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這邊特地騰出了一個房間,等墨雨柔他們推著馬二娃來到病房的時候,老馬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胸口急促的起伏著,仿佛老馬沒吸一口氣都用盡了全力。


    聽到聲音,老馬緩緩的睜開了眼,那張本就布滿褶皺的臉此時腫的都快把眼睛擠沒了,臉上,沒有一處好的皮膚。


    上身光著,腹部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隱隱滲著血色,左手應該是受了劇烈的碰撞,已經變了形,看上去格外的猙獰。


    這也是墨雨柔第一次看到出事後的老馬,剛才聽著醫生們的描述,可當真正見到,才知道老馬傷的有多嚴重。


    老馬努力的歪著頭,他想要在多看看自己的孫子,那雙滄桑的眼眸中,布滿著對馬二娃的不舍和擔憂,而此時的馬二娃,似乎還沒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和爺爺的最後一麵。


    墨雨柔把馬二娃推到床邊,便對著病房裏的其他人說道。


    “讓他們單獨說說話吧,我們都出去。”


    說著,墨雨柔便準備離開,她看不得這種彌留之際的道別,可墨雨柔才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墨小姐,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墨雨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轉過身,便看到老馬眼神期待的盯著自己。


    病房裏其他的人都走出去了,隻剩下了墨雨柔和馬二娃,墨雨柔站在床尾,想讓老馬先和馬二娃說說話,可此時老馬又開了口。


    “墨小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墨雨柔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走到床頭,一臉嚴肅的說道。


    “馬叔,有什麽你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達成。”


    這時,老馬伸出那隻沒有變形的手,顫顫巍巍的抓住馬二娃的手,然後看向了墨雨柔,聲音虛弱又不舍的說道。


    “墨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剛才那個醫生也是你找來的,是我老馬壽限將至,這都是我的命,可是我走了,就隻剩下這可憐的娃了。”


    說到這,老馬的情緒有些激動,看著旁邊的儀器上數字變化過大,墨雨柔急忙說道。


    “馬叔,不要激動,我們慢慢說,我都聽著。”


    這時,馬二娃也意識到了一件事,先是看了看墨雨柔,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爺爺,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竟沒有一點過激的表現,就那麽安靜的守在床邊,默默的流著眼淚,墨雨柔看到這一幕,對這個孩子更加的心疼了。


    這時,老馬稍稍平複了情緒,然後又開了口。


    “二娃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你說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投到我們這種什麽都沒有的家庭了呢。他爸媽走的早,這些年,我們爺孫相依為命,這孩子至少還能有口熱乎飯吃,可現在……咳咳……現在我也要……”


    “馬叔,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二娃子。”


    墨雨柔已經猜出老馬要說什麽了,他是想在自己離開前能把這個孫子的未來安排好,至少也要保證他能吃飽穿暖。


    聽到墨雨柔的這番話,老馬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竭盡全力的說道。


    “謝謝你,墨小姐,你是好人,是我老馬家的恩人。”


    說著,老馬看向了自己的孫子,此時的馬二娃,早就泣不成聲,豆大的眼淚如珠子般的滾落,可他又害怕這樣會讓爺爺擔心,所以一直憋著聲音。


    “二娃子,爺爺要先走了,你答應爺爺一件事,好不好?”


    馬二娃聽到這話,歪著頭,就是不願開口,小小年紀的他隻以為隻要自己不答應,那他爺爺就會舍不得離開。


    可此時的老馬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旁邊儀器上的數字一點點的下降,他現在是留著最後一口氣在交代後事。


    見馬二娃不聲響,老馬閉上了眼睛,許久沒有開口,他好累,可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他讓自己緩了一會兒,又開了口。


    “二娃子,爺爺支撐不了多久了,別讓爺爺死不瞑目,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那就不要再讓爺爺為你操心了,好不好。”


    一旁的墨雨柔見馬二娃始終低著頭,蹲了下來,然後拉著馬二娃的手,溫柔慈祥的說道。


    “二娃子,聽你爺爺的話,好不好,不要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也別讓自己後悔。”


