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森一開口,那幾個安保人員立刻往兩邊散開,一道人牆散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蕭映澤原本臉色陰沉,在聽到聲音後,抬頭,便看到了格森,他一眼就認出了格森的身份。


    本來蕭映澤他們是打算客客氣氣的進來,沒想著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可當他們提出要見格森的時候,門口的安保人員竟然沒有任何理由的驅趕他們。


    其實這也不怪那些安保人員,這還是格森親自下的指令,不見一切沒有預約或者身份不明的人,而蕭映澤他們既沒預約又不肯表露身份,這才有了剛才的局麵。


    蕭映澤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他都打算掘地三尺也要見到這位帶走他大哥的人,沒想到才開鬧就見到了格森。


    蕭映澤朝格森走來,臉上的態度說不上憤怒,但也絕對不可能是一臉和善,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格森搶先一步說了話。


    “他就在裏麵,不過見他之前,我必須提醒蕭先生,既然你能找到這裏,估計已經知道你大哥的情況,我希望你能控製脾氣,他的情緒不宜激動。”


    剛才看到格森出現的瞬間,蕭映澤心裏積攢了慢慢的憤怒,可這一刻,他竟無處發泄,而且還得遵照這個男人的話去控製情緒。


    蕭映澤點了點頭,已經走到了格森的麵前。


    這時,格森轉身看向了院子裏,正見馬斯年讓他助理推著離開,他立刻開了口。


    “斯年,這個時候,你覺得還能躲到哪裏去?”


    聽到格森叫他哥的名字,蕭映澤三步並做兩步,走進院子的瞬間,便看到了遠處那抹熟悉的身影,隻是當他再一看,眼底的驚喜卻變成了驚訝。


    記憶中那個挺拔高大的大哥,如今怎麽坐在了輪椅上,看他垂在一旁的手,單薄的襯衣在風中飄蕩,整個身體顯得空蕩蕩的。


    那張俊逸硬朗的麵孔,如今掛著隱隱的病氣,麵色是那種病態的蒼白,還有那身上的毯子,三人中最不怕冷的人,如今在這春風和煦的晌午,卻要這樣保暖。


    蕭映澤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要不是一樣的麵容和那銳利的眼眸,他絕對不會相信眼前的人是他們一直依賴的大哥。


    “哥,怎麽會這樣?”


    安靜了許久,蕭映澤蹲在了馬斯年的麵前,顫抖的伸手,卻遲遲不敢去觸碰馬斯年,最後隻能擔憂的問出這麽蒼白無力的話。


    倒是馬斯年顯得格外的平靜,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加上鎮定劑的作用,此時的他,不會有太多起伏的情緒。


    看到許久未見的弟弟,馬斯年微微一笑,伸出纖瘦的大手,拍了拍蕭映澤的肩膀,平靜的迴了句。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可……”


    “兩位,還是去裏麵再聊吧。”


    這時,格森走過來打斷了蕭映澤的話,提醒著他。


    隨後,馬斯年輕聲說道。


    “去我房間聊吧。”


    說完,又看向了格森,遲疑了一下,交代道。


    “手術照舊。”


    之後,馬斯年又看向了還蹲在麵前的蕭映澤,語氣親和的說道。


    “推我進去吧。”


    蕭映澤起身,來到馬斯年身後,推著輪椅,馬斯年指著路,一路迴到了馬斯年的房間,單靖宇和霍克斯到了病房外就沒有進去,他們很清楚這兄弟兩有很多話要說。


    蕭映澤走進病房,看到裏麵布置的擺設,情緒稍稍平複了些,至少這裏的環境比他想象到好的多,而他大哥,應該也不是被迫在這裏接受治療。


    “我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一進去,馬斯年便開了口。


    蕭映澤隨手將門關上,然後迴答道。


    “除了我,隻有爸和舒陽知道,你在這裏的事情,都是舒陽托人幫我查的,哥,為什麽要這樣,生病了就告訴我們,為什麽要用那樣的方式,難道你以後都不迴家了嗎?你知道媽咪和洛洛因為你都住了院,你知道大家有多難過嗎?”


