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晦暗的持續了數年的記憶的光景,轟然化作了潛意識當中無數的碎片。


    從槍殺了自己的父親開始,一直到被改造為人偶,一直到她與這整座大樓在燃燒當中墜入地獄,她的整個人生也在那一刻畫上了一個句點。


    那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失控。


    那些記憶的畫麵也在雪莉被推下那高樓後再無法成型,隻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當中,短暫地記錄著之後發生的事情。


    這不是一個主人公最終戰勝了邪惡的故事。


    她也並沒有後世那足以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因為她隻是一個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機械的人偶。


    她誰也殺不了。


    在讓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場精心地為她設計的演出之後,她便被再一次帶迴了他兄長的房間。


    因為他的報複還沒有結束。


    因為這一切還隻是開始。


    她沒有任何的力量能夠對付自己的兄長,也沒有任何的能力對付這一切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隻是也許她終於做對了她這輩子最後一件正確的事情。


    最後的畫麵定格在那熊熊燃燒的大火當中。


    那高濃度的烈酒與火焰的浸染。


    點燃了她身上長裙。


    在她哥哥的麵前,她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依然記得他眼中的獸行,就像他一定會以她在這個世界唯一也是最後的一個親人的方式,來徹底地擊垮她的一切,毀掉她心裏僅存的那最後一絲的人心。


    把自己的妹妹當做玩物。


    讓她一輩子都忍受那精神上的痛苦與折磨。


    這本就是他能想出來的對她最殘忍的報複。


    但是現在。


    一切都不會了。


    隻是她的心裏一直都有那樣的一個疑惑,她茫然地抬起頭,為什麽她一定要活著,一定要一直活到現在。


    直到她在那一刻迴顧人生。


    她才穆然發現。


    也許她早就已經死去了。


    在離開雪莉的那個早晨,在那東日的第一縷晨光灑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在了那座翻滾的大海,就像那些被衝刷上沙灘的滿地的死氣沉沉的魚,就像那些奄奄一息的浸滿了油汙的海鷗。


    隻是她一直不願離去,她一直都在想著,拚命地留在這人世間。


    拚命地……


    想要找到自己的價值。


    轟隆隆隆——


    最後的一塊碎片也消卻在了那潛意識的黑暗當中,整座大樓的坍塌,帶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隆隆地浸透進入那漆黑的深海。


    時間仿佛再一次迴到了墜落的那一天。


    地獄。


    那翻滾著無盡波濤的大海。


    林恩終於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他在記憶的幻境中望著那座大樓的墜落與坍塌,那一刻他久久地坐在那裏,他低著頭,整個人一言不發。


    那就是她墜落前的一生。


    他也終於知道了她心裏那個死亡執念的來源。


    第一次。


    他彷徨地不知所措。


    他看過很多人的人生,但是哪怕是血衣女士那悲慘的經曆,也至少在曾經有過哪怕一絲的美好,至少在那久遠的過去,她依然有過幸福和安寧。


    可是在這裏,在人偶小姐這過去的一生中。


    他甚至看不到一絲的光亮。


    而就算是她心裏曾經不斷地希冀和懷念過的那夢境當中的美好,也不過是閉鎖的心所帶給她的欺騙,她從出生開始一直到死去,都沒有經曆過哪怕一刻鍾的正常女孩子該有的幸福。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他茫然地望著潛意識裏那片寂靜的天。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麽一個冥冥中編寫著所有人命運的存在。


    那為什麽一定要給她這樣一個殘酷的命運?


    可是更加讓他痛苦的是……


    他知道該怎麽讓她活過來。


    他踉蹌地從幻景中的海岸邊爬了起來,通紅的雙眼當中是那巨大的壓抑。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黑堡的房間當中,巨像的意識網絡當中,所有人都在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因為林恩他已經去了黑弦月那潛意識的最深處很長的一段時間。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那個最終的結果。


    “她的情況穩定了嗎?”


    “沒有,那個執念還在影響著她,恐怕過不了多久,她就真的要死了。”


    艾雯爵士的目光死死地注視著坐在床邊的林恩。


    那一刻。


    恍惚中他從林恩的臉上看到了那一絲的苦痛與茫然。


    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嗡——


    在那黑堡之外,艾雯爵士猛地斷開了巨像網絡的連接,他重新迴到了現實世界,抬起頭,目光注視著那座在結界當中保護著的黑色城堡。


    滾滾的靈能從他的身上湧動而出,一步踏出,他已經是出現在了那結界的邊緣。


    瞬間,人偶家那龐大的意識就籠罩上了他。


    帶著嚴峻的警惕與警告。


    “讓我進去。”


