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也仿佛是在那一瞬間寫滿了疲憊和黯然。


    重建工作是艱辛的。


    甚至要遠比一場血戰還要來的困難。


    為了讓第一位麵恢複往日的榮光,她用了幾乎數百年的時間,一點一點地將它恢複到了戰前最強大的時期,甚至還要比之前更加的強大,她們旗下的軍團,甚至比戰前擴大了數倍。


    而為了再不出現那種曠日持久的戰爭,在一切達到鼎盛時,她率領著第一位麵的大軍,第一次打破了第一位麵不幹預其他位麵的戒律,為了一個永定的局麵,她悍然對各大深淵位麵發動了複仇之戰。


    一個位麵一個位麵的擊破。


    不斷地滲透,不斷地分化。


    在秩序的大軍麵前,她又用了數百年的時間,終於將深淵當中那些足以再次威脅到第一位麵的勢力,徹底地鏟除。


    而那個時候她的力量,其實也早就已經達到了深淵的天花板,如果不是因為那裏的規則所限,她其實早就已經能夠成為神。


    “所有的君王……都被您滅了嗎?”


    林恩急促地問道。


    自縛天使微微地垂眸,道:“嗯,至少同代的那一批,都已經翻不起什麽風浪,深淵雖然可怕,但那也不過是相對於普通的生靈來說,而對於真正的神靈,對於那個時候隻差一步的我,他們已經很難跟上我的腳步。”


    而做完了這這一切,為姐妹們掃平了一切的障礙。


    她知道。


    她再也不能壓抑住自己想要離開的那顆心了。


    所以也就是在那一日。


    她第一次站在了那扇被她們一直所守衛著的大門前, 在沒有了對祂任何的信仰之後,她也終於可以遵從自己的本心。


    推開那扇門!


    林恩嚴肅道:“您推開了?”


    自縛天使卻是沉默了下來。


    終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沒有。”


    她推不開。


    甚至即便那個時候她已經是深淵的天花板,她已經淩駕於了君王之上,但她依然無法撼動那扇門絲毫。


    明明沒有任何力量的波動,也明明就是一座巨大的石門,材質也不過是第一位麵當中隨處可見的黑濯石,可任憑用多麽大的力量,她都無法踏足其中。


    而那一刻她才明白。


    原來所有的猜測和流言都是那麽的荒謬。


    甚至就連那場戰爭都是一樣的荒誕而可笑,因為所有人都錯了,路西法也真的存在,祂也真的就和傳說當中一樣的讓你無法仰視,因為在這神靈禁足的深淵當中,連她都無法撼動的大門,其實早就已經證明了。


    祂不是沒有成為神。


    而是祂已經強大到可以無視掉這深淵的規則,在這裏鑄下自己永恆的府邸!


    林恩僵硬地坐在那裏。


    聽著她細細的敘述,仿佛也體會到了她那一刻的心情。


    “其實隻要有人試著推一推那扇門,就不會有人會試圖覺得祂不存在,也不會再對祂的統治產生任何的懷疑,但偏偏沒有一個人敢,我們不敢,那些已經殺到大門前的君王,也不敢。”


    她低聲地說著。


    “祂真的存在過,也完全不需要我們的守護,因為在那種力量之下,就算是整個深淵都不存在了,那座城堡也絕對會永存於世。”


    而這就是權威。


    甚至什麽都不需要做,甚至祂都不需要出現,隻是那座城堡屹立在那裏,讓你知道他可能還活著,就會讓你自己給自己套上層層的枷鎖!


    讓你全身顫抖,讓你不敢逾越,讓你再不敢打破那規矩一步!


    而這。


    也成為了她未來很長時間都繞不開的夢魘。


    林恩嚴肅道:“所以,那個墮天使,就是在那個時候誕生的嗎,是嗎?”


    自縛天使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眺望著遠方,道:


    “我想應該是的。”


    “或者說她更像是過去的我對現在的我的一種否定,是因為我的畏縮和軟弱,是從我知道了路西法可能還活著的恐懼中,一點點地誕生出來的一個對我極度怨恨的鬼魅。”


    “她怨恨我當初的背叛,覺得我在知道了路西法可能還存在的那一刻,我就應該繼續一輩子守在那扇大門前,做他的仆從,而不是離開那片深淵。”


    “但我其實一開始並不知道,而是一直到我成神的那一刻,她才第一次以人格的形式,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整個地下的殿堂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一時間,林恩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但那又是一種多麽巨大的恐慌。


    根深蒂固地紮根在她們心底無數個世代的對路西法的信仰,其實早就已經變成了一種對她們的枷鎖,甚至在無盡的時間的當中,他們都已經忘卻了自己為什麽要守著那扇大門,但這種服從,卻依然延續到了無盡歲月之後的現在。


    但如果當時你身處那個位置,你又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呢……


    所有的祈求得到不到迴應,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要守護,甚至不知道祂是不是還活著,甚至敵人已經殺到了殿堂,你難道真的還要為了身後那座冰冷的神像,奉獻出你自己的生命,甚至是你的一生嗎?


    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道:


    “也許祂真的還活著,對祂的恐懼甚至可能會一輩子壓在我的心裏,但從我決定離開那一刻起,祂就已經對我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我已經守了那座神像無數年,但以後再也不會了。”


    “就和那隻渡鴉說的一樣,我要做我自己的神。”


    她的眼中慢慢地恢複了光彩,就和當時她決然離開的時候一樣,這數萬年的時光,從未讓她對此做出任何的動搖。


    她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於是在那個夜晚。


    在她維係好了所有的一切,她便做出了她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擇,她獨自一人離開了那座紅月高懸的城堡,沒有和任何的人告別,一個人踽踽獨行,穿過了浩瀚的一個又一個深淵的位麵,再未迴頭。


    於是深淵當中少了一個路西法的天使長,主宇宙當中多了一個神聖的精靈。


    因為經曆過混亂,所以才明白秩序的重要。


    因為身處過黑暗,所以才愈加地渴求光明。


    於是她褪去了身上的每一根黑色的翎羽,與過去的自己徹底地截斷,而這也標誌著她徹底地實現了對自我的解放,再也不需要守著那座墳墓而直到生命的盡頭了。


    她向著整個宇宙所呐喊。


    甚至花費了數千年的時間在無盡浩瀚和廣闊的星辰大海中飛舞,盡情享受那自由所帶來的喜悅。


    仿佛一切塵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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