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地方電視台都有這個慣例,晚上七點半中央新聞聯播結束就該是省台的新聞節目,然後再到地方上就該是各自的地方新聞了。


    “21日上午,市委書記霍崇浩在陵台縣調研工作時強調,加強農業工作是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包慶江以及陵台縣領導一起參加了調研。”


    一連串的鏡頭閃過,一個瘦高男子穿著風衣和夾克,正步行在田間地頭,後麵一路人緊緊尾隨。


    “21日下午,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長劉光倫來到淮鞍市福集鎮公和村視察農村基層組織建設,”


    寡淡無味,這是給我的感覺,就連播音員的語調,好像都充滿著一股子淮鞍的鄉土味道,當然我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至少那播音員的普通話比自己說得要標準得多。


    電話終於響了起來,我趕緊接通電話。


    電話是柳憲霖打來的,他告訴我,他已經專門和蔣玉康通了電話,希望對方能給予我照顧。


    “柳哥,你覺得,這會兒我去拜訪蔣書記合適不合適?”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去一下也好,他這會兒正在家裏,老蔣這個人不錯,雖然性格稍微古板了一點,但是思想並不保守,隻可惜,他文化程度稍稍低了一點。當初要提市長的時候,他的大專文憑還沒有拿到,要不現在都該是淮鞍市長了。”


    柳憲霖在電話中也有些惋惜,蔣玉康和他私交不錯,對方能力也有,當初他也很想推蔣玉康上位。


    但是,一來省裏主要領導意見有分歧,二來老蔣的文化程度問題也被別人拿出來說事兒,處於那種境地,他也不敢去隨便弄個文憑來,也隻有眼睜睜的看著機會溜走。


    “那好,我現在就過去。”


    我爽快的道。掛了電話,我從床下拉出一個大包,拉開蓋在上邊的衣物,取出一個大硬紙盒,掂了掂,然後打開看了看,沒什麽問題,然後又重新裝好,用一個塑料袋裝好,提在手上,準備出門。想了一想,我走到窗戶處向外看了看,卻猛然一愣怔……


    印象中,已經入睡的曲雲峰正好走到招待所門口,一輛夏利出租車緩緩在門口停下,曲雲峰一彎腰鑽了上去,出租車飛速離開。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伸手關了燈,剛剛拉開門,就聽得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關門鎖響,我腳步一慢,小心一探頭,卻見袁建彬的身影剛好消失在走廊盡頭,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重新迴到窗前,眼睛並沒有欺騙自己,袁建彬矯健的身影貼著牆根處閃了出去。


    我坐迴床上,歎了一口氣,又想了一想,才毅然提起塑料袋走了出去。


    給蔣玉康打電話時,我還有些緊張,但是當聽到電話裏傳來蔣玉康的聲音時我反而平靜了下來。


    “蔣書記,我是交通廳小葉,我受柳哥的委托,想要到您家裏來看看您,不知道蔣書記您現在……方便不方便?”


    蔣玉康很爽快,我問他住所時,他沒有怎麽猶疑,直接告訴了我自己居所和路途。


    蔣玉康住在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家屬樓,我估計他家屬應該是法院的幹部,好在天色已黑,我在門衛處說了一聲找蔣書記,門衛連出來看都沒看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投到了電視上去。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穿著很樸素,見我提著一個塑料袋,眉宇間就有些不大高興,但還是禮貌的請我坐下,然後叫了一聲,道:“老蔣!”


    蔣玉康出來的時候,我正略顯拘束的打量著蔣玉康的家居情況,應該說這家人的品味還是相當不錯的,雖然家具略顯得有些老舊,但我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這些家具在十年前算得上是高檔貨了。


    一具花瓶放在電視櫃一旁,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是一具青花玉壺春瓶,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具青花纏枝蓮玉壺春瓶,看風格,應該是康熙時代的風格,不過因為隔著有那麽遠,我也就不方便走近細看。


    蔣玉康笑吟吟走出書房,看見我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腳下還放著一個大塑料袋,難怪老婆不大高興。卻見我目光注意在自己電視櫃旁的青花春瓶上,蔣玉康精神就是一振。


    “小葉,怎麽,你對這玩意兒還有些研究?”


