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好,鑽采設備廠那邊本來說好是先還進來、再貸出去,老張在收了還款之後,就沒有同意再貸。


    而鑽采設備廠鬧到市裏去了後,陳書記和何市長和老張交涉無果,找到任省長給省行施壓,弄得省行也很被動,這邊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最後省裏才調走了老張,讓我來接這個爛攤子。”


    我心中也是連連歎息不已,看來都難,現在國企存在諸多問題,並不完全是經營方麵的問題,要說有些企業主管部門也已經放權,但是長期以來養成的惰性,對市場經濟的不適應,企業辦社會帶來的巨大負擔,債務負擔不合理,以上種種都已經把國企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再加上經營機製僵化、或者經營者存一些私心雜念的話,那這個企業,幾乎就是必死無疑了。


    小企業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國有大中型企業呢?


    涉及成千上萬的職工的生計,他們背後還有那麽多家庭,他們一旦下崗失業,給社會帶來的巨大衝擊力,不是簡單兩句話可以應付得過去的。


    即便是現在中央花大力氣要求地方各級政府建立完善社會保障機製體係,確保下崗企業職工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業權利,但是,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


    龐大的下崗失業群體,對於一個地方黨委政府帶來的壓力是難以想象的,所以,地方黨委政府不到萬不得已,那也是絕不願意走讓企業破產解體這一條路。


    但是對於銀行來說,一樣是一個大難題,政府施加壓力要求給這些企業放貸,但是企業效益讓銀行無法承擔這樣巨大的風險,銀行不是財政,資金是要講求效益的,對於銀行來說,社會效益是虛的,經濟利益才是第一位。


    原來計劃經濟時期自然沒有什麽,但是現在各級對下邊銀行的考核,都是以經濟指標來衡量,當地黨委政府對你再滿意,但是你虧空巨大,那也隻有下課一條路可走;同樣,你和當地黨委政府關係太僵,反過來一樣也會影響到銀行在這個地區的生存狀況,如何處理好這個度,就看你這個一把手的本事能力了。


    孔敬原分管工業這一塊已經有兩年了,按照他在歸寧的表現,他應該有些路子和辦法才對,但是我經過這一段時間了解,似乎孔敬原在工業這一塊上顯得有些無所作為;


    我琢磨了許久,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否有問題,但事實如此,所以自己才想來了解一下懷慶工業這一塊的狀況,工業稅收也算是自己這個常務副市長應該盯著的,過問一下也正常。


    我來蕭華山這裏也算是半公半私,一方麵代表市政府方麵了解金融運行情況,另一方麵,也是要通過金融部門狀況,了解全市企業、尤其是國有大中型企業負債和經營表現,當然自己更希望能夠在蕭華山這邊了解到一些更實質的東西來。


    懷慶五朵金花目前都處於不太景氣的狀態,五家企業在懷慶工行都有相當大數額的貸款,這已經成了懷慶工行的一個巨大包袱,蕭華山走馬上任後懷慶工商銀行後,也不比我就任這個常務副市長心情好多少,簡而言之,他也屬於負重前行,怎樣化解這樣大一坨包袱,也是擺在蕭華山麵前的難題。


    隻收不放,看起來是最保險的手段,但是其中操縱難度頗大。就不說地方黨委政府的巨大壓力,像懷慶五大企業,除了兩家屬於市屬企業外,其餘三家都屬於省屬企業,一時半刻都死不下去,而且,雖然經營困難,但是也並非就隻有破產解體一條路;


    像中南重型機器廠和鑽采設備廠、以及鍋爐廠,在行業內都是赫赫有名的企業,規模大、產值高,前些年曾經輝煌一時,也是這幾年才停頓下來,如果能夠找準路子進行調整改革,未必不能重獲新生。


    至於機床廠和冶金機械廠,這兩家雖然屬於市屬企業,卻也一直是市裏的明星龍頭企業,現在雖然一時不景氣,但是要輕言破產解體,那也不現實,這種情況下,要想讓它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政府和銀行都需要拿出一點誠意來。


