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城的地下大殿。


    林恩手中地羽毛筆滴落著漆黑的鮮血,他的影子就像動亂的老電視的噪點一樣,不斷地扭曲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從那暗影中一點點地圍繞著他攀爬而來,但是卻又帶著某種疑惑與忌憚,不敢靠近。


    而在大殿的中央,靈能形成的詭異的畫麵中,正倒映著血肉支配者此時此刻的視野。


    夏娃的感應,也已經在權柄發動的同時,共享了血肉支配者的目光。


    “死亡之主?”


    艾雯爵士的目光閃動,皺眉道:


    “我沒聽說過這個稱謂,如果是主宇宙的那位神族的話,我在墜落之後的這三千年裏,也從來沒有感應到祂的任何消息。”


    神聖天使的目光注視著畫麵中倒映出來的那四個大字。


    “應該不是,很多神都自稱過這個名諱,不能僅僅隻局限在我們的時代,這個黑暗世界可不僅僅隻有我們這個時代的神。”


    黑弦月的眸子當中倒映著那個名諱。


    突然之間。


    她一怔。


    她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但口中發出的卻是人偶家那特殊的沙啞的聲線。


    “在你們這個時代之前,也就是在我的時代裏,曾經出現過一位自稱“死亡之主”的深海行者,我們那個時代的墜落者,都稱祂為“深海的送葬者”“不眠的牧羊人”,據我所知,他至少存在於幾個紀元之前。”


    “但是到了我們那個時代,就算是不朽的神,他也遇到了和我一樣的問題,那就是地獄對他的侵蝕,祂活太久了,時間遲早會把他逼瘋,讓祂成為這地獄印記的一部分,成為這黑暗世界的養料。”


    艾雯爵士和神聖天使全都露出了微微的詫異的神情。


    黑弦月拿開了放在林恩的胳膊上的手。


    她站了起來。


    眸子當中倒映著畫麵上血肉支配者寫下的那四個大字,口中發出人偶家的聲音。


    “在我熬滅了那個紀元大部分的根源之後,我還見過祂一次,那個時候的祂已經瀕臨腐朽,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至少在我們那個時代,沒有一個神能在這地獄裏統治海洋,祂非常的強大。”


    林恩緊拽著筆,試圖去抓黑弦月的小手,被無情地甩開。


    他詫異道:


    “是熬死的?你不是說是你滅掉的嗎?”


    “……”


    人偶家麵無表情地用黑弦月的身體翻了一個白眼。


    “你重點錯了。”


    “……”


    艾雯爵士心中微動,道:


    “祂在海裏?”


    人偶家平靜地出聲道:


    “那是一位船長,聽說在他們的那個紀元,他是整個主宇宙所有亡靈的引渡者,我以為祂早就已經死了。”


    艾雯爵士揉了揉太陽穴,目光靈能閃動,道:


    “那也就是說,我們又多了一位強敵?”


    人偶家坐了下來,表情平靜道:


    “血肉支配者出現的時間段比你們墜落的時間都要早,而且有舊神的血脈,他能比你們任何人都能接觸到更早時期的神明,這並不奇怪,如果許諾出足夠大的利益,或者有足夠的理由能讓那些古老的家夥站出來參與這場戰爭,那他們就會。”


    “畢竟我不就是麽?”


    林恩點頭:“是的。”


    “……”


    ……


    漆黑而血紅的峽穀深處。


    血肉支配者的眼球注視著那整個世界的布防圖,他再一次感覺到了有些異樣。


    因為他並不需要刻意地來這裏規劃布防圖上麵的標注,因為這隻需要他一個心念,這並不需要他把注意力轉移到這裏,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有這點時間,他更應該將注意力放在戰爭的防衛之上。


    【血肉支配者雖然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但他依然並沒有在意,但作為戰爭前的謹慎,他依然想要花一些時間,關注一下所在世界的運行邏輯,畢竟能讓黑夜城在這麽長的時間裏都無法窺探到他的行蹤,這方麵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什麽差錯吧。】