    蔣玉康見我一下子站了起來,連連揮手示意對方坐下,笑著道:“坐!坐!不要客氣,老柳和我也是老熟人了,來我這兒,還客氣什麽?坐吧!”


    我站起身來,恭敬的道:“蔣書記,柳哥也是我的老大哥,知道我來淮鞍工作,就專門告訴我,要我到這裏來拜訪一下蔣書記。”


    “嗯!小葉你好像是省裏這批下派幹部中最年輕的一個吧,二十五歲還不到,前途無量啊,省委對於你們這一批幹部十分看重,省委辦公廳和組織部還專門聯合下發了文件,要求各地都要重視對你們這批下派掛職幹部的使用啊。”


    “我是年輕人,不懂事,來淮鞍工作也是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懂,還要請蔣書記多多指點,給予關照才是。”


    我雙腿並攏,雙手放在膝上,顯得十分規矩,絲毫沒有什麽出格,這讓蔣玉康有些驚訝,柳憲霖前兩天就在電話中托他關照眼前這個年輕人。


    說這個家夥頗有才華,但是性格卻有些狂放張揚,這讓蔣玉康也有些擔心,淮鞍這一畝三分地上,若是年輕人過於飛揚浮躁,隻怕是個大麻煩,就算想在淮鞍安安穩穩混上三年都難。


    沒想到在酒桌上這個葉慶泉表現得中規中矩,反倒是那個水利廳來的袁建彬表現得鋒芒畢露,尤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動聲色的去隔壁一桌敬了一圈,讓蔣玉康看在眼裏,很是滿意。


    晚間柳憲霖又給他打電話,蔣玉康又談及自己觀感,柳憲霖卻在電話中笑著告訴他,不要被對方表麵假象所迷惑,說這個家夥一旦張揚起來,那就有得自己受的。


    不過蔣玉康倒是不以為然,年輕人嘛!有點性情、脾氣也是正常,若是二十來歲就和自己這個年齡的人一樣,像個小老頭一般,那這種人也沒什麽發展前途,收放自如那才是本事。


    “嗬嗬!小葉啊!你也別這麽拘束,我聽老柳說,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太過於循規蹈矩,那就沒有了一點年輕人的朝氣了。”


    蔣玉康笑了起來,道:“年輕人太過於飛揚浮躁固然不好,但是也還得有點衝勁兒、有點闖勁兒才行,按部就班、墨守成規,也不是我們黨對幹部的要求啊。”


    “謝謝蔣書記的提醒,我在日後工作中一定會注意,盡量把握好尺度。”聽得柳憲霖把自己的老底都給蔣玉康交待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小葉,我看你剛才眼睛盯著我這花瓶看,莫非你也對這方麵有鑽研?”蔣玉康隨口問道。


    “蔣書記,鑽研談不上,不過我自小對這東西感興趣,隻是工作後因為時間緣故,才慢慢沒怎麽揣摩了,今天看到蔣書記這也擺了一具青花,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我老老實實的道。


    “哦!你也認得我這具康熙青花?”


    蔣玉康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得意,若說別的,蔣玉康也沒什麽興趣,但唯獨談及這玩意兒,他興趣卻濃厚得緊,隻可惜,整個淮鞍市委、市政府中,也沒有誰對這玩意兒感興趣、有鑽研,淮鞍地方上懂這一行的,他蔣玉康又不敢隨意結交。


    “康熙青花?”我心中暗自苦笑,嘴裏卻有些猶豫著沉吟起來。


    “怎麽,有什麽問題麽?”蔣玉康也很敏感,立時就覺察到了我猶疑的神色。


    “嗯!蔣書記,我先看看吧。”我小心靠近花瓶,仔細觀摩起來,而蔣玉康也忙不迭的將周邊的射燈打開。


    這是一具青花玉壺春瓶沒錯,但是不是康熙朝的青花,這就需要考究了。我小心翼翼的捧起春瓶仔細察看,不放過每一個細節末稍,蔣玉康也耐心的蹲在一旁,兩人就這麽一蹲十分鍾,我一點一點將春瓶上下看透,又仔細的在燈下觀察了一下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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