    在蕭華山這裏一坐下來就耽擱了大半天,我沒有帶市政府辦公室的人,蕭華山也就留了我下來小酌,就我們兩個人,孔令廣也相當知趣的提前離開了。


    蕭華山也介紹了他所了解到有關冶金機械廠的一些情況,冶金機械廠也就是這兩三年來效益開始急劇下滑,事實上,在前幾年雖然效益也在滑坡,但是滑坡幅度並不大。


    但是最近兩年、尤其是去年,也許是感覺到了市裏有意要對企業進行改製,企業狀況迅速惡化,政府也束手無策,廠長和黨委書記都沒有變,但是效益卻是一落千丈,關於企業即將破產解體的傳言,也是甚囂塵上,引發企業職工不斷上.訪圍堵市政府。


    根據蕭華山的了解,冶金機械廠生產和銷售都還算是正常,但是唯獨迴款困難,因為冶金機械廠客戶大多是外省客戶,而且,隻要幾筆貨款收不會來,就有可能導致企業運轉失靈。


    銀行方麵也進行過了解,發現前年以來銷售迴款明顯出現了問題,這三年裏、三五筆貨款裏就有一筆會出現收不迴來、或者說隻能收到部分的問題,曆欠更是一筆都未收迴過,也打過幾次官司,但是都贏了官司輸了錢,反倒是訴訟費貼了許多,以至於,後來出現收不迴來的情況之後,甚至都懶得再訴諸法律了。


    蕭華山進一步介紹,事實上根據他們掌握、了解,冶金機械廠雖然也發展了一些新客戶,但是主要銷售渠道還是多年合作的老客戶,當然也不排除一些老客戶可能在經濟大潮中出現經營困難、或者經營者思路出現了一些變化,但是冶金機械廠出現這樣嚴重的經營困難,還是讓人有些奇怪。


    “華山,你為什麽對冶金機械廠這麽‘盡心’?”


    我忍不住問道這個問題,照理說,銀行雖然關心債務人的經營狀況,但是要了解到這種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銀行對於貸款客戶的‘關心’程度了,就算是對方是一個大客戶也不太可能。


    “慶泉,這不是我了解的,是我的上一任行長老張留給我的東西。”


    蕭華山淡淡的笑著道:“一來,冶金機械廠現在是我們最大的欠賬戶,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二來,市委、市政府這邊,還在不斷給我們施加壓力,要求我們繼續給他們貸款;


    三來,省行要我來懷慶,就是因為懷慶出現壞賬的比例明顯太大,要求在我任上,要改善這種狀況,也就是說,我如果還想要在事業上有所寸進,那就得在這上邊做一篇漂亮文章;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老張下課後,心中很是不甘,實際上他在下課之前,就已經做了一些工作,比如這方麵的調查了解,覺得冶金機械廠自身有些問題,但是他壯誌未酬身先‘死’,這不,東西就留給我了?”


    “有意思,看來你們這位張行長,還是個有心人嘛。”我眼睛眯縫起來,眼眸中閃耀著一抹幽光。


    “老張人品沒問題,這也就意味著目標有問題,慶泉,我看你的鼻子好像也挺靈啊!這麽快就嗅到了什麽。”


    蕭華山也有些佩服這個家夥,才來懷慶多久?比自己還要晚半個月,自己還算是有前任留下的一些東西,而這個家夥赤手空拳而來,竟然這麽快就琢磨出其中的味道來了。


    我悠然一笑,道:“端了共.產黨的飯碗,消耗納稅人的錢,那就得幹點正事兒不是?華山,我看我們應該是同道中人啊!嘿嘿!來,握個手,互勉吧。”


    “你小子,還是這麽油滑,當了常務副市長了,還是得穩重一點為好。”說著,蕭華山笑了起來,問道:“你是怎麽覺察出這其中的味道來的?”


    “嘿嘿!多方麵因素,一言難盡。”


    我輕描淡寫的一擺手,道:“不過,我現在還隻能說是一些懷疑而已,還說不上其他,靜觀其變吧。”


    兩人言語間都如打啞謎一般,都不明言,但是卻都明白對方所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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