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師就拿黃紙去浴室,在鏡子上貼了一下。


    我洗完澡後,霧氣還沒有散去,鏡子上牆上的水霧也沒有蒸發。


    那黃紙上塗了糯米漿,貼到濕漉漉的鏡子上後,除去中間的部位,其他地方都被陰濕了。


    而中間那個部位,像是手機貼膜有氣泡沒有排出去,鼓起了一塊兒。


    那鼓起的地方,像極了小孩子的輪廓。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師父衝進浴室救我的時候,是在鏡子上見過一個小孩的輪廓的。


    等到師父再將那黃紙摘下來,疊成一團後,直接放在那香爐裏燒了。


    起初火苗不旺,這就說明那惡鬼不想管這閑事。


    亦或是他覺得籌碼不夠,不願意幹沒好處的事。


    見狀,師父那惡鬼原本的兩個已經萎縮成黑棗樣的眼睛拿出來了。


    接著又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套著冰塊和塑料袋的油紙包,裏麵裝的是一整個公羊的羊頭。


    那是剛剛經過市場的時候,師父看那邊的商戶卸車,於是就讓龍道長問了一嘴,看看是不是剛殺的羊。


    龍道長一問還真是,於是師父就將這公羊頭給買下來了。


    那會兒見師父買這麽血淋淋的東西,我心裏還覺得奇怪,問師父買羊頭幹什麽。


    但師父隻是用紅布將羊頭的眼睛罩起來,就裝進包裏了,說留著備用。


    當時沒聽懂師父的意思,但眼下看他將這羊頭拿出來了,心裏頓時就看懂了。


    師父說的備用,其實就是給這惡鬼找了一雙備用的眼睛!


    有個冷知識大家可能不知道,公羊和母羊不同,是天生的雜食性動物。


    母羊隻吃草,但長著一對殺人犄角的公羊卻是連小型家禽都會捕食來吃,兇猛非常。


    與他對應的還有村裏的大公豬,也叫種豬。原本是長著一對獠牙,連野豬都能戳死的猛獸。


    隻是後來豬肉成了戰備儲備糧,還不等長成獠牙,就已經被屠宰進廠,大家看不到罷了。


    再說迴公羊。


    師父為什麽買迴來一整個公羊的羊頭呢?


    因為公羊作為一方領地守護者,是具備靈氣的,它的眼睛和牛眼一樣,能看到鬼神。


    那惡鬼原本的眼睛,因為養氣的法陣被破,所以瞬間萎縮成了兩顆幹巴巴的黑棗。


    沒法複原了。


    要想這惡鬼給我們辦事,最好的籌碼就是還給他一雙眼睛。


    那麽此時,靈氣逼人的公羊眼就是非常好的選擇。


    師父將那還冒著腥膻血氣的羊頭放到了那小紙人的對麵,接著就對龍道長使了個眼色。


    龍道長點點頭,將手指伸進那盛著屍油的碗裏,捏住那紙人的手,而另一隻手則摸著那羊頭,然後就念起了咒語。


    我聽出來了,那是龍道長十分拿手的移魂咒。


    他是要將這惡鬼的靈魂從紙人身上轉移到羊頭上,借著這公羊的羊眼,讓他重新恢複光明。


    這也算是我們對那惡鬼展現的一些誠意。


    過了會兒,隨著龍道長口中的咒語越念越快,突然,就見四周旋風咒起,而那原本黑色瞳孔的羊眼,突然刷的一下蒙上了一層白白的薄霧。


    像是這羊得了白內障似的。


    而就在那個瞬間,那紙人騰地一下燒著了。


    師父在旁邊看著,嘴裏嗤笑出聲,說脾氣夠大的!


    龍道長見狀也驀地停止了念咒,而與此同時,公羊眼睛表麵的那層白色的薄膜也消失了。


    龍道長說,有血有肉的眼睛到底是比那紙做的好吧?你乖乖兒的給我們辦事,迴頭我連著羊頭一塊兒送你家那小廟去,讓他們該怎麽拜你還怎麽拜,你願意看誰就看誰……


    那惡鬼想必是被說動了,因為龍道長話音剛落,剛剛還燒的半死不活的三炷香,這會兒旁邊就像是被放了吹風機,蔟蔟的燒起來了!


