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從戚家離開時,心情並不算很好。


    戚思然任由其他貴女說說她壞話。等她威脅要去告狀,戚思然就給她扣個“刻薄”的帽子,真是很厲害。


    想到戚思然的種種手段,薛湄忍不住笑了笑:“這麽想給我做兒媳婦的嗎?”


    再想想蕭靖承……嗯,的確很有魅力。


    他乃是一方大將,權傾朝野的王爺,生得又英俊不凡;再加上他那愛答不理的勁兒,會挑起某些好勝心強烈人的征服欲。


    戚思然無疑就是那種好勝心很強的品種。


    這些事,薛湄既沒有進宮告狀,也沒告訴蕭靖承。


    她沒放在心上。


    閑言碎語,她一向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過耳不過心。


    到了正月初九,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停了。


    庭院似被浸泡在水裏,到處泥濘不堪。


    一旦放晴,大家都有了好心情。


    安誠郡王和溫家鋪子的油紙傘,卻沒有減少銷量,因為貴女們發現,春上郊遊時候陽光曬人,撐一把油紙傘,既不會曬出滿麵油光,又愜意好看。


    生意依舊火爆。


    薛湄的二堂哥薛清負責統籌此事,忙得不可開交。


    忙中容易出錯,薛湄過問了幾次,蕭明鈺都說二哥的差事辦得很好,非常妥帖。


    薛清是個穩重、仔細的人。


    “那就好,沒有辜負王爺。”薛湄笑道。


    她心情也不錯,和丫鬟們商量弄些什麽好吃的,宮裏就來了人。


    這次過來請薛湄的,是臨華宮的管事太監,腳步匆匆:“娘娘吐血,請縣主快快救命。”


    吐血是大事。


    薛湄去了之後,給澹台貴妃做了檢測。她沒有儀器,又不會把脈。不是外傷的話,她就一頭霧水了。


    “太醫們怎麽說?”她問管事的女官。


    女官迴答她:“沒有請太醫,先請的您。”


    薛湄:“趕緊去請太醫!”


    她聲音微提。


    貴妃娘娘臉色死灰,雙目緊閉。她不像是昏厥了,卻一句話也不想說。


    片刻之後太醫來了。


    太醫診斷:“血不歸經,娘娘請息怒,放寬心。”


    薛湄這才知道,貴妃是被氣的。


    中醫裏說“肝火犯肺”,生氣導致吐血,應該疏肝利氣,所以用了“泄白散”,裏麵有白芍藥、鬱金、柴胡等藥,都是對症下藥。


    宮婢去熬藥,太醫招唿薛湄退下來,低聲和她耳語幾句。


    “……娘娘是被裕王氣到了,來時我就聽宮人們說起。娘娘信任縣主,縣主多寬慰她幾句。


    娘娘無疾病,隻是一時的氣逆,緩過來就好了。若是不緩過這口氣,再好的藥也無濟於事。”太醫說。


    薛湄頷首:“我盡力。”


    她進了貴妃娘娘的寢臥。


    貴妃已經睜開了眼睛。


    薛湄對著她微笑:“娘娘,還在生氣?”


    貴妃歎了口氣,沒開口,但歎氣的氣息都很虛弱。


    薛湄又道:“孩子都是討債鬼。為人母,定然是上輩子虧欠了他的,今生才被罰那般辛勞孕育他、誕下他,撫養他長大,一生一世為他擔驚受怕的。”


    貴妃不由聽住了。


    這種後世的老生常談,貴妃不曾聽過,越想越覺得薛湄的話有道理,越想越委屈。


    她不禁眼淚奪眶而出。


    一旁的管事姑姑鬆了口氣。


    哭出來之後,貴妃的臉色都好了不少。


    “……裕王他有說什麽混賬話?”薛湄問。


    宮婢和女官們,都勸和,讓貴妃體諒裕王,別和他生氣;還誇裕王平時孝順,讓貴妃往好處想。


    可貴妃這會兒氣得半死,聽所有人還都為裕王說話,更是怒上添怒。


    薛湄無所謂,她先罵了裕王,投了貴妃脾氣。


    貴妃就告訴她:“之前跟他說妥了,讓他聽外祖家的安排,先娶兩名側妃。他也同意的。現如今呢,又嫌棄側妃身份貴重,怕人家嬌氣,將來妻妾要生事端。


    我才說他兩句,他一車的話堵迴來,字字句句是我逼迫他,他何等無辜、可憐。”


    “還是考慮我二妹?”薛湄笑道,“這恐怕是有人挑撥。”


    “我何嚐不知?”貴妃道,“又不能拿了她過來打死。裕王還說,我嘴裏同意他的婚事,過年卻又不請那賤婢到宮裏來。我真是進退不得。”


    “那就請進來。”薛湄道。


    澹台貴妃咬牙:“她休想得如此體麵!”


    薛湄笑了笑:“娘娘,您都退讓了這麽多,為何拘泥這些小節?自己身體最要緊。”


    裕王如此維護薛玉潭,哪怕薛玉潭讓他在瑞王跟前吃虧了,他也是處處為她考慮。


    薛湄就知道,澹台貴妃和薛玉潭之間,是曠日持久的戰爭,而不是一時。“……娘娘三思,您可是這後宮僅次於皇後的貴妃娘娘,您的心思比我靈巧百倍,您能想通的。”薛湄笑道,“斷乎不能再把自己氣到吐血了。您若是有個好歹,裕王可就真


    被別人捏在掌心了。”


    澹台貴妃整個人一震。


    她愕然看著薛湄,突然覺得自己久於安逸,輕敵了。


    她輕輕舒了好幾口氣。


    “你說得對。好孩子,你句句肺腑之言。”澹台貴妃道。


    當前最要緊的,是讓裕王納兩名側妃,誕下長子。


    薛玉潭擔心側妃地位高,將來威脅到她,攛掇裕王來鬧騰,那就先拔高她幾分。


    利用春節打壓薛玉潭,實在太不明智了。


    貴妃想通了之後,喝了藥,沒有再吐血;然後,她翌日就下了請柬,讓薛玉潭到臨華宮做客。


    不僅如此,她還邀請了澹台氏幾名貴女作陪。


    裕王很擔心母親刁難。


    貴妃不僅沒有刁難,還對著薛玉潭哭訴,說裕王誤解了。


    裕王先聽說母親吐血,已然不安;又聽說母親對著薛玉潭哭,更內疚了。


    一番作為,在澹台氏麵前抬高了薛玉潭,卻也實實在在重新籠絡了兒子的心。


    不少冷落薛玉潭的貴女,甚至望族,都下請柬邀請她。


    貴妃讓兩位嬤嬤迴宮,等過了正月二十才去教導薛玉潭,這段時間讓她多交際。


    薛玉潭自負大獲全勝,心情很好。


    永寧侯府眾人也高興。


    特別是永寧侯和老夫人,在他們母子眼裏,薛玉潭的親王妃是跑不掉了。


    家裏下人又開始巴結薛玉潭。


    薛湄對此無所謂。


    “她得意就得意,離她遠點便是了。”薛湄笑道,“她不與咱們相幹。”


    薛潤對此很不滿意。


    他和大哥到蕙寧苑用晚膳,又說起了此事,薛潤憤憤不平。


    他甚至對薛湄道:“你被退了親,她那邊卻是水漲船高,真是氣死我了。”


    大哥薛池沒言語,眼神閃動了下,帶出幾分冷笑。


    親王妃?


    那就看看,裕王有沒有耐心再等她二十七個月吧。潘氏一死,整個長房,不管嫡庶的孩子,都要守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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