    墨雨柔這麽一說,馬二娃果然聽話了很多,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自己的爺爺,然後點了點頭,說道。


    “爺爺,我會很乖很聽話的,求求你別離開我,好不好,二娃子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看到馬二娃哭著說話,老馬也是揪心的疼,可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再多的不舍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老馬緊緊的握著馬二娃的手,氣息奄奄的說道。


    “二娃子,聽爺爺的話,以後你就是一個人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為我們老馬家的人好好的活著。墨小姐是好人,爺爺現在把你交給她,你要像孝敬爺爺一樣的孝敬她,知道嗎?等爺爺走了,你就去學校念書,老馬家的人,不能全都是文盲,知道不,你要好好念書,爭取以後離開這座大山,你能做到不。”


    “嗚嗚嗚,爺爺,我隻想要你。”


    終究還是個孩子,馬二娃現在腦子裏能想到的就是要留住爺爺。


    老馬見自己用盡全力說了這些,可孩子都沒聽進去,一時激動,又咳了起來,一口血直接從嘴裏噴了出來。


    墨雨柔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對著門口喊道。


    “醫生,護士,快進來。”


    話音剛落,守在門外的王院長他們全都衝了進來,然後病房裏的場麵一片混亂,墨雨柔早早的把馬二娃推到了旁邊,一直抱著他,尤其是看到那畫麵有些血腥的搶救場麵,直接捂住了馬二娃的眼睛。


    經過十幾分鍾的搶救,情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不過經過這一折騰,老馬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老馬的眼睛一直盯著被墨雨柔護在懷裏的馬二娃身上,墨雨柔也知道老馬不放心什麽,便抱著馬二娃走了過去,非常認真堅定的說道。


    “馬叔,如果你相信我,我就收馬二娃做我的養子,我這次就把這孩子帶走,我會帶他去洛城,安排他上學,給他一個溫暖的家,以後我會將他的一切都安排好,你也放心,我會讓他永遠的記住你們,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迴來看你們。”


    聽到這話,老馬又是大喘氣,墨雨柔以為老馬不接受,正準備開口再說什麽的時候,隻聽老馬對著馬二娃說道。


    “二娃子,快給你母親磕頭,墨小姐,以後二娃子就是你的孩子了,我老馬家不求孩子能大富大貴,隻希望不要過得像我們這麽苦就行了,孩子,快給墨小姐磕頭。”


    老馬拽著馬二娃的衣角,一臉急切的說道。


    馬二娃猶豫了一下,可看著老馬那越加虛弱的表情,最後,直接從輪椅上站起來,然後撲通一下跪在了墨雨柔的麵前。


    墨雨柔可從沒見過這陣仗,她一直覺得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即使是個小孩子,也不能隨便跪人,這不,墨雨柔立刻扶起了馬二娃,然後對老馬說道。


    “馬叔,既然我開了口,便認了二娃這個孩子,至於磕頭,就不必了,我們那沒有這些習慣。”


    說完,墨雨柔握著馬二娃的手來到床邊,把馬二娃的手放在了老馬的手裏,又說道。


    “你們爺孫在說會兒話,我在門口等你們。”


    說完,墨雨柔便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的一瞬間,墨雨柔整個人靠在了門上,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神色悲傷。


    “墨董,這邊坐著休息會兒吧。”


    周夢倩以為墨雨柔是因為被裏麵悲傷的氣氛影響了,說著,便扶著墨雨柔坐到了旁邊的休息上。


    坐下來的墨雨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揉了揉太陽穴,此時的她,隻覺得腦袋嗡嗡發暈,隱隱有些發疼,她皺著眉,可聽到裏麵的哭泣聲,卻無暇考慮自己的身體。


    沒過一會兒,裏麵便傳來了馬二娃的嚎啕大哭,再然後,醫生護士全都湧了進去,再然後,便是一陣慌亂聲,隨後,馬二娃被一個醫生抱了出來。


    “他怎麽了?”


    “太過激動,暈了過去,又發著高燒,不過放心,應該沒什麽大礙。”


    說完,醫生便把馬二娃抱到了另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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