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鵬飛心頭一跳,暗自吃驚,沒想到遺囑的事情,我會這麽快地就知道了,而且,對方不向紀委副書記趙良華詢問,卻直接問自己,必然是清楚東西現在在自己手上了。


    “看起來,紀委這些人裏麵,也有長倫書記的人啊!”


    想到這裏,梁鵬飛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道:“的確有一份遺囑,不過,剛才出來的時候,太過忙亂,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哼!居然弄沒了?”


    我冷笑了一下,把香煙熄滅,側過身子,低聲地道:“梁大秘,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梁鵬飛喝了口茶水,把杯子放下,表情誇張地道:“葉秘書,你該不是懷疑我故意把東西.藏起來了吧?其實,這沒必要的,東西雖然沒了,但潘鎮長還在嘛,等他醒了,一切就都能調查清楚的。”


    我點了點頭,淡然地道:“那倒是,人沒事兒就好,誰都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梁鵬飛砸吧砸吧嘴,品出了其中的深意,就歎了一口氣,不無羨慕地道:“長倫書記對秘書真好,關鍵時刻就看出來了!”


    我微微一笑,轉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梁大秘,你這句話,該不是另有所指吧?”


    梁鵬飛擺了擺手,黯然地道:“當然不是,事情搞到現在這種地步,我是有一定責任的。”


    我微愕,沒想到他會這樣坦白,就皺著眉問道:“什麽責任?”


    梁鵬飛歎了一口氣,掰著手指道:“前期做的不漂亮,太高調了,樹敵太多,成了現成的活靶子;事情出來之後,沒有很好地滅火,卻起到了激化矛盾,推波助瀾的作用;而這次,潘鎮長出事兒了,責任也在我,是我沒有正確地傳達領導的意圖,給出了錯誤信號,才讓潘鎮長選擇了畏罪自殺的方式……”


    我很是敏感,怕掉進圈套裏,忙抬手打斷他的話,語氣生硬地道:“梁大秘,你講話不要太武斷了,是不是畏罪自殺,要經過公安機關調查才知道,在沒有結論之前就亂扣帽子,這很不好!”


    梁鵬飛自嘲地一笑,探過身子,用手敲著茶幾,低聲地道:“這是事實,葉秘書,現在房間裏就咱們兩人,我這樣推心置腹地講話,也是希望兩邊各退一步,別再搞下去了,這些年的經驗證明,衛國書記和長倫書記兩人,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他們兩人鬥得如火如荼,隻會兩敗俱傷,讓旁人撿了便宜。”


    我沒有表態,沉吟半晌,才輕聲地道:“這要看上麵的意思,我們隻要不跟著添亂就好!”


    梁鵬飛聽著刺耳,卻也無可辯駁,臉色漲紅地哼了一聲,喝了幾口茶水,接著問道:“葉秘書,衛國書記這邊是想盡快解決分歧,重新迴到過去合作的老路上去,長倫書記,嗯!……有什麽想法?”


    我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一樣,不過,今天出的這件事情,處理得很不好,最先提出講和的是你們,把人逼得要自殺的也是你們,總是不講信譽,不按套路出牌,最後根本建不成信任!”


    梁鵬飛沉思半晌,就迴頭道:“這樣吧,葉秘書,迴頭我向衛國書記匯報,並對今天所犯的錯誤,深刻反省,如有必要,可以當麵向長倫書記檢討,不過,咱們都應該勸勸,請他們兩位領導以大局為重,還是以和為貴嘛!”


    “那是自然,梁大秘說的在理。”


    我也不願為難對方,而是見好就收,微笑著道:“梁秘書,醫院這邊,還是由我來照看吧,你公務繁忙,就請迴吧,有什麽情況,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


    梁鵬飛有些不放心,但察言觀色,也清楚對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於是不便停留,就起身與我握了手,到外麵找了第一人民醫院的曹院長,把他拉到隱秘.處耳語了幾句,小心地叮囑一番後,才轉身離開,灰溜溜地鑽進小車,駕車離開醫院。


    在我帶著警察強勢介入的情況下,以前設計好的,搞消息封鎖的套路已經行不通了,現在也隻能順其自然,盡量舒緩關係,免得再次觸碰市委副書記金長倫的敏感神經,引發事態再次升級,徹底激化矛盾。


    而這個時候,梁鵬飛無疑是站在炸藥桶上的人,隻要響了,他肯定是第一個飛上天!