    看他答應了,師父又重新燒了一張黃紙。


    這迴黃紙燒完,房間裏的燈棍兒就一閃一閃的,房門門把手自己上下翻動一下,就嘎吱一聲開了……


    當時正值夜晚,走廊幾乎沒有人了,安靜的很。


    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安靜的環境裏,竟然響起了一陣陣高跟鞋走路的噠噠聲。


    我們跟師父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了句:原來是個姑娘啊!


    但龍道長此刻又哼了一聲,說不可能。


    我問為什麽,龍道長說泰國寺廟從不供奉女性,這位應該是個二椅子。


    二椅子是京城的俏皮話,形容的就是現在的女裝大佬,大哥姐。


    在這位大哥姐出去幫我們尋找小鬼的時候,師父讓我仔細的迴憶一下,今天晚上迴酒店前後有沒有什麽異常。


    我想了想,迴酒店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我自以為是的說了那句“抱打不平”的話以後,我開始覺得有些打頭。


    現在想想,就是撞鬼了感覺。


    師父聽了以後點點頭,說那就好辦了。


    他拿出準備好的鎮魂符,交給我和龍道長一人一遝子,讓我們貼到這酒店的所有的離火位。


    從鏡麵的水印就能看出,這小鬼五行屬火,遇水結印。


    而這酒店坐東朝西,出口衝著坎水位,正好和小鬼五行相衝。


    倘若遭遇危險,他也一定會從這酒店的後門逃跑。


    也就是正對西方的東離火位。


    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得在那大哥姐找到小鬼之前將符咒貼好。


    於是,我們直接跑樓梯,快速下到一樓。躲開清潔工和服務員以後,在後門的大門和電梯間都貼了鎮魂符。


    幾乎就在我們剛剛貼好以後,一陣冰冷徹骨的寒氣就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


    我喊了兩位師父一句,他們倆也感受到了寒意,於是各自給我身上畫了一道附身符後,就把我推到一邊去了。


    他們說我剛被小鬼傷了陽氣,不能冒進,讓我在旁邊觀戰,看師父給報仇出氣。


    我一聽立馬就去一旁蹲著去了。


    等到寒氣充滿一樓樓梯間,那噠噠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的傳過來了。


    兩位師父站在樓門一側,每人手上都拉著一根泡過朱砂水的繩子,準備等那小鬼一現身,就直接捆起來。


    等到電梯間的門被啪的一聲推開,一聲幼童的尖叫聲就像是電鑽一樣衝了過來,震得人的耳朵生疼。


    地上鋪好的白糯米,此時印出了一個一個黑色的燒焦的腳印。


    師父瞅準位置,率先將手裏的繩子甩了過去。


    然而那繩子剛甩到腳印上方就直接被扽直了!


    像是突然被人給抓住了!


    但這泡過朱砂水的繩子,陽氣太重,那小鬼不知天高地厚,一下子拽住了那繩子的繩頭,竟然想要將我師父拽過去。


    可他還是低估了這朱砂水的法力,當即就被燙的鬆了手。


    一陣鞭炮似的爆炸聲與火花在空中劈啪作響,那一閃一閃的亮光下,時不時的就映襯出一個光著身子的小孩的輪廓。


    那小孩應當是被激怒了。


    我眼瞅著腳下的糯米上多出了一連串的燒焦的黑腳印兒。


    全都衝著我師父的方向而去。


    但師父絲毫不懼,直接將那繩子繞成一個套馬圈,看著腳印奔跑的方向,甩了過去。


    繩子再一次在空中被扽直,但在火光嶙峋的刹那,我們卻聽到了一陣小孩子委委屈屈的哭聲。


    我們畢竟是人,麵對弱者的哭聲還是會不自覺的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忪。


    不太忍心下手了。


    但就在師父發愣的瞬間,那黑色的小腳印兒卻又朝著師父邁進了幾步,眼瞅著就要到師父跟前了。


    我嚇得大聲喊了一句師父,龍道長反應比我快,也瞬間拋出了手中的繩子,在一陣火光劈啪作響以後,用力往後一抻,緊接著,那快速移動的小腳印兒就停住了。


    師父此刻也迴過神了。


    他們二人一個向左,一個朝右,快速的將那小鬼纏成了一個粽子!