    即將轉移注意力的血肉支配者停了一下。


    他那龐大的身體足足安靜了三秒。


    然後他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了本體所在的另外一邊,他睜開了地下最深處蔓延著的觸手的眼球,望向了設置在血色世界最底層的魔法陣的運轉之上。


    盡管祂本人覺得這並沒有什麽必要。


    因為這個世界的空間跳躍,在他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無數年裏,都一直發揮著效應。


    但他還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這裏。


    他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說服了。


    他的眼球注視著那座被他的無邊觸手緊緊包裹著的龐大的法陣,一個又一個古老的血肉巫師持續不斷地對著那座法陣施法,大量的低等生物被獻祭於其中,那個法門迄今為止至少已經運行了幾萬年。


    或者說,這個世界在墜落前本身就是一個神,而這個所謂的世界,就是那個神的身體。


    在他占據了這裏之前。


    這個世界就一直不斷地在地獄當中進行著持續的躍遷,但無論如何躍遷,它都逃離不了這地獄的掌控,而裏麵的那個意誌也早已經在他進來之前就瘋了。


    但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再想一遍這些事情。


    可他還是想了。


    他感覺到有些不對。


    【血肉支配者強烈地感覺到了異常,他想了許多的事情,但是依然忽略了是夏娃與他進行了感官的共享,而出於進一步地謹慎,盡管他越發地感覺到有些不對,但他還是深入性地想要再檢查一遍空間躍遷的坐標,因為不管怎麽樣,這都非常的合理不是嗎?】


    血肉支配者這一次停頓了整整一分鍾。


    但他還是再一次被自己腦海當中迸出來的想法說服了。


    他的眼球望向了那些控製魔法陣的巫師。


    “匯報世界的運轉情況。”


    其中的一位血肉巫師不疑有他,發出了沙啞的聲音,謙卑地低頭道:


    “迴偉大的血肉之主,當前我們的世界已折躍至(..-)位於海平麵三萬多米的地下的空間陰影區域,下一次的折躍在30分鍾之後,根據設定好的邏輯矩陣,我們將躍遷至黑暗世界最南方的荒蕪之地的區域,坐標點為……”


    血肉支配者的眼球靜靜地聽他說完。


    盡管這些信息他早已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全部牢記於心,這個小世界長期在空間的陰影當中運轉,遊離於現實之外的另外一個維度,對於黑暗世界的根源來說,空間的躍遷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對於這個世界,不間斷的躍遷反而成為了它擺脫不了的一個詛咒。


    他把自己的誕生時的整個藏身地都搬到了這裏。


    可他為什麽還要進一步地確認呢?


    他閉上了地下的眼球。


    注意力抽離迴了峽穀當中,一個深入峽穀深處的眼球睜了開來,望向了那座緊閉著的監獄的大門。


    裏麵傳來了一陣陣瘋癲的機械的大笑。


    每隔幾秒。


    都有龐大的力量沿著他深入其中的龐大的觸手傳來,被注入他的身體。


    汩汩汩——


    汩汩汩——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陣毛骨悚然,一陣陣發自心底的冷意,感覺到了某種巨大的控製感,可是他依然不知道那來自於何方,所有的一切都依然向他報告著一切正常,而唯獨他奪取的這個權柄,給予了他未知的警告。


    是哪裏不對勁?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血肉支配者強烈地意識到了問題,但是夏娃已經不再與他進行心靈感應,他感覺到了危險,他不得不思考,他會在這裏思考整整三十一分鍾,對於一個根源來說,這三十分鍾的時間微不足道,他也並沒有在意,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而隻有三十分鍾的時間,又能出得了什麽事呢?】


    哢擦——


    筆尖刺穿了羊皮紙,無數的黑線攀爬上了林恩的手腕和筆觸。


    初誕者的力量流轉於指間,一點點地穩定了那來自地獄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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