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常年泡在藥罐子裏,吳峰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矮一些,也瘦一些。


    這也是為什麽,我在眾多的死屍中間,一眼就發現了他。


    然而還不待我想著應該怎麽把他救出去呢,就見那個大徒弟已經停在了吳峰跟前,然後開始往他身上裹紅布。


    在他裹紅布的瞬間,我當下就明白了,他們給出的求子的法子,就是讓我們抱一個這樣的死孩子迴去供著。


    說他是死孩子,也不完全準確。


    因為看孩子被用針線縫起來的五官就知道,他們的靈魂被封在他們的體內了。


    把他們抱迴去供養,就像是養小鬼一樣。


    時間長了,一旦有感情了,這小鬼兒就會聽命於你,你說想要一個孩子,他就會到你家來投胎。


    這種方法比那些從東南亞專門請小鬼迴來供養的好處是:你不用擔心這些小鬼會背叛你,會反噬你。


    因為這些孩子的靈魂是成熟的,是不是經過馴化的。


    就像你們從外麵碰到了一隻經常被欺負,被惡人鞭打的流浪貓、流浪狗。


    隻要你把它迴去,隻要你不再打它罵它,隻要你能給它吃的,給它一方溫存的天地,它就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你,終生聽命於你。


    那個大徒弟手腳很麻利,不一會兒就用紅布還有紅繩,把吳峰的屍體給包裹好了。


    包裹好了以後,他又在吳峰的額頭上麵貼了一道符咒。


    我當時道行不深,認不出來那符咒寫的是什麽。


    但當時我也沒有什麽時間多想了,看著他要扛著吳峰的屍體往外走了,我立馬就跑到廁所去了。


    在廁所聽準了他關門出來的動靜,我也裝作剛剛上完廁所的樣子,跟著他一起迴了房間。


    剛一進房間以後,師父的眼神就盯在了吳峰的屍體上。


    其實我看得出來,師父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什麽東西了。


    但他轉而又看了我一眼,得到了我肯定的答複之後,便轉過頭去,衝文警官示意了一下。


    文警官立刻就問了那大徒弟一句,說這是什麽東西啊?


    那老頭讓大徒弟把那個人形的紅包袱放在了椅子上,跟文警官說:這就是你以後的孩子。


    文警官聽了以後,臉色頓時就變了,而且還狀似恐懼的後退了幾步,哆哆嗦嗦的說:你這是開什麽玩笑?我要的是活的呀!


    那老頭聽了,連忙衝文警官擺手,一邊笑一邊捋胡子,說你別害怕,這孩子雖然是死的,但三魂七魄還在。


    你就把他抱迴去,就跟供菩薩似的把它供起來,每天給他上香,給他買一些小孩愛吃的東西。


    過不了一個月,這孩子就能在你們家安家了。


    說著他又去拿了一遝子符咒,以及一個白色的紙包過來。


    那符咒和孩子額頭上貼的一模一樣,老頭交給文警官的時候囑咐說這符咒得一天換一次,要不孩子挪了新地方,多少有點不安分,沒有這符咒看著,怕他不聽話。


    還有那白色的紙包,那老頭隨後打開遞過來,我們才發現裏麵是一顆一顆的黑色的藥丸。


    老頭說這藥丸也要一天換一顆,是為了除臭用的。


    我一開始由於憤怒,精神上有點兒渙散了,以為這個藥丸是要放在嘴裏麵的,剛想說你把孩子的五官都給縫起來了,還怎麽給他換藥丸啊。


    但馬上想起來,我要是說了,那不就露餡了嗎?


    隨即換了個說法,問他們這藥丸怎麽換?


    老頭倒是不以為意,他拍了拍那屍體肚臍處的位置,說讓我們每次換藥丸之前,先在火上烤一烤,然後再塞在孩子的肚臍裏就可以了。


    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這個老頭還一直叮囑我們,說一個月之內絕對不要把這層紅布給打開,絕對不能夠看孩子的臉。


    我心裏明白,他是擔心我們看到孩子的五官被縫上了會害怕。


    到時候要是因為這個退了貨,那就得不償失了。


    文警官當時為了不露餡兒,還是半信半疑的,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求孩子的,所以說好的價錢隻能先付一半,如果到時候不管用,那後麵的一半的錢就不給了。


    沒想到這老頭還挺痛快的,他對自己的技術似乎很有信心,滿口答應說一半就一半。


    事情到這裏,我們以為就算是結束了,我們可以把吳峰的屍體帶迴去了。


    但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們給那老頭點錢的時候,文警官箱子裏的鈔票突然呲啦一聲就著了。


    我跟師父都是道門中人,知道這一幕絕對不是巧合,應該是著了人家的道了。


    可是那老頭跟那個大徒弟也嚇了一跳,倆人似乎也沒有準備。


    那就說明,燒鈔票的人應該就是那個老頭兒一樣的小鬼兒。


    那老頭隻是發愣了一瞬,立刻就反應過來我們給的錢有問題。


    他跟他的大徒弟使了個眼色,那大徒弟就立刻把吳峰的屍體給罩住了。


    文警官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當時其實早已經看清楚這師徒倆的一舉一動了,但是為了不露餡兒,還是執著的在拯救他那箱子裏剩下的鈔票。


    然而當他發現那鈔票上的火,無論怎麽撲都撲不滅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衝我們倆大吼大叫,說你們他媽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滅火呀!


