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漸漸沉了下來,一片陰沉,濛濛細雨順著窗吹入房間,引來一陣涼意。


    常安寺的後院一片燭火通明。


    剛進入房間的白芷一見著自家主子趴在桌麵上,連忙過來關上窗,又從榻上拿起披風,搭在自家主子的肩上,白芷語氣擔憂的道:“主子為何不上榻?若是主子受了涼,又要喝藥了。”


    白芷心知自家主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喝湯藥。


    陸小小抬起頭來,單手托著下巴,側眸望著白芷,道:“白芷,我有一事不明。”


    聞言,正為自家主子添茶的白芷動作一頓,白芷放下手中的茶壺,道:“主子在憂心何事?不妨跟奴婢說說?”


    陸小小神色稍有猶豫,認真的想了想,她才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今日薑夫人前來,白芷,你可有覺得薑夫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不知為何,酉時薑夫人離去時,她注意到薑夫人的臉色很不好,該不會是她說了些什麽,讓薑夫人反感了吧?


    可陸小小明明記得,當時薑夫人問起,她就隻說了一句話!


    白芷道:“主子莫要多想,薑夫人身子不適,不過是臉色不太好罷了。”


    在白芷看來,的確如此。


    薑夫人有病在身,那薑夫人的臉色蒼白些,倒也正常。


    “這個時辰,主子該歇息了,若不然主子明日又不願意起來了。”


    白芷勸道。


    就算睡得再早,她都不願意起來。


    陸小小暗暗的在心裏嘀咕了一句,無奈的應道:“……行吧。”


    想不通的事情,那她就先不想了,一切等明日再說。


    想必,明日淮君公子那邊應該會有動作了。


    陸小小上了榻,抱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白芷在一旁守著自家主子。


    常安寺的後院內,唯獨陸小小能安心的睡過去。


    另一側,薑夫人的房間徹夜燭火通明。


    薑夫人坐在榻上,盯著牆上的燭火,不知在想些什麽,遲遲不曾移開目光。


    直到夜半寅時,一隻羽毛潔白無瑕的信鴿從窗口飛了進來,悄悄的停在薑夫人的麵前。


    此時,房間裏就隻有薑夫人,秋容和秋蘭都被她用借口打發了出去。


    將綁在信鴿腿上竹管拿了下來,薑夫人從竹管裏麵取出一小卷信紙。


    薑夫人打開信紙,紙上寫著一行很小的字:“白蓮活著,現住府內蓉院”。


    蓉院,是慧兒未出嫁前所住的院子。


    那座院子裏的一切布置,都是薑夫人親手準備的,可如今,白蓮卻被薑培安安排住在了那裏!


    不,或者說,白蓮一直都在那裏,不曾離開過半步!?


    那慧兒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她的親生娘親是白蓮!?


    霎時,薑夫人的臉色瞬間更蒼白了,她死死的盯著紙上的那一行字,一時氣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她手中的信紙。


    凝在她眼眶裏打著轉的淚水亦隨之滑落,薑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跡,無聲的嗚咽著。


    原來陸姑娘沒有騙她,陸姑娘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欺騙她的一直都是她的夫君,薑培安!


    薑培安騙了她整整二十七年!


    她耗費了那麽多的心血,將慧兒養大,看著慧兒出嫁,日夜為她擔憂,害怕她會被史微安欺負,結果……


    結果慧兒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


    薑夫人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用力的攥著信紙,就連她的手指掐入了掌心,滲著血絲,都毫無察覺。


    陸姑娘說過,當初她生下來的是兒子,那她的兒子此時又在何處?


    虎毒不食子……


    薑夫人驀地想起昨日陸姑娘心中的那句話——


    “江寧巡撫可真歹毒!都說虎毒不食子,結果呢?”


    她的兒子,是不是已經被薑培安殺死了?


    一想到會是這種可能,薑夫人恨不得此時就衝到薑培安的麵前,跟他同歸於盡!


    薑夫人忍不住哭倒在榻上,咬牙切齒的道:“薑培安,你可真夠狠的!”


    她一定會讓薑培安付出代價的!


    守在房間門口的秋容和秋蘭相視一眼,二人雙雙歎了口氣。


    秋容有些擔心,忍不住道:“要不要進去看看夫人?”


