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聽了心裏一顫,三寸長的鋼釘,自己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哪裏會咽下去這東西?


    “你不要怕,我以前的一個獄友把木板床上的鋼釘吞下去五個,比這個還要長。那時候監獄條件差,管理不規範,現在這屋裏就是一根頭發絲一樣硬東西你都不要想找到。沒事,吞下去一個小手術就解決了。家裏人已經跟你辦好了護照,吞下去以後,獄警會把你送到醫院,在醫院裏會有人給你安排出去。你拿上護照,當然不是你的名字,是一個假名字,遠走高飛,先躲過這一劫再說,打官司的事慢慢說。”


    高峰聽了看,先是驚懼,然後是釋然。隻要能出去,國外有投資,有錢,以後還是好日子。就看眼前的這一關了。


    劉三說了,把鋼釘又插進了鞋底裏麵。不久就發出了鼾聲。


    高峰一夜未眠,輾轉反側,想到以後可能永遠的呆在這裏,不寒而栗。看著劉三的鞋子,那麽長的鋼釘,真的能夠咽下去嗎?外麵已經有了亮光,這時候正是獄警困乏的時候,他們查崗的次數會少,而且是打著哈欠查崗的。想到這裏,高峰把手伸向了劉三的鞋底,扣出那枚釘子,伸伸脖子,把釘子塞進嘴巴裏。釘子在嘴巴裏吞吞吐吐,實在是咽不下去,高峰就把它藏在牆縫裏麵。


    “你真笨,把它弄彎,團起來,”劉三像是夢囈。


    早上是稀飯饅頭,高峰趁人不注意,把釘子夾在饅頭裏麵,像一隻噎住食物的母雞,長長的伸了脖子,終於把釘子咽了下去,然後喝了幾口稀飯,“嘩啦”一聲把碗摔倒地上,一頭栽倒在地。


    獄警連忙跑過來,以為是高峰又在搗亂,把他送入小號,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守規矩的家夥。可是高峰已經是麵色蒼白,頭上豆大的汗珠滴下來。獄警覺得不對頭,問高峰是怎麽了?


    高峰緊要牙關就是不說話。獄警慌了,連忙給值班的所在報告,所長進來一看,高峰手捂著肚子,像一條狗一樣的蜷縮著,兩腿亂蹬。高峰不是一般的人物,案件也不是一般的案件,逐級匯報後,決定把高峰送到醫院進行檢查治療。


    s光片出來以後,胃裏有一個金屬狀物。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這家夥要是不取出來,他自己是不會排出來的。


    犯人裏麵出了這樣的事,是安全事故,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所長的帽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於是和主管領導商量,這是先不要上報,手術不是大手術,做完手術,在醫院裏休養幾天就好了。主意打定,就給醫院溝通,立即手術,同時安排四名獄警輪流看護。


    經過各項檢查,做完手術,已經到了夜間,高峰鼻子上插著氧氣管,身上幾道管子,一台監護儀嘀嘀的響著。高峰在裏麵住了這麽久,本來赤紅的臉膛捂的白淨,這時候卻是慘白。


    幾個獄警剛開始一動不動放到看著高峰,時間久了,哈氣連連。就分班睡覺。醫生過來看了兩次,見生命體征正常,囑咐獄警幾句就走了,護士倒是進來過幾次,是給換輸液瓶的。見護士進來,高峰就哼哼唧唧的,一會兒這兒疼,一會兒叫那裏不舒服,然後就開始蹬鎖在床腿上的腳鐐。


    一個護士進來,給高峰量量血壓,測測體溫,在高峰的額頭上摸了一把。高峰嘴裏咕咕嚕嚕的,不知道說些什麽,護士就趴在他的嘴巴邊上聽,然後也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什麽,像是哪裏的方言,反正獄警沒有聽出來。


    在醫院裏幾天,看守所長催著醫生趕緊給高峰辦理出院手續。為此醫生和看守所長吵了起來:“這個人在你那裏是犯人,在我這裏是病人,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現在他出院,一旦感染,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那裏有醫生。”看守所長說。看守所確實有醫生,不過隻能給開一下小藥,看一個感冒發燒一類的小毛病。


    “有醫生為什麽還要送到我這裏?”


    看守所長無語,隻得交代幾個獄警嚴加看守,確保萬無一失。


    “好的,頭兒,您就放心吧。”幾個獄警答道。高峰做完手術,剛開始能夠吃飯,身子虛弱的很,腳上戴著腳鐐,他是一隻鳥也飛不出去。


    終於,醫生同意第二天可以出院了。這天晚上,四個獄警,有兩個迴家睡覺了,準備第二天一早了來換班。剩下的兩個獄警實在無聊,天氣寒冷,就在街上掂了一瓶老白幹,一袋花生米,喝了幾口。


    “老高,要不要整兩口?”一個獄警說道,這幾天高峰老實多了,大概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知道了生命誠可貴。


    高峰苦笑一下:“我胃上麵有一個洞,哪裏會敢喝酒?謝謝你們這幾天對我的照顧。”


    “何必呢?老高,你是白白的挨了一刀,還不是乖乖的重新迴到看守所?”


    “哎,我是真的冤枉啊!真的不想活了。”


    “你要是真的死了,就是真的冤枉,也不會等到給你平反的那一天,好好的活著。”


    “是,經過這件事,我也想通了。以後好好的活著,不給你們添麻煩。”高峰說的是實話,不是為了早日出去,那一根三寸長的鋼釘說什麽也咽不下去,有的人,經過了死亡,對什麽都看開了,就像是鳳凰涅槃,會放下架子俯下身子,反而東山再起。有的人經過了死亡,什麽都拋棄了,尊嚴、正義、信仰,會像狗一樣的活著,比如變節的漢奸。


    “你整的這一出真把我們幾個害苦了,你看看我們幾個陪著你,人不人鬼不鬼的,還要接受局裏的處分,這一個月的獎金沒有了。”一個獄警說。


    “老弟,不瞞你們說,我這些年是創下了家業,手裏有幾個錢,等二審過後,就可以會見家屬了,我一定給我們的家人交代,讓她好好謝謝你們,感謝你們救了我。”


    “看守所雖然不是監獄,也是改造人的地方,好好表現,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去,人生最大的悲哀是錢好好的,人卻沒有了。”


    這時候門外過來一個白大褂,在病房門上的窗口上看看,不自然的推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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