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哇……咦……”

    “嗬……嘻……咯……哦……”

    沙發上一大一小兩個人,互相說著隻有他們能懂的語言,麵對麵傻笑,隻不過一個是兩排大牙,一個是無齒小兒。

    賈芍伸出手,撓上小娃娃肥肥的腰身,無齒小兒露出兩排牙齦,咯咯笑著,在軟墊子上打滾,嫩嫩的仰著臉,烏溜溜的眼珠子轉著,扭動著肥碩的屁股,爬上賈芍的大腿,一個大頭栽下,撲入賈芍的懷裏。

    賈芍抱起娃娃,象是大抱枕一樣圈在懷裏,捏捏臉,又拍拍屁股。

    小娃娃裹著尿不濕,圓滾滾身上的肉層層疊疊,笑的口水四溢,掛在賈芍的身上。

    賈芍的捏著娃娃的臉蛋,“小家夥,現在也隻有你我最無聊了,你老實點,給我玩下,不然長大了,想給我玩我都沒興趣了。”

    自從迴來以後,賈芍無聊的整天窩在家裏,無所事事。賈爸爸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全部貢獻給了麻將桌。而賈媽媽,圍著灶台轉完,就是帶著賈芍表姐的娃娃玩,現在賈芍迴來了,這個帶娃娃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賈芍的身上。

    說也奇怪,賈芍不喜歡親近男人,唯獨對這種水嫩嫩的男娃娃沒有半點抵抗力,特別喜歡揪著那肥肥的肉,象捏玩具一樣捧著,有了這個娃娃,她倒不覺得無聊了。

    “丫頭,你好好的工作不做,死迴來幹什麽?”賈媽媽搖著奶瓶,沒好氣的瞪著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女兒。

    這居然是娘親大人說的話,賈芍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好歹她大半年沒迴家了,探望下也會被人嫌棄。

    拿過奶瓶,賈芍滴了兩滴在手背上試試溫度,抱起娃娃把奶瓶伸了過去,“我想家了,不行麽?”

    “想家家自己成個家,我看你挺喜歡小娃娃的。”賈媽媽手中剝著蔥,嘀嘀咕咕,“想家是想家,不過你窩在家裏一個星期不出門,通常都是在躲什麽,你那點腸子老娘還會不知道?老實交代吧,你在那邊到底惹了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賈芍脖子一抬,“我在那邊好的很,什麽事都沒有。”

    聲音才大,懷裏的小娃娃被嗆到,發出急促的咳嗽聲,賈芍趕緊放下奶瓶,抱著娃娃輕拍著後背。

    “嘴硬,死不承認,標準的欲蓋彌彰,從小就是這樣的。”賈媽媽頭也不抬,“不知道你是不是把人打進醫院了跑迴來躲難的,我要打個電話給阿朗!

    ”

    “不許打!”賈芍眉頭一跳,憤憤的低吼著,“你打給他幹什麽?”

    賈媽媽搶過娃娃,在懷裏不住的拍著,睨了眼賈芍,“看吧,激動了吧,肯定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聲音忍不住的提高,賈芍看著自己媽媽懷裏驚恐的小娃娃,強忍下爆發的欲望,“我早在一個月前就說要迴來,要是惹事逃跑,怎麽會挨到現在?”

    “也是。”賈媽媽拍出娃娃的奶嗝,又舉到賈芍麵前,“抱著,老娘做飯。”

    娃娃咧著嘴,藕節似的胳膊纏上賈芍,笑嘻嘻的咿咿呀呀叫著,腦袋蹭著她的胸口,口水稀裏嘩啦的流著。

    抽出紙巾擦著娃娃的口水,賈芍頗有些無奈,“蹭什麽蹭啊,再蹭也沒有弧度。”

    還給她的,是沒心沒肺的傻笑。

    “我一會去看看教練。”賈芍逗弄著小外甥,想想也迴來三天了,是該去見見人了,“還有晚點,我會去看看甄爸甄媽。”

    賈媽媽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去吧去吧。”

    對於賈芍而言,聽到熟悉的摔打聲,那種身體的力量衝擊皮墊的巨大聲響,讓身體裏沉睡已久的騷動在漸漸蘇醒。

    她站在門邊,抱著雙肩,看著一群人踢打著,帶著笑容,不由自主動了動腿。

    寬敞的場地,分片做著各種運動,簡陋的牆上,貼著勵誌的標語,一切都是簡樸而大方,最中間的地方,掛著各種獎狀。

    中年男子站在場邊,背著雙手,目光嚴肅的在隊員身上掃過,忽然一抬手,抓住小隊員的腿,“高點,還有支撐腿,穩點。”

