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寧苑中多了一盆風蘭,安誠郡王送的。


    風蘭輕盈而姣好,濃香馥鬱,在窗台上隨風而動,將半縷幽香傳入室內。


    坐在臨窗大炕上的薛湄,聞到了這花香,暑意沉沉,她很想睡。


    丫鬟紅鸞立在她麵前,憋得麵紅耳赤,就是想不起乘法表中“四九得幾”,一旁的戴媽媽差點被她氣出心梗,體驗了一把後世家長輔導功課的痛苦。


    薛湄打了個哈欠,有點走神:“阿醜又跑出去玩了,這盛夏何時過去?等秋天到了,弄些什麽好吃的?”


    她走神也走得漫無目的,那邊紅鸞終於知曉了“四九三十六”,把九九乘法口訣全部背了出來。


    薛湄笑:“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背熟了。”


    紅鸞高興起來。


    她歡喜道:“我以後也能幫大小姐做賬了。”


    戴媽媽:“你省省心吧!”


    這些丫鬟們,都像是戴媽媽的孩子,她對她們既嚴厲又慈愛。


    薛湄笑得不行。


    目前她屋子裏幾個人挺和睦。小心思肯定都有,但在大是大非上,非常專一:大小姐是她們的天。


    她們很維護薛湄。


    紅鸞背完了,心情輕鬆,跟薛湄告狀:“大小姐,阿醜這幾日時常不見了蹤跡,昨天夜裏還出去了,大半夜才迴來。”


    她居然跟一隻貓爭寵。


    薛湄:“它怕是到了發情期了,等天氣涼快一點,我就閹了它。”


    “大小姐,您可以買隻母貓,這樣就有很多小貓可以玩了。”紅鸞道。


    薛湄:“我不想年紀輕輕當奶奶,我兒子還是做太監比較好。”


    紅鸞:“……”


    薛湄這親媽,從來沒做過節育手術,在腦海中搜了下節育手術的步驟。


    倒也挺簡單。


    紅鸞又說起外麵那盆風蘭:“王爺送的。大小姐,王爺對您挺好的。”


    “送一盆花就好?”


    “這花很名貴,定是宮裏培育的,豈能到處都有?”紅鸞道,“這心意,非常難得。”


    薛湄哦了聲。


    紅鸞是個不著調的丫鬟,她想到什麽說什麽,不會深思熟慮,故而她問薛湄:“大小姐,您跟溫家退親了,是要嫁給王爺嗎?”


    薛湄詫異看了眼她:“你怎會這麽認為?”


    “王爺不是挺好的?”


    “傻丫頭,這不是重點。”


    “那什麽才是重點?”紅鸞問。


    薛湄:“他沒看上你家小姐,這才是重點。”


    紅鸞:“……”


    唉,這也是個問題,自家小姐的確不算什麽頂頂好看的美人兒。


    要是大小姐像二小姐那麽美麗,又有本事,安誠郡王肯定喜歡她,到時候她們就是王府的丫鬟了。


    氣死二小姐。


    “行了,別胡思亂想。”薛湄笑了笑,“去忙吧。”


    又隔了兩日,安誠郡王派人送了二十盤蚊香給薛湄用。


    蚊香也在市麵上推廣開了。


    賣此物的是芫香閣,它是京都很有名的香鋪,專門賣各種高檔、名貴的熏香,顧客也是高門大戶。


    薛湄發現,安誠郡王做的生意,都是比較高端的。


    越是高端的買賣,賺錢越多。


    就像奢侈品,價格遠遠高於材料本身的原價格,它賣的是一種身價和品位。


    比如說摘玉軒,京都女眷沒一兩件摘玉軒的首飾,是不好意思自稱“貴女”的。


    薛湄接了過來。


    蚊香才上市,短短半個月就賣出了名氣。


    芫香閣和摘玉軒一樣,背後的東家很神秘,沒人知曉。


    但蚊香配方來自永寧侯府的大小姐薛湄,此事也跟著蚊香傳開了。隻不過,消費者對這種事沒興趣。


    “又是這位薛小姐,珠算也是她自創的。”


    “我怎從來沒見過這位?”


    “永寧侯府的嗎?沒見過不奇怪,她們家那位庶出的二小姐,比大小姐還要尊貴,哪有大小姐出門的機會?”


    “聽說薛大小姐是鬼醫弟子。”


    “每隔幾年就要出一個鬼醫弟子,都是騙人的把戲。”


    “這倒不是,好像是真的。薛家那個斷了腿的大少爺,已經能站起來了,他還去了禮部任職。”


    眾說紛紜。


    可是信息不發達的年代,沒有互聯網,消息並不會遍地走;蚊香、珠算,目前還都是高門大戶的消費,普通人也用不起,市井坊間也沒太多的議論聲。


    薛湄救治的薛潤是她親弟,接上假肢的薛池是她親哥,他們的事跡說出去,旁人多半是不信。


    六月十七這日,五弟早早下學,洗了澡就到薛湄的蕙寧苑用晚膳,眾人剛剛將飯菜分布好,就有人敲院門。


    小丫鬟忙跑去開了門。


    來的,居然是大少爺薛池。


    他最近時常走路,也出門,嘴唇多了點血色,而皮膚稍微黑了點,像個正常人了,不再是慘白。


    他一襲素白色夏布深衣,氣質出塵,小丫鬟微微紅了臉:“大少爺。”


    薛湄站起身:“大哥怎麽來了?”


    薛池自己拎了一個食盒,腳步穩健走近了:“也過來蹭頓飯吃。”


    五少爺隻得也站起來,不情不願叫了聲“大哥”。


    “坐下吧。”薛池道,“你總在這裏用晚膳?”


    “大姐姐的飯菜好吃。”五少爺說。


    薛池沒說什麽。


    薛湄打開了他帶過來的食盒,從裏麵取出三道菜、一壺酒。


    “大哥帶過來的都是好菜,這是燒羊肉嗎?”薛湄問。


    薛池頷首。


    薛湄把酒添上,也給五少爺一杯,兄妹三碰了一杯。


    “大哥特意過來,單單是吃飯嗎?”薛湄又問。


    薛池喝了一口酒,唿出來的氣息就帶上了幾分酒香:“來告訴你們一聲,我已去禮部就職了。”


    五少爺嘴巴裏塞滿了菜,插話:“知道。老三氣死了。”


    他口中的老三,自然是指三少爺薛灝。


    沒有科考的年代,做官靠選舉,除了需要好的出身,也需要花錢,甚至還需要一點運氣。


    有人花大價格打通了各處關節,最後能報到皇帝跟前。


    報上去的,肯定不是剛剛好的人數的,而是要多出一些人,供皇帝挑選。


    聽聞三夫人前年給三少爺疏通過,花了好二三萬兩巨款,最終到了吏部那邊就被打下來了,名字沒到皇帝跟前。


    吏部可不是那麽容易花錢買通的。


    三少爺做夢都想當官,結果大哥莫名其妙就被點為禮部主事,三少爺嫉妒得要發瘋了。


    五少爺討厭三少爺,自然幸災樂禍。


    “恭喜大哥。”薛湄舉杯。薛池輕輕碰了下她的杯子。眸光深邃,他隻是那麽看著她,沒言語,將一杯酒飲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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