨可居,王爺您才對我欲罷不能。一旦你深陷其中,中了我的計,你可就跑不掉了。”薛湄笑道


    ,“到時候,你還不是任由我擺布?”


    蕭明鈺:“……”


    比起裝神弄鬼,薛湄更勝一籌。


    他微微磨牙。


    “薛湄,你……”蕭明鈺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麽了,滿腔情緒理不出半分,“迴府!”


    他重重摔了車簾,厲聲嗬斥車夫。


    車夫揚起馬鞭,一溜煙跑了。


    望著馬車快速遠去,薛湄淡淡笑了笑,覺得此事真有趣。


    “讓你壞。”薛湄微笑,“跟我較量,真是長本事了。”


    她心滿意足,也折身迴家。


    晚夕時,依舊是兄妹三人一塊兒用膳。


    薛湄還把在二房聽來的八卦,告訴了薛池和薛潤。


    “還真巧。”薛潤評價道,“三姐是否看中了那人?”


    “倒好像是沒有。”薛湄道。


    薛池微微蹙眉。


    薛湄問他:“怎麽了?”


    “這個王鴻閣,有些才華,在年輕一輩學子中頗有名望。他的書稿,每每都能賣得高價,他還寫詩。”薛池道。


    “然後呢?”


    “他今天有首詩傳出來,挺長一首,好像就是諷刺汐兒的。”薛池道。


    薛湄一怔:“在哪裏?”


    “我明日去找找,也對聽同儕們說起。我有個同儕,正好是王氏推舉的,王家便是他師族,他很推崇王鴻閣的學問。”薛池道。


    薛湄眉頭蹙起。


    難道他以為汐兒是故意的嗎?


    那汐兒豈不是太難堪了?


    “他不同意就不同意,撞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還寫詩罵人,這就過分了。”薛潤道,“我叫上四哥,揍他一頓去。”


    薛湄:“你消停點吧!”


    薛池沉吟了片刻,也不等明日了,喊了玉忠過來,讓他去把王少爺今日流傳出來的詩找出來。


    “……他的文章,傳唱度很高。每每有了新詩,總會很有名氣的。”薛池道,“若是罵汐兒的,恐怕汐兒以後名聲要大受損失。


    我就說,他好好的怎突然罵人,原來是有萬壽樓那麽一遭。”


    薛湄:“……”


    人家男女邂逅,都是情誼,怎麽到了王鴻閣和薛汐那裏,就是加深了仇怨?


    薛汐也不醜啊。


    再說了,當時四弟沒有自報家門,他怎麽知道的?


    玉忠出去了,一個時辰之後迴來,薛湄等人已經用過了晚膳。


    的確是很長一首詩,類似白居易的《長恨歌》那種,一種故事載體的詩歌。


    薛湄從頭看到尾,是講某個市儈女郎攀附富貴而不得,最終名聲狼藉。


    這裏麵有醜陋、貪婪的年輕女郎,也有庸俗、惡毒的嫡母,還有白蓮花一樣純潔的公子哥。


    其中還有句“欲吊楊柳媚春風,滿頭膿瘡恐歸鴻”,所有句子都很雅,獨獨這兩句俗、很惡毒,就是直接罵娘的意思了。


    薛湄看完,臉色沉了下去。


    “我必須得教訓他一頓!”薛潤不學無術,也被這首詩氣到了。


    這首詩還用“雪三娘”這樣的諧音,直接點名了薛汐。


    這個人太刻薄了。


    薛池:“說個親,說成了仇;不小心撞了他,也成了仇,真是得不償失。”


    然後,薛池又對薛潤道,“人家沒說汐兒,你鬧上門去,更毀汐兒名聲,還是算了。”


    薛湄打算明日馬球賽結束之後,迴來時去趟二房,詢問到底怎麽迴事。


    因為此事,她沒心情邀請大哥和五弟一起去看馬球賽。


    翌日,薛湄早早起床,讓丫鬟們給她尋了間淡紫色襜褕。


    “我的鳥銃,記得放在馬車裏。”薛湄道,“我這次上了火藥,你們千萬別亂動它。”


    “小姐,您為何要帶它?”紅鸞問,“是出了何事嗎?”


    “倒也沒有。鳥銃本就是防身的,出門不帶它,做出來幹嘛?我還打算給瑞王爺瞧瞧呢。”薛湄道。


    紅鸞哦了聲。


    提前把鳥銃送到了馬車上,薛湄用了早膳,帶著丫鬟錦屏和紅鸞,一起出門。


    在門口時,卻遇到了二房的馬車。


    是二少奶奶送薛汐迴來了。


    薛汐眼睛紅腫,精神懨懨的。


    “怎麽這麽早?”薛湄問,“汐兒,你怎麽了?”


    薛汐搖搖頭,臉色慘白:“我沒事大姐姐。”


    二少奶奶道:“汐兒先進去吧。湄兒,你要出門?”


    “是啊。”薛湄道。


    薛汐進去之後,二少奶奶也不打算去侯府坐坐了,重新上了馬車。


    薛湄出城的路,與二少奶奶不同,她先上了二房的馬車,打算說完話再下來。


    “……汐兒哭了一晚上。”二少奶奶道,“那個人真狠毒。當時是意外,他自己也知道的。汐兒撞到了他,隻是勾壞了一件衣裳,就氣得那樣罵人。”


    薛湄:“汐兒是什麽意思?可要我們出麵,讓他把詩收迴去?”


    “都傳開了。”二少奶奶歎口氣,“汐兒說,千萬別去找人家的晦氣。此事是她先貪慕王家門第,答應去相看,而後也是她撞了人家。


    因她而起,咱們忍了這次,讓那位少爺罵一罵,希望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罵就行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他是很體麵斯文一個人,罵人的時候卻如此毒辣,高雅、粗俗都用上了。”


    “汐兒不想把事情鬧大?”薛湄道。


    “對,她是這個意思。”二少奶奶說,“中午母親要過來,同三嬸說道,免得三房不甘心,還要去找茬。


    咱們可罵不過那位王少爺,沒完沒了的,對汐兒沒好處。汐兒就說這次認栽,下次說親的時候,找個門當戶對的就行了。”


    薛湄聽了,微微頷首:“這倒也好。”


    她讓二少奶奶有空安慰薛汐幾句,就去南亭馬球場了。


    從一開始,薛湄就覺得這事不靠譜。但是她也沒想到,會不靠譜到如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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