    旁邊的助教飛快的記著,教練有力的聲音不時傳來,“用力踢,這樣軟綿綿的力道什麽用都沒有,還有,你們的鬥誌在哪?練功,最主要的是要熱血,要有激情,要象……”

    “要象賈芍師姐一樣!”一排嫩嫩的聲音齊刷刷的響著,教練的威嚴頓時被娃娃們的聲音打破,一臉無奈的看著麵前稚嫩的人。

    助教悄悄的別過臉,笑開了花。

    教練咳了下,一本正經,“知道就好,繼續練。”

    “教練。”一個小隊員拽拽自己的衣服,仰起好奇的臉,“您說賈芍師姐是您的得意弟子,她為什麽從來不來看您?”

    教練的臉忽然黑了,咬了咬牙,“這一點,你們不要學她。”

    “噗……”門邊的人忽然笑了,

    “我還說明天請您吃飯的,沒想到這麽招教練討厭,那我還是滾吧。”

    教練的目光過處,停留在賈芍身上,賈芍雙手插在褲袋裏,賴賴的走了過去,停在教練麵前不遠的地方,帶著壞壞的笑容,“教練,才不過一年沒見,您胖了不少,可見少運動了。”

    “一年?”教練哼了下,“去年過年我帶隊去參加比賽了,迴來隻看到兩瓶酒,人跑了。”

    賈芍縮縮脖子,“好吧,兩年。”

    教練的眼睛裏有滿滿的驚喜,忽然衝著小隊員一招手,“你們的賈芍師姐,看看今天誰能打倒她。”

    一群小隊員如小牛犢似的朝賈芍衝了過去,賈芍靈動的跳了兩步,帶著一群丫頭小子跑了出去,遠遠傳來她的叫聲,“老頭,不請你喝酒了。”

    教練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嚴肅,“隻要能把你們賈芍師姐打倒,明天就放假休息。”

    賈芍後麵帶著一串拖油瓶,在操場上飛快的奔跑開,迴頭那個站在練習房門口的教練,“老頭,你陰我!”

    教練嘿嘿的笑開,“當年你也是這麽讓我跑了十條街才抓著,難道年紀大了運動不行了?”

    “呸!”賈芍揚起臉,快樂的甩開步子,牽著大小蘿卜開跑,在一群人的笑聲中偶爾慢慢步子,在即將抓到的時候,又趕緊兩步,跑開。

    教練站在欄杆邊,看著丫頭一如既往的瘋瘋癲癲,臉上的笑容綻放如大菊花。

    她,還是那麽活力四射,還是那麽神采飛揚,就象自己當初在街頭追的那個小野貓一樣。

    那年,他帶著任務去學校挑選苗子,因為年紀的要求,他將目光定位在了三年級以上的孩子中,雖也偶有收獲,始終還是沒達到他的要求。

    就在他準備離開前往下一所學校的時候,一個漂亮的猶如瓷娃娃的男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個男孩子被一群高年級的男孩圍在中間,大眼睛中全是冷然和淡定,這樣的神情讓他一愣。

    就在他以為男孩會被那群學生欺負的時候,小男孩揉揉額頭,扯直了清亮亮的嗓子,“賈芍!打架啦!”

    一個猴子般的纖細影子忽然落了下來,沒錯,是落。從男孩頭頂的小樹上跳下來的,兩隻腳丫硬踩在高年級同學的臉上,直接踹倒兩個人,手勾著樹枝搖搖晃晃,繞了個圈後輕飄飄的跳了下來。

    才落地,一個高抬腿,踢上又一個人的下巴,身體側彎的同時,兩個拳頭同時揮出,又中

    兩個臉。

    而那個男孩子,淡然的站在中間,漠然的看著一切,看不到半點害怕,在人影交錯間平淡的開口

    “踢高了,直接踢下麵就搞定了,不用踢臉。”

    “拳頭不要打臉蛋,打鼻子。”

    “不要捏人家拳頭,掰一根手指省力又方便。”

    “踢小腿,到後麵踹腿彎。”

