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魚缸被撬開了一條縫,黑暗的隧道裏透進一束光,有一滴水衝破了阻攔記憶洪流的大壩。


    隻是接觸到這記憶邊緣,也仿佛被整個人丟進火坑炙烤一樣——


    嫉妒、悲傷、痛苦、反覆、折磨、絕望……無數種負麵情緒瞬間將他拉扯吞沒,好像無數個靈魂在他身體裏發出唿嘯哀嚎。


    這是地獄之門。


    樸羽禛的精神在一秒鍾內就被徹底擊潰了。


    大腦一片混亂,耳邊如有響鑼,眼前片片混亂的記憶碎片讓他根本無法分辨記憶還是現實。好像瀕死體驗一樣,他的一分鍾被無限拉長,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經歷了無限的時間——再這樣下去,他會不可抑製的陷入瘋狂,作為cpu的大腦或許也會直接被燒毀吧。


    然而女人還在如夢魘般用飽含惡意和真實的話語不停攻擊著他本就警鈴大作的精神防線。


    「正是因為這一次次的疊加和輪迴,你以為是愛情,其實隻是慣性思維帶來的錯覺而已。」


    不……


    「你根本不愛他。」


    不是……


    「沒有好結局,從來都沒有,不要再費力嚐試了。」


    閉嘴……


    「這位大嬸,你是不是該放過我的員工了。」


    還好在這樣的深淵邊緣,被什麽其他人拉了迴來。


    樸羽禛像被損壞的機械一樣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因而也隻是窩在牆邊陷入了委頓,五感基本都失去了應有的作用,木然的似乎被人像拖麻袋一樣在地上拖行了好久,一杯紅酒淋下,他在冰冷的酒精刺激下終於逐漸恢復了神智。


    卻發現自己跪在地上,襯衫已經完全被酒漬打濕。環視一周,這裏熟悉的布景,竟然是社長辦公室,而那邊沙發上的人已經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桌上的紅酒瓶已經見了底,看來是毫不吝嗇一瓶都澆花一樣敦敦敦澆給他了。


    「崔社長……」他聲音沙啞,卻也掩不住驚訝。


    沒錯,就在剛剛,他被迫接觸到了自己此前被封存的記憶,雖然僅是滄海一粟,但從中所得的認知已經足夠壓垮他了——


    到這次為止,他已經至少經歷過六十次相似而不同的人生了。


    與少年們相遇了一次又一次,在produce202的節目中與那個少年成為了無數次情侶,卻又在最後不可抗的分離。


    於是他利用自己掌握的時間跳躍能力一次又一次迴到故事的最開始,隻是為了再次與最初的蔡徐坤相遇。


    為了能成為配得上他的愛人,他在輪迴中一次又一次學習鑽研著各種知識——鋼琴、作曲、編曲、編劇、家務、醫療,甚至是烹飪和哲學。


    然而變得愈加完美不但沒能拉近他們的距離,反而把少年越推越遠了。


    他收穫了無數人的青睞和告白,然而,他從來要的隻是一份。


    像得了差時症的李獻計一樣無比執著的不停重複著相似的人生,到最後連少年對他說過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記住了。隻因為不論如何,他們的感情都會在半途以悲劇收尾——簡直就像全世界都要拆散他們似的。


    在這個無限輪迴試圖改變歷結局的過程中,他與擁有相同能力和命運的女人相遇。在後來的相處中,女人決定幫助他,也是藉此來推算是否能藉此也改變自己的命運。


    在這一世,那個女人早等在河邊,將她所知的全部真相和盤托出。


    這一次本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嚐試。


    他無法放棄,也無法堅持。


    他不想再一次愛上蔡徐坤了,隻想結束對自己內心的煎熬和折磨。


    在輪迴中愛了你五十幾次上百年的人生,你卻不知道。看,多不公平啊。


    為了保證結局確實能被改寫,他特意請求那個女人幫忙封存了此前的全部的記憶。


    如果這次的嚐試依舊以失敗告終,他請求女人幫他結束這抑鬱而錯誤的一生。


    但如此種種,已知的六十次人生中,他在自己接觸到的這些記憶裏,從沒出現過眼前的mmo社長也是穿越者的相關情報。


    「本來隻是想優哉遊哉看個戲,沒想到差點在我公司鬧出命案。沒辦法,隻好來救你一命,你可得給我打一輩子長工才能償還這救命之恩吧。」他的毒舌社長坐在對麵淡定品酒。


    「你也是……穿越者嗎?」樸羽禛努力縷清自己的思路,勉強舌頭不打結的問。


    「這個說來話長,倒也不用你好奇,但我現在是mmo社長這件事總歸無可辯駁,你隻要知道我永遠是你的頂頭上司就足夠了。」


    顯然是不想迴答的。


    「所以,哪怕已經失敗了五十九次,現在的你仍然想和他在一起,再嚐試一次嗎?」


    然而,了解了一切真相的崔社長卻這樣不適時的問道。


    「是。」


    「哪怕這份感情永遠都得不到迴應?」


    「是。」


    「如果這次依舊失敗的話,還要繼續時間跳躍嚐試?」


    「……是,但是,也想看看其他風景,遇到其他人了。」


    已經被折磨得夠久了,早該放手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明明還有很多種值得探尋的事,這個世界上明明還有很多同樣值得珍重的感情。


    但在一次次的輪迴中,所謂「愛情」也在不斷發酵,變得愈發深厚沉重,以至於到了現在,用「愛」來形容這份感情,已經顯得太過單薄了。他變成了此前少年生存的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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