    我當時心裏都要給文警官鼓掌了,就他這個表演,真是連我都要迷惑住了,我甚至以為那可能燒的是真錢……


    我跟師父愣了一下,然後也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趕緊脫衣服去撲那個鈔票上的火。


    我當時看到桌子上的茶壺,立刻就想著往那火上麵澆水。


    但是就在我要抓住茶壺的時候,那茶壺卻無風自動了起來,唰的一下就滑到了桌子的另一頭!


    這下我更確定是小鬼作祟了,於是大喊了一聲“有鬼”!


    大家的注意力被我吸引過來了以後,我用餘光瞥見,那師徒倆似乎也開始困惑了。


    隻聽那老頭大喊了一聲“老二,停手!”,鈔票上的火就自己滅了。


    我心想他這是喊誰呢?這兒不就這個老大一個徒弟嗎?


    後來我腦子裏轟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來之前在墳地的時候劉菲菲告訴我們,那老頭當時喊了他們三個徒弟,分別為老大、老三、老四,唯獨沒有老二。


    難不成這個老二就是他養的這個小鬼嗎?


    就在我這邊正琢磨的時候,文警官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哀嚎了。


    文警官一直對著那老頭師徒倆咒罵,說你們搞什麽幺蛾子!裝神弄鬼的要燒我的錢?你們知道這是多少錢嗎?你們見過這麽多錢嗎?!


    文警官罵的這個話聽起來有點看不起人,當然了,也的確是看不起人。


    但事實上,他罵的這些話算是一種攻擊人心態的話術。


    我們其實能看出來,這老頭跟他徒弟過得很不好,所以說也算是有點本事,但他們永遠也達不到我師父的成就。


    因為他們走的是歪門邪道,不屬於道教正統。


    就因為不是正統,他們這一輩子就隻能過這種逼仄、狹窄、潮濕的生活。


    再加上他們的本質並不是求道,而是賺錢。


    這種追求過人上人生活的初衷,正好就落入了文警官的這種話術圈套裏。


    文警官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去重罵他們,一下子就讓這師徒倆給破防了。


    那老頭氣的胡子直翹,說我這二徒弟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燒你們的鈔票,他之所以會這麽做,當然是因為你們的鈔票有問題。


    說著那大徒弟就自顧的去旁邊拿來了一台紫外線的老式印鈔機,問文警官敢不敢讓他們當場驗一下鈔票。


    我當時心想這下可壞了,這鈔票做的再逼真,那也是假的,逃不過驗鈔機的法眼。


    這要是驗出來了,是假鈔,先別說我們目前身處險境,就是剛才那一出鬧劇,也不夠丟臉的……


    就在我們師徒倆準備想辦法脫困的時候,文警官竟然立刻就從燒剩下的鈔票裏麵扔出去了一遝。


    那一遝子鈔票剛好落在大徒弟的腳邊,文警官就對那大徒弟說:你盡管驗,你今天要是驗出一張假的,我立馬去銀行轉雙倍的價錢給你。


    文警官的氣勢鎮住了大徒弟,他瞅了那老頭一眼,隨即得到了肯定的指示以後,就把那遝子鈔票撿起來,一張一張的驗了起來。


    結果不出所料,所有的鈔票都顯示是真的。


    後來文警官怕那師徒倆不信,幹脆把整個箱子都推了過去,說你們接著驗,老子在這兒等你們。


    後來驗了半天,果然是沒有一張假鈔。


    後來那師徒倆十分不好意思的把沒有燒的錢都放迴了箱子裏,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文警官賠禮道歉。


    門警官並不買賬,說你們光賠禮道歉就行了,我造成的損失誰給我彌補呢?


    那老頭此時眼前一亮,走進文景觀,十分討好的問他說:我投錢送了您一個孩子,現在作為彌補,我再送您20年的壽命,你看怎麽樣?


    文警官聽了以後挑了下眉,有些嘲諷似的,撇了撇嘴,說你扯淡呢吧?那壽命要是那麽容易就得到,秦始皇也不用招兵買馬的,亂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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