    男孩子說的飛快,那個纖細的身影也動的飛快,幾乎是他說完就做到,兩個人配合的親密無間,讓他看呆了。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幾歲的男孩能有這樣的冷靜判斷力,更沒有見過,那個纖細的人影這麽靈動的活力和——破壞力。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七八個男孩子被打的落荒而逃,那個猴子一般的人站定,拍拍屁股,扯扯……

    他很仔細的看了看,確定自己眼睛沒花,那確實是一條小碎花的裙子。天哪,那個猴子居然是個女孩。

    女孩子揉揉鼻子,一隻手拉著男孩,一隻手手心伸在男娃娃麵前,“今天的棒棒糖。”

    男孩子甜膩膩的笑著,冷淡抗拒的表情瞬間遠離,手指剝著糖紙,才交給女孩,“走,迴家……”

    眼見著兩人就要離開,他幾乎難以壓抑自己的激動,朝著兩個人快步的走去,才走了幾步,那個男孩子機敏的看了眼他,忽然喊了句,“賈芍,跑!”

    女孩子咬著棒棒糖,想也不想,撒開腿就跑,而男孩子冷靜的站在原地,眼中露出防備的神色。

    還有五步遠的時候,男孩子敏銳的往後跳了兩步,“你是誰的家長?”

    “我……”他第一次被人如此防備,有些哭笑不得,隻能站在那,“我是老師。”

    男孩沒有迴應,而女孩跑出一段距離後,遠遠的停下,也是同樣警惕的瞪著他。

    “我是老師,真的是老師。”

    ……

    “我是體校的老師,教跆拳道的。”

    …………

    “如果跟我走,好好練習,將來就能為國爭光。”

    ………………

    “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還有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叫賈芍?能讓她過來見見嗎?”

    他擠著溫和的表情,一步步的靠近小男孩,就在他剛剛走出兩步之後,男孩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漂亮的猶如天使般。

    不過

    這個天使般的小孩在下一秒就發出了惡魔般的聲音穿破校園的操場,“老師,校長,有壞人騙小孩啦,嗚嗚嗚……”

    他,國家一級教練員,得過榮譽勳章,拿過無數獎勵,多少人將孩子送來讓他挑選,居然因為一個男孩子,被學校保衛處圍了個嚴嚴實實,而那一男一女兩個人孩子,就站在人群後衝著他微笑,再手牽手咬著棒棒糖離開。

    孽緣啊,孽緣。

    “教練。”助教在旁邊叫著他,“您很開心。”

    “開心?”他的笑容忽然一斂,藏著無盡的扼腕歎息,“你知道什麽叫懊惱嗎?不是沒發掘出璞玉,也不是沒能打磨出光華,而是你發掘了,打磨了,卻被別人藏迴了土裏,再也不能綻放奪目的光芒,而人一輩子,能發掘幾塊這樣的璞玉?”

    “您指賈芍?”助教才來一年,對於這個教練嘴邊最常掛著的名字之一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如果是一個我也認了。”教練一聲長歎,重重抓上助教的前襟,“一個錯誤我犯了兩次……”

    助教的腳尖夠著地,“這個,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您老人家好歹是退役的運動員,能不能先鬆手?”

    手,慢慢的鬆開,教練依然是滿臉的不甘,“我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

    助教無奈望天,隻要一提到和賈芍有關的事,教練就是如此表情,一年來他都習慣了。

    賈芍帶著小運動員跑了三圈,有些孩子早已經氣喘籲籲,而賈芍依然氣息均勻,速度平穩,“喂,老頭,你今天有課,不請你喝酒了,明天晚上找你喝酒怎麽樣?”

    教練的臉恢複平靜,咧開一個古怪的笑容,“就你一個嗎?甄朗迴來了嗎?不是一起請我喝酒?”

    賈芍愣住,站在那發呆,剛才已經放棄的一群孩子趁機狂衝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狠狠的壓倒在地,十幾個人就這麽摞在了上麵。

    十幾個身體之下,一個悲憤的聲音悶悶揚起,“老頭,你要再提那個名字,我跟你絕交。”

    教練嗬嗬笑了,捂上自己的嘴巴。

    十多年了,還是這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連續燒了2天,昨天實在更不動文了,今天扛著燒寫的,追多情的同誌我道個歉,這2天我一定更,實在是寫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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