    艾雯爵士的目光在那一刻幾乎如那凜冽的寒風,直視著那人偶家的虛影。


    “如果我聯絡不到他,我會用盡全力去殺你,我發誓。”


    ……


    房間的大門打開了。


    人偶夫人和她的女兒們怔怔地望著從門外走進來的一臉嚴肅的那個虛幻的身影,他沒有說任何的廢話,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坐在床邊閉著眼睛的林恩麵前,雙眼當中閃動著刺目的靈能。


    “你是……”


    “他哥哥。”


    他的言語簡短,目光嚴肅而凝重,他也沒有浪費任何的時間,他的手瞬間打出了一個又一個印記,一個虛無的法陣被他泌入了林恩的眉心。


    一刹那,他的靈能追溯著林恩意識地蹤跡,與他建立了心靈的感應。


    “林恩,你能聽到嗎?你找到那個執念的源頭了嗎?”


    他死死地閉著眼睛。


    在意識當中向著林恩發出了那強大的靈能的訊號。


    因為那裏是潛意識的最深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長時間待在那裏會遇到怎樣的麻煩,因為一旦迷失在那裏,那可能真的一輩子都再無法歸來。


    他聽到的是那死寂的沉默。


    “林恩!你聽到了嗎?!你現在在哪兒?!”


    他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幾分,言語中的急切已經是溢於言表。


    終於。


    林恩的聲音從那心靈感應中傳了過來。


    “艾雯大哥,我沒事。”


    直到這一刻。


    他那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他沒有耽誤時間,目光中靈能閃動,立刻問道:


    “你找到那個執念的源頭了嗎?”


    “嗯。”


    那邊隻傳來一個很短的迴複。


    就像那聲音當中帶著某種劇烈的壓抑和沉默。


    艾雯爵士預感到了一些什麽,他眉頭緊皺地問道:


    “你經曆了她的人生……是嗎?”


    許久的寂靜。


    那邊終於傳來了林恩那默默的聲音。


    “很難受,艾雯大哥……我以為每一個墜入地獄的人都拚命地想要活著,我以為大部分的人都一定能從心底的那些執念裏麵走出來,可是現在我錯了……也許有些執念……才是真正解脫的方法。”


    艾雯爵士聽出了他聲音當中的不對。


    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盡量地讓自己的語氣放緩下來,道:


    “林恩,你記住,不管是怎樣的經曆,你都不要讓自己陷入其中,你要記住你隻是一個旁觀者,千萬不要被裏麵的情緒所影響,因為也許隻要一絲動搖,你就……再也迴不來了。”


    那邊沉默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聽到了林恩的聲音。


    “艾雯大哥。”


    “你說。”


    “我不會迷失的,我有初誕者的力量,而這也給了我一個可以讓我的人偶小姐活過來的方法,因為如果我把我的人偶小姐和她的過去當成是兩個人的話,那我就可以讓我的人偶小姐活過來。”


    艾雯爵士怔在了哪裏。


    林恩的聲音傳來。


    帶著那一絲淒涼。


    “那是我一開始就想好的,如果我找不到改變的方法的話……我就把另一個殺了,沒有了潛意識的那些人生的話,那我的人偶小姐也就應該不會再受到那些執念的影響了吧……艾雯大哥……”


    那一刻,艾雯爵士怔怔地坐在那裏,張開了嘴,卻再無法說話。


    ……


    那潛意識黑暗的最深處。


    那個穿著連衣裙的女孩不斷地逃,那長長的黑發在風中飄舞,她低著頭,幾次地跌到都爬起來,直到小拇指上的那根絲線變得越來越清晰,直到身後的那個腳步聲越來越靠近。


    她跌到在了地上,緊緊地抱著自己,就像那個好不容易從地下工廠逃出的滿是傷痕的女孩,她蜷縮著,緊咬著嘴唇,滿眼空空地地往後退縮著。


    腳步聲在逼近。


    他的手裏抓著那個髒兮兮的布偶。


    握著那把幻化而出的左輪。


    他就像是背著一座沉重的大山,布滿血絲的目光當中寫滿了沉痛和傷心,他終於在這黑暗當中找到了那個女孩,那個代表著她全部潛意識和過往人生的孩童,她就是她所有過去的寫照。


    “艾雯大哥。”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我知道記憶決定一個人的人生……她之所以還有那些執念……那是因為她的潛意識裏還有那些忘不掉的迴憶……”


    “那裏還有另外一個她活在那往日的陰影裏。”


    “如果我能在這裏把她抹除掉的話,那她應該也就不會再有那些死去的執念了吧……”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詭異藥劑師:我的病人皆為恐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條鹹魚c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條鹹魚c並收藏詭異藥劑師:我的病人皆為恐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