    秋蘭搖了搖頭:“夫人讓我們出來,就是不想讓我們打擾到夫人,如今夫人心中存著事,就算我們進去,也做不了任何事。”


    就是不知夫人究竟在憂慮著何事。


    明明夫人從江寧出來的時候,一切都是好好的。


    可一到了蘇州,夫人的情況就有些不對了,今日一整日,夫人都是魂不守舍的,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她們這些貼身婢女都不知。


    聽到秋蘭這麽說,秋容隻能暫且歇了進去勸慰夫人的心思。


    長夜漫漫,秋風起了絲絲涼意。


    秋容和秋蘭守在外麵,寸步不離。


    ……


    待到辰時,陸小小才被白芷叫醒,“主子,公子已經過來等著了,說是要帶主子進城,不知主子可要跟著公子進城?”


    陸小小仍有困意,她閉著眼睛,打著哈欠,任由白芷折騰她的頭發:“夫君為何要進城?”


    “公子說了,此次本就是要帶主子出來散心的,總不能一直讓主子待在常安寺。”


    白芷將梳子擱置一旁,為主子挑起發簪,接著道:“還有,公子也說了,待時間差不多了,再帶著主子迴常安寺。”


    陸小小突然想到:“那淮君公子可會一起去?”


    聞言,白芷忽地輕笑了一聲,“公子可真的是料事如神。”


    陸小小微愣:?


    “此話怎講?”


    “公子早就猜到主子會這麽問便有提醒奴婢,若主子真的問起淮君公子,就讓奴婢告訴主子,淮君公子另有要事要忙,今日進城的就隻有公子和主子。”


    “……”


    淮君公子有事要忙?


    陸小小心想,估計就是要去見薑夫人了吧。


    梳發過後,便是晨露伺候陸小小洗漱,溫熱的帕子覆在臉上,勉強讓她清醒了一些。


    “好了。”


    陸小小道:“白芷、晨露,你們二人就先留在寺裏歇會,我和夫君進城一趟。”


    陸小小心知,白芷守夜,一直不曾合過眼。


    “是,主子。”


    白芷和晨露同時應道。


    一出門,陸小小抬眼望去,就見到了站在院子門口的頎長身影。


    【我的殿下長得可真好看,多看幾眼就覺得更喜歡了!】


    聽到熟悉的心聲,低著頭沉思的謝熙頓時抬起頭來,一眼就見到了朝著自己跑著過來的陸小小,一襲粉衣襯得她更加的嬌俏活潑。


    “讓夫君久等了。”


    陸小小站定在謝熙的麵前,微微喘著氣,她睜著圓溜溜的杏眸,直勾勾的盯著他,“若夫君今日要帶我進城,本該早些告訴我的,若我早知,就不必夫君等了。”


    “無妨。”


    瞧著飄落在陸小小發髻上的花瓣,謝熙眸色微頓,下意識的抬手為她拂去那一片花瓣。


    陸小小心有疑惑,卻不敢亂動:“夫君?”


    【殿下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白芷剛幫我梳好的發髻又歪了吧?】


    “嗯。”


    謝熙垂眸,低低的應了一聲,開口解釋:“方才見著花瓣落在你的發髻上。”


    【幸好我剛剛沒有亂想,我就知道,殿下一心惦記著大事,才不會將心思放在我身上呢!】


    “……”


    謝熙溫柔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陸小小的臉上,一時沉默不語。


    若說,他有呢?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他突然就對陸小小起了別的心思。


    隻是如今情形未明,他也無法對陸小小許下任何承諾。


    陸小小不知謝熙心中所想的是什麽,見著謝熙一直沉默,她就忍不住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夫君不是說了要進城,怎麽還不走?”


    謝熙迴過神來。


    看著緊攥著自己衣袖的小手,謝熙順勢伸出手,牽著了她的手:“走吧,夫人。”


    感受著手裏的熱意,陸小小莫名的就想起昨日的那一幕,瓷白的臉頰不自覺的染上一抹紅暈。


    她低著頭,卻不知自己那如玉般的耳垂亦是紅透了。


    全被謝熙看在眼裏。


    謝熙抿了抿唇,溫柔的眼眸裏盡是清淺的笑意。


    出了常安寺後,謝熙突然停下腳步。


    陸小小也跟著停了下來,隻是她的心中仍有疑惑。


    【殿下怎麽停下來了?要進城還得先下山啊。】


    【殿下該不會是一時想起了什麽正事要辦,不帶我進城了?】


    謝熙開口詢問:“夫人昨日上山時,可是覺得累極了?”