    雖然答應了格森,要控製情緒,可有些話,他還是忍不了,相比憤怒,更多的是不解,眼前的大哥,究竟有沒有把他們當做是一家人,發生這麽大的事,為何要躲起來一個人麵對,還是用那樣殘酷的方式。


    麵對蕭映澤的質問,馬斯年輕歎一聲,隨即長吸一口氣,才緩緩開了口。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爸媽因為我這個病操心難過,不如讓他們以為我不在了,那也不過是短暫的疼痛一下,我不想你們每天都為我擔心。”


    看著蕭映澤,馬斯年沒有隱瞞自己這麽做的原因,他也相信,這個聰明的弟弟已經猜到了他這樣做的理由。


    “哥,咱們有病就治,知道你生病,我們是會擔心,可至少那樣我們心裏還充滿希望,可當我們突然接到你車禍身亡的消息,你知道那種毀天滅地的絕望嗎?哥,對我們來說,隻要人活著,那就是一種快樂,為何你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不是不懂,而是我這病,根本看不到希望,懂嗎?與其看著一次次希望破滅,倒不如從來都沒有希望過。”


    馬斯年的眼底閃過一絲悲傷,誰不希望有家人陪伴,可他更不想每天看到他在乎的人的臉上總掛著悲傷和擔憂,就當是他太懦弱,承受不了那種來自親情的壓力吧。


    可蕭映澤不這麽認為,對他來說,隻要活著,比什麽都好,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至少也該在家人的陪伴中閉上眼睛。


    他坐在馬斯年的麵前,看著他眼底的拒絕,長歎一聲,問道。


    “哥,難道你就不想我們大家陪著你一起麵對嗎?在可怕的病魔,至少有我們陪著你一起去戰勝啊。”


    但馬斯年聽到這些,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他明白蕭映澤的想法。


    隻見馬斯年握住了蕭映澤的手,沉默片刻後問道。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你忍心看著悠悠每天為你擔心流淚嗎?你忍心看著你在乎的人為了你以淚洗麵嗎?你忍心看著他們一次次的希望破滅的無助和悲傷嗎?映澤,我掙紮過很久,你,洛洛,爸媽,你們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了,所以,我隻能用一種傷害最小的方式和你們告別,懂嗎?”


    聽到這些,蕭映澤沉默了,他再問自己,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怎麽做?


    當知道自己的病沒有治愈的可能,當知道自己可能會像一個試驗品一樣接受一次又一次從未嚐試過的方式治療,他會願意將這一切告訴他在意的人嗎?


    見蕭映澤遲遲沒有開口,馬斯年淡淡一笑,又拍了拍蕭映澤的肩膀。


    這一刻,他的心裏竟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也更加有勇氣麵對明天未知的手術,他長舒一口氣,像小時候一樣,寵溺的摸了摸蕭映澤耷拉的腦袋,說道。


    “既然你來了,那明天就陪我手術吧。”


    蕭映澤一聽,立刻抬頭看向了馬斯年。


    “明天?這麽快?手術風險大嗎?我聽霍克斯說了,這是一種新的治療方式,成功率多少?”


    “怎麽那麽多問題,映澤,你該明白,每一種新的治療,都是從一次次的失敗中積累經驗。”


    “所以,明天的手術,你就是個實驗體,是嗎?”


    蕭映澤又有些激動了起來,還好馬斯年按住了他暴躁的情緒。


    “映澤,我別無選擇,我隻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了,如果不接受治療,半年後,我這顆心髒就會衰竭,到時候,我一樣活不下去,與其等死,倒不如博一次機會。”


    聽到這裏,蕭映澤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看馬斯年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說謊,可明天的手術,也是個未知的結果。


    知道蕭映澤在擔心什麽,馬斯年便又開了口。


    “明天的手術,也並非全無把握,這次的治療方案,是在我上次的手術中改進的,既然上次我能大難不死,我想這一次也會得到眷顧的。”


    “可是哥……”


    蕭映澤雖然知道別無選擇,可他還是接受不了一個做不到完全保障的手術,可當他剛開了口,馬斯年又一次打斷了他。


    “好了,手術的事,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這個研究中心,這些年一直在研究我的病,我不想因為我個人的怯懦,而讓這一切停止。映澤,和我說說家裏的情況吧,所有人都還好嗎?”


    看著馬斯年堅定的眼神,蕭映澤一肚子的話,卻很清楚都不會讓馬斯年改變主意,他輕歎一聲,點了點頭,迴答道。


    “一切都好,隻是沒有你,家裏好像少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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