    上午十點半鍾,曹院長帶著幾位醫院領導,推門進來,滿臉堆笑地道:“葉秘書,好消息,患者經過全力搶救,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們把他安排到特護病房,現在可以探視了。”


    我點了點頭,起身道:“那好,我過去看看,不過,你們要記得保密,不要把事情傳得盡人皆知。”


    曹院長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道:“葉秘書請放心,這個事情梁鵬飛同誌已經交代下了,我們院方都做了安排,幾位知情的醫生和護士,包括值班領導,都寫了保證書,絕不造謠傳謠!”


    我麵色凝重的和他握了手,語氣沉穩地道:“好,曹院長,代表患者向你們表示感謝!”


    曹院長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物,就瞧著這位葉秘書年紀不大,氣場卻很足,這個派頭,倒也有點大領導的架勢了,不敢怠慢,忙在前麵引路,來到四樓的病房,敲響了病房的房門。


    一位護士把房門打開,見著幾位醫院領導,陪著一位年紀不大的年輕人進來,就有些吃驚,忙後退幾步,躬身道:“曹院長好,患者已經輸過血了,恢複情況很好。”


    “好,好,咱們先出去吧,讓領導們安靜地談事情!”


    曹院長擺了擺手,招唿著護士和其他人出去,到外麵走廊裏守著,而此時,潘理駿才轉過頭,看到我,竟像是見到親人一般,眼淚奪眶而出,他掙紮著坐起,有些虛弱地道:“葉秘書,你怎麽來了?”


    我歎了一口氣,扶著潘理駿躺下,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低聲地道:“老潘,你真是糊塗啊,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怎麽會走上這條路呢!”


    潘理駿的嘴巴很嚴,對在糧食招待所裏發生的事情,隻字未提,也沒有講述那份‘遺書’上的內容。我心裏也清楚,自己目前沒有得到對方的信任,況且,我也不想介入太深,就安慰了潘理駿一番,又當著他的麵,給市委副書記金長倫打了電話,通報了病情,隨即把手機交給潘理駿,讓他直接與金長倫通話,自己則退了出去,到外麵的走廊裏,和兩位幹警吸煙閑聊。


    金長倫這次是真火了,險些失去理智,做出了極為強硬的姿態,竟然讓我和萬正友帶著警察來醫院,如果潘理駿搶救無效,死在醫院裏,就要把紀委一幹人等,甚至包括早晨去過糧食招待所的梁鵬飛都抓起來,立案偵查。


    這是他在盛怒之下做出的指示,顯得很不冷靜。不過,我也清楚,借助潘理駿非正常死亡為契機,直接攤牌,確實容易將市委書記李衛國給拱倒。


    道理很簡單,‘非法拘禁’和‘迫害致死’的罪名如果坐實,無論李衛國如何推諉,都難以脫離幹係,這和前麵梁聖寶的死亡是兩迴事。


    梁聖寶即便再有權勢,在青陽混得再好,也不過是個有背景的商人,而且抓捕他時,公安機關走的是正常程序,無可厚非,而潘理駿卻是正科級幹部,南關鎮的鎮長,這樣的幹部若是和‘迫害致死’扯上關係,就是一樁官場醜聞了,也就違背了黨內鬥爭不得死人的遊戲規則,上麵必定會嚴查。


    不過,在趕往醫院的路上,萬正友反複思量,覺得他直接出現在醫院裏,不太妥當,很容易授人以口實,就中途離開了,先迴市局等候消息,讓我獨自帶人過來,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為了保證潘理駿的安全,我沒有讓人都撤離,在醫院裏安排了兩個幹警值班,這兩位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在我麵前,卻很是恭敬,也很緊張,唯恐言語不周,得罪了我這位市委辦的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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