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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府現在的情形看起來比剛開始時更糟,從一進門張衝便覺得有種莫名的鬱悶,就象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間一樣,咽不下去,卻又吐不出來。


    “不是說你爹娘也來了嗎?”張衝問道:“我還是先去給老人家拜年吧。”


    狗子擺手道:“可不巧,今天城裏戲園子裏開箱,他們都去看戲去了。我看天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


    張衝便道:“我也不是很餓,等老人們迴來一塊吧,吃起來還熱鬧些。”狗子道:“今兒一天的戲呢,迴來怕是得晚上了,不用等他們。”說著便喚過剛才放炮的那個小廝,讓他去灶上傳話準備酒席。


    張衝進來時就看那小廝臉熟,現在在自己眼前又來迴地走了兩次,這才想起來,原來就是鄧玉娘第一次來時趕走的那三個孩子中的一個,他迴來了,估計其他兩個也已經迴來了。狗子見張衝一直打量那個小廝,急忙解釋道:“這孩子是跟著我爹娘一起來過年的。”張衝聽了淡淡一笑地道:“過年了,讓孩子好好玩玩,就別隨便指示他幹活了。”


    狗子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自己家的孩子,幹點活沒關係。”說完拍了拍腦袋道:“見了大哥,光顧著高興了,我去喊老三去。”


    “老三在家?”張衝楞了一下,他進來後一直都沒見小金的影子,心中還暗笑,不用想這小子肯定跟著杏花一起去看戲了,可聽狗子說他在家裏,倒是真有些出乎意料。


    狗子歎了口氣道:“別提了,嫂子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我還指望著他能陪我好好過個年呢。誰承想,沒幾天又犯病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又寫又畫地魔怔了一樣,大哥,我說了你都想不信,年三十晚上,我想再怎麽研究,那也得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吧,我親自去請了三次楞是沒請動,最後差點跟我急了眼。”


    “怎麽會這樣?”聽狗子這麽說,張衝真懷疑自己是不是jiāoyou不慎,兩個兄弟怎麽一個比一個奇葩,心裏也急了,道,“算了,你也別去叫了,我自己過去看看,你把老尚他們安排一下。”


    科技狂人,張衝第一眼看到小金時,腦子裏突然蹦出這樣一個詞了,這貨現在象極了mànhuà書裏經常出現的走火入魔的科學家,頭發亂蓬蓬的,整個臉比往日小了兩圈,成了標準的錐子臉,兩隻眼睛摳了進去,眼球上布滿了血絲,胡子象長瘋了的野草,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這麽冷的天竟然都能散出餿味來。小金沒有察覺張衝進來,仍然拿著一塊炭條,低著頭在草紙上寫寫畫畫。


    張衝覺得心裏很疼,快步走上前,奪下小金的手裏炭條,拉著他的手,輕輕地道:“休息一會,好嗎?”


    小金聽到張衝的聲音,抬起頭看了看張衝,笑了一下,但好象又要哭的樣子。張衝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小金這副模樣,但也猜了個大概,便拍著他的肩膀道:“老三,聽大哥說一句,這世界上無論什麽事,並不是說我用心了,我也努力了,就一定能成功。這沒有什麽可喪氣的,更沒有什麽可委屈的,研究織機是這樣,其他的事也是這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當然明白。”小金歎了口氣,苦笑道:“明白有什麽用,過不去,還是過不去。”


    尚誠也覺得過不去,事情太超出他的想象了。小六兒和光頭強提著張衝的行李,跟著他一塊進了正房,大家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正中間的飯桌還沒有撤,桌子上杯盤狼籍,椅子橫七豎八地擺了一屋子。裏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地上到處是瓜子皮、榛子殼,咬了半口的山楂果,床上的被子也沒收拾,胡亂在堆成一團。


    “這兒怎麽那麽亂?”尚誠皺著眉頭問道。狗子有些見怪不怪地笑了笑道:“鄉下人就這樣,一會他們迴來了,叫人進來收拾一下。”


    尚誠一聽,心裏更加疑惑:“家裏的下人呢?”


    狗子很大度地揮了揮手,道:“這不過年嗎,我讓他們一塊看戲去了。”


    “好啊。”尚誠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四下裏又看了看,正色道:“這屋裏又住人了嗎?”


    “對啊,我爹娘就住在這裏啊。”狗子道:“反正大哥也不在這兒住,外麵又住不開。”


    “外麵住不開,就可以住在老大的屋裏嗎?”尚誠一下子火了,冷笑起來。


    狗子對尚誠的態度非常不爽,也冷冷地道:“為什麽不能,不就是住兩晚嗎?”


    “這是住兩晚的事嗎?老大要是不在,他的位子空著,是不是什麽人也可以坐?”尚誠神色凜然的死死盯著狗子,冷如冰霜地喝問道。


    “你這話就有些過了。”狗子也沉下了臉,道:“怎麽又扯到位子上了?”