    有關陸小小的大小事情,謝十七全都跟謝熙匯報了一遍,其中就包括昨日陸小小上山時,在途中歇了幾次,又說過幾句話。


    瞧著下麵的山路,謝熙忽地就覺得自己安排得有些不夠妥當,就應該讓木青準備轎子上來的,而不是讓木青駕著馬車停在山下。


    “昨日……”


    【上山時的確是很累,但為了見薑夫人,就算是累了,我也得爬上山啊。】


    【不過,當著殿下的麵,我倒是不好這麽直接說了,畢竟我昨日說過上山是為了殿下祈福的,怎麽能在殿下的麵前說累呢?】


    “不累。”


    陸小小搖了搖頭,一臉誠懇的道:“山路還是挺好走的。”


    聞言,謝熙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


    他心知,無論是前來偶遇薑夫人,還是要為他祈福,陸小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可謝熙並不喜歡陸小小為了他而勉強自己。


    他……也是會心疼她的。


    “夫人。”


    “嗯?”


    見著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的太子殿下,陸小小有點懵,下意識的詢問:“怎、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一事,突然就想做了。”


    “???”


    話音未落,謝熙彎腰,將陸小小打橫抱了起來,“為夫親自抱著夫人下山,可好?”


    忽然落入溫暖的懷抱裏,陸小小整個人都懵了。


    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陸小小抬眸,神情怔怔的望著謝熙,心跳再次加速,怦怦亂跳,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似的。


    察覺到她的視線,謝熙並未說什麽。


    謝熙腳步沉穩的朝著山下走去。


    一直跟在二人後麵,隱藏在暗處的謝十七和謝十八見到這一幕,兩人瞬間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徹底的震驚住了。


    謝十七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十八,你說,主子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溫柔?”


    “主子竟然會想到要抱著陸奉儀下山!!”


    擱在以前,主子從來都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該不會是陸奉儀真的虜獲了主子的心吧?


    對於自家主子的舉動,謝十八也感到很驚訝,不過,主子想做什麽,都不是他們這些當下屬的能夠議論的。


    謝十八抬手,用手肘推了推謝十七的肩膀,“走了,殿下已經走遠了,我們要趕上去。”


    謝十七:“……”


    十八可真無趣,一點兒都不懂得關心殿下!


    謝十七和謝十八緊跟其後,再次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


    此時,謝熙抱著陸小小已經到了山下。


    【咦?木青侍衛辦完事情迴來了?】


    一見到殿下抱著陸奉儀下來,木青並未感到驚訝,他的動作幹脆利落,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木青抱著劍,俯首道:“屬下見過兩位主子。”


    “嗯。”


    謝熙應了一聲,動作輕柔的將陸小小放了下來,他凝視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為她拂去額前的碎發:“夫人,要上馬車了。”


    “好的,夫君。”


    陸小小的心跳依舊很快。


    【完了,這下是真的要溺死在殿下的溫柔鄉裏了。】


    【真不怪我淪陷,實在是——】


    陸小小心下歎氣,她抿了抿唇,借著謝熙的力道上了馬車。


    聽著陸小小的心聲,謝熙眸間的笑意更濃了,他垂眸,唇角微勾,隨後也跟著上來了。


    還是之前的那輛馬車。


    剛坐穩,陸小小就見到謝熙從一旁的角落裏拎起一個外觀精致、雕刻著花紋的食盒,擺在她麵前的小桌上。


    【看來木青侍衛還是挺用心的啊,駕著馬車過來都還知道要帶上食盒,就是不知食盒裏麵放著的是什麽好吃?】


    謝熙嘴角笑意微斂,將食盒打開:“想著夫人剛醒就要出來,應是不曾用過早膳,為夫便吩咐木青,務必要在蘇州城內買些糕點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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