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桌麵的淩屏步出包廂,將客人剛剛給的兩百元小費塞入褲袋裏,忽然想到小時候跟姊姊以十塊錢豆芽菜炒煮兩吃的情境,不禁心頭一陣悲涼。


    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吧?就因為貧富的差距,所以也注定命運的懸殊?她想到攣生姊姊淩霜的遭遇。


    由於雙親早逝,淩屏和姊姊從小就寄養在舅舅家,原本以為有了倚靠,不料舅舅因為生意失敗而一蹶不振,最後還染上賭癮;身陷困苦家計兼龐大債務的舅媽,開始對兩姊妹冷眼冷語,甚至將她們當成出氣筒。


    盡管如此,但她們還是相互扶持、彼此打氣,就等著將來可以自立更生,不用再寄人籬下。


    這一天終於等到了,兩姊妹半工半讀終於完成學業,也很順利地找到了不錯的工作,雖然因此分隔兩地,她們彼此約定一起打拚,等賺夠了錢就幫舅舅還清債務,也讓長期臥病的外婆可以頤養天年,還了人情之後,她們就可以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這些計畫在淩屏接獲姊姊自殺的那瞬間破滅了……


    後來淩屏才知道,原來姊姊是為了一個男人。


    據說是因為男方家人嫌棄姊姊家世無法匹配,所以強力反對,而姊姊居然一時想不開……


    想到過往的種種,淩屏的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這就是姊姊的宿命嗎?就是一個女人為愛付出的代價嗎?還是說男人隻是代表罪孽淵藪?


    她痛恨那個害姊姊尋短的男人,也跟著痛恨所有未曾相識的男人!


    但是……痛恨男人,要怎麽貫徹室友們的「釣金龜」計畫?


    吸吸鼻腔,抹去淚水,淩屏挺直腰杆,告訴自己,就算要靠男人也是利用資源罷了!至少她不會像姊姊一樣愚蠢地誤信愛情至上,最後毀了自己。


    如果能夠,她更希望不用「出賣」終生,最好是短期內就可以解決問題……這時,她很自然地想到白英傑所說的「五百萬」;那張灑脫不羈的笑容,也很自然地在她腦海竄動。


    她忽然覺得白英傑這人怪有意思的,窮就窮,居然還硬裝成紈絝子弟?這隻會讓她更反感啊!


    不過,她倒是很佩服他,明明淒慘落跑卻還能笑得那麽灑脫,瞧他談笑間,仿佛天塌了都無所謂,而且還誇口說要重金聘用她……五百萬耶!如果是真的話,那她倒是可以考慮答應,至少這樣子一來她就不用找個男人來糟蹋自己……


    淩屏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她在指望什麽?指望那個連麵錢都付不出來的男人會給自己「五百萬」高薪嗎?


    他不過是個騙徒,頂多是一個長得還算英俊的騙徒罷了。


    不過他笑起來眼睛真的好漂亮,就像要勾人魂魄似的……


    還有他的嘴,線條也很優美,柔軟且溫潤……腦子很自然地勾起一幕景象,讓她伸手輕捂著自己的嘴唇——那曾經烙下某種火熱的驚悸。


    「阿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行經而過的同事忽然問。


    「我?沒、沒有啊!我很好。」淩屏倉卒收拾思緒,擠笑迴應。


    「哦,那就好。我看你的臉那麽紅,還以為你感冒發燒了呢!」


    臉紅?有嗎?淩屏搪塞同事幾句,發現臉頰確實愈來愈滾燙,忙著衝到洗手間想洗把臉,卻從鏡麵中清楚看見自己酡紅的雙頰。


    她居然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就隻是因為想到那個騙徒?


    就在這時,腰包的手機傳來簡訊的警示。


    淩屏看著顯示的短訊內容——


    「郝小姐: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辦到了,你呢?你敢來嗎?我在老地方等你。」


    再往下按,螢幕下方出現的署名正是白英傑。


    這晚,淩屏依約來到「老地方」,也就是秋貴他老子唯一的遺產——那間舊套房。


    「你來了?」白英傑對著出現在門口的淩屏咧出一個笑容。


    「我來了。」淩屏麵無表情地跨步入內,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已經整理過,顯得幹淨多了。


    「你怎麽真的來了?」秋貴卻一副哭喪著臉的表情,窩在藤椅內抱著一隻黑皮箱。


    「秋貴!」白英傑發聲。


    「我知道,她都已經來了,不是嗎?」秋貴很不情願地將皮箱放置在桌上,以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對著淩屏說:「請笑納。」