    兩個人正相持不下,毛豆拿了張帖子,一步走了進來,開口問:“老大呢,外麵吳哨官派了個親兵,請老大去怡然居赴宴。”


    “赴什麽鳥宴?家裏都備好了,去迴了他,沒功夫鳥他。”狗子窩了一肚子火,沒好氣地嚷了起來。


    毛豆被狗子一搶白,當時就楞在那裏,拿著帖子有些手足無措地打量著大家。尚誠冷言道:“老高,你去請老大的示吧。”


    “呂成行動的夠快啊。”年前,在劉家寨外麵打了那一仗,死的那些土匪的腦袋也沒浪費,全由官兵們帶了迴來,這可是一個不小的功勞,另外毛豆又按張衝的吩咐送了呂成一筆不少的禮金,拿著這些錢,呂成四處走動,升遷已經是板上訂釘的事了,隻是暫時還沒有搞清楚,他謀了個什麽位子。張衝看了看請帖,笑著對毛豆說。


    “那老大的意思去還是不去?”毛豆小心地問道。


    “去,為什麽不去?”張衝已經勸了小金半天,見他有些鬆動的意思,便轉過頭去,對小金道:“時間還來得及,你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咱們一塊去。”


    張衝出來的時候,就感覺氣氛不對,隻見狗子正一臉怨氣地吆喝著那個小廝從堂屋裏往外搬鋪蓋。“怎麽迴事?”張衝忍不住問道。


    “大哥這兩天不在,我爹娘沒地方住,就讓他們先住了,如今大哥來了,自然得讓他們搬出來。”狗子冷冷地道。


    張衝大致明白了是怎麽迴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深深吸了口氣,穩了穩情緒,慢慢道:“先不用搬了,過了年再說吧。老人們來了,自然得住正房,讓他們搬出來,沒有這個道理。”


    尚誠待要開口,張衝向他施了一個眼色,又道:“我記得前麵鋪子裏有為客戶準備的房間吧,我們幾個先去那邊吧。老二,你一年和家人聚不上幾天,趁著過年,多待些時候吧。”


    狗子見張衝站在自己這邊,心裏忍不住得意起來,衝著尚誠冷冷一笑,怪聲怪氣地道:“到底是我親大哥,知道體貼兄弟。”


    張衝懶得再搭理他,隻吩咐他過會等小金收拾好了,到前麵找他,便帶著尚誠等人去了前麵鋪子。


    鋪子裏還沒開業,周老爹、老方正坐在院子裏太陽底下閑聊,見張衝進來,喜出望外,急忙上前磕頭,張衝也給他們拜了年。大家彼此也都認識,少不得相互拜年,說了些吉祥話。等寒暄完了,張衝笑著問道:“年過得咋樣,這麽好的天氣,怎麽窩在鋪子裏,沒有出去快活?”


    周老爹笑道:“今天蒙東家和太太關愛,薪水拿的足,還給了那麽多的年貨,沒有比今年過得更舒坦的了。”老方也接口道:“外麵有什麽快活的?我這心裏覺得,還是守著鋪子更塌實些。”


    聽張衝說要在鋪子裏的客房裏住下,周老爹急忙迴房取了鑰匙,老方也拖著條殘腿過來幫忙。年前客房都已經打掃好了,被褥也是新換的,不一會的功夫,就安頓好了。


    張衝在屋子裏坐好,尚誠便把小六兒支了出去,又讓光頭強在門口守著,這才上前行了個禮,正色道:“老大,今天這事我覺得不妥。”


    張衝歎了口氣,道:“都是兄弟,讓我說什麽好,難道真得讓老二下不了台嗎?”


    “這不是下得了台,下不了台的事。”尚誠一板一眼地道:“現在咱們萬事俱備,當前最重要的是要將規矩立起來。”


    “你說的沒錯。”張衝無可奈何地道:“現在不是特殊情況嗎,老人沒地方住,難道真的要將他們趕出來嗎?如果真得如此,那這樣的規矩不要也罷。”


    “老大仁義,兄弟們都佩服,但事實真不是這樣的。”尚誠壓低了聲音,道:“石爺要是真沒地方住,也說得過去,但他不僅自己有宅子,而且不止一處。”


    “是嗎?”張衝吃了一驚,道:“消息確實嗎?”


    “千真萬確!”尚誠很肯定地迴答:“去年十月,他從城西一個叫林東來的手中購置了四合院一處,用銀一百二十兩,冬月二十三,從南城一個叫王海平的手中購置二進院一處,用銀二百八十兩。臘月十五,他從東城盧進山手中購置三進院一處,用銀四百兩。”


    “這小子,要這麽多宅子做什麽?”張衝聽尚誠說完,歎了口氣,停了一會,突然沉下了臉,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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