    可就在二人即將合體打扣的時候,繩子中間卻突然嗡的一聲起火了。


    等到火焰熄滅,繩子也被燒斷了。


    這個時候,一張被燒的隻剩半個身子的紙人便借著火焰的暖風飄到了我們的跟前。


    我上前撿起那半個紙人,有些結巴的對師父說:合著咱們廢了半天勁,隻抓了個替身啊!


    師父和龍道長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我們以前抓過這麽多鬼魂,古曼童也不是沒鬥過,可給古曼童做了替身且還有如此強大法力的,我們還是第一次見。


    看來這古曼童的主人不是個善茬,我們輕敵了。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我們提前暴露目標了。


    原本隻想著趁其不備,直接把小鬼抓了。


    但沒想到,暴露了底細,我們再想出手,可就難了。


    我當時朝門外看了一眼,我說這個大哥姐也是不靠譜,白瞎他這麽多年的供奉了。


    連自己抓的是鬼還是替身都分辨不清。


    師父說也不能怪他,誰讓人家眼睛沒了呢。


    龍道長說此地不宜久留,那房間不能住了。


    於是我們迴去以後,收拾收拾東西就換酒店了。


    可當時卻到了成人娛樂的時間。


    很多紅燈區和一些夜晚工作者都出來上班了。


    大街小巷的氣場變得陰暗且雜亂,讓人全身都覺得很不舒服。


    這種氛圍裏,我們沒法去一些平價酒店或旅館,隻能花高價去了一家五星級酒店。


    但可笑的是,那天那家酒店剛剛出了命案。


    老婆來捉奸,把奸夫和小三兒一槍一個全打死以後,飲槍自盡了。


    現場證據還沒采集完,警察封了現場,根本還沒打掃。


    我們在上電梯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濺到上麵上的點點血跡了。


    在去房間的路上,更是被那兇案現場房間門上的大洞給嚇了一跳。


    那大洞一看就是被獵槍轟出來的。


    房間裏流出的血腥氣那麽濃重,想必被打死的那兩個男女身上的血窟窿也小不了。


    服務員路上看到這些也很尷尬,但是他們這些員工肯定是不能多什麽口舌,於是將我們送到房間以後就趕緊溜了。


    等到我們房間的門關上,龍道長先點了顆煙,用口香糖黏了,放到了門口的地麵上。


    隻見那煙燒的極快,煙霧順著門縫往外飄。


    等到那顆煙燒完了,房間那股若隱若現的血腥氣就消失了。


    師父笑笑,說怪不得離這麽遠還能聞見味兒,看來是一直跟著咱們呢。


    龍道長又點了三炷香放過去,迴來才告訴我們,說別小看這位女修羅,有她在,那小鬼暫時就不敢近我們的身了。


    我四處走了走,我說也沒感覺到多重的戾氣啊,再說人家跟咱們也素不相識,怎麽會出手呢?


    龍道長說她不用特意保護我們。


    說著他就打開門,讓我瞧瞧那走廊道路兩邊的地麵。


    我仔細一瞧,原來上麵每隔幾步都放了鹽堆和公雞毛。


    這個法術與我們道家的畫地為牢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困住靈魂的法陣。


    鹽巴辟邪,五行屬水,公雞羽陽氣剛猛,對鬼魂來說猶如利劍。


    將這兩種法器結合在一起布陣,就相當於給鬼魂設定了一個結界,讓他們望而卻步,隻能在自己死前的地方打轉。


    在兇案現場不做法超度亡魂,反而設下此等積怨之術,想必那布下陣法的人,是在囤積鬼魂的怨氣。


    至於囤積鬼魂怨氣是為了什麽,我們暫時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個暫時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小鬼有畏於這女修羅的戾氣,絕對不敢輕易往裏闖。


    因此,我們暫時就安全了。


    雖然龍道長這麽說,但我卻高興不起來。


    我心想,向來都是咱們吊著鬼魂打,什麽時候竟然被區區一個小鬼給欺負到這步田地。


    我問兩位師父,難道就沒有什麽好辦法對付他們嗎?


    師父讓我稍安勿躁,他說我們搬