    「嗯?」淩屏狐疑地望著皮箱,再看看白英傑擺出「請」的手勢,於是動手打開皮箱。


    赫!乍現眼前的,竟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這裏總共有五百萬。」白英傑走近淩屏,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震驚的表情,然後自口袋裏掏出三張鈔票和一個銅板,說:「外加我手裏的三百塊,算是還你幫忙墊的麵錢,那……這個五十元硬幣我就收下來了,當是紀念品。」


    淩屏揚眼,視線越過白英傑手裏那枚閃亮的銅板,來到他燦笑的臉龐。


    這……這是真的嗎?她長這麽大還不曾親手摸過這麽多錢……忽然想到什麽,她掉頭取出一疊鈔票,逐張仔細審查。


    「怎麽?你懷疑是假鈔啊?」白英傑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我……我當然懷疑,你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有這麽多錢?」淩屏直接問出自己的疑惑。


    「怎麽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有錢,我是一直很有錢。」怪哉?自己真的一臉寒酸相嗎?


    白英傑不禁睨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難道豪門公子哥兒就一定要穿亞曼尼,牛仔褲不行嗎?


    「你……」淩屏眼一眯,隱含厲色的口吻,「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


    「我……」白英傑氣結的同時,秋貴搶先發言了。


    「他不是幹了壞事,是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借五百還一千,這麽高的利息簡直跟吸血鬼沒兩樣!」秋貴可憤慨了。


    「這些錢是借來的?」而且還是高得嚇死人的高利貸?淩屏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這些錢怎麽來的,你不用管。重點是,它就在你的眼前,而且……已經是你的了。」白英傑坐下來,蹺著二郎腿啜口茶,一副閑適自在的樣子。


    這些錢都是她的了?有了這些錢,她可以還了所有債務,就不用勉強自己接受男人……


    隻是她必須先接受眼前這個男人……不,這不一樣,人家隻是把她當畫布,然後塗鴉一番罷了,不是嗎?褪去所有色彩,她還是原本的自己啊!


    可是……淩屏望著袋裏的鈔票,心頭七上八下。


    「怎麽?你還有問題嗎?」白英傑察覺她表情的掙紮。


    「我隻是不明白,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借錢總得還的,更何況還有利息,有這個必要嗎?」


    「有沒有必要是我自己決定的,反正借錢的人是我,又不會讓你還錢,你操什麽心呢?」


    「我隻是想勸你別幹傻事,你沒聽過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嗎?欠債的日子可不好過。」


    「聽你講話的口氣,好像你很有經驗?你欠了別人錢?」


    淩屏欠的是人情,隻是這個人情已成了債務。


    「是,我欠了別人錢,而且是從上一代欠到下一代,從親朋好友欠到銀行錢莊,能欠的都欠了。」她聳聳肩,等待接收他驚愕的表情。


    「那很好啊!」


    「很好?」她皺著眉。他居然一臉興奮?!


    「這就表示你更需要這筆錢了,那你還有什麽好考慮的?」


    淩屏低頭望著那些鈔票,閉了眼吸口氣,張開眼之後,點了點頭,「成交!」


    秋貴一聽,馬上傳來連聲歎氣。「唉……早知道會這樣子的,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敗金唷!為了錢什麽事都敢做……」依依不舍地多望了那袋鈔票一眼,然後垂頭喪氣地步出房門。


    淩屏聽見了,瞪著那扇已經再度緊閉的房門臉色丕變。


    「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樣子,一張嘴巴老愛胡說八道的。」白英傑出來打圓場。


    「他沒有胡說八道,他說的是事實。我確實是這樣,為了錢,什麽都敢做。所以現在……」淩屏放下那袋錢,轉身沉喝:「開始吧!」


    嗯?白英傑看著淩屏爬上前襟、正在解開鈕扣的手,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這女人是要上戰場了嗎?說起話來像喊口令,就連脫衣服的表情都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模樣。


    他開始替她僵硬的表情擔心,真怕她解開所有鈕扣的時候,已經腦溢血倒地不起。


    淩屏確實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快要斷裂,第一次在男人麵前寬衣解帶已經夠緊張的了,偏偏他那雙眼睛又緊盯不放。


    「你的眼睛……」


    「我在看啊!」他詳細說明,「先看線條,再來試試質感。」


    試質感?淩屏倒抽一口氣,但已有所覺悟。


    沒錯,他不止要拿眼睛看,還要動手碰觸……罷了!斬立決也是求個快刀,拖得愈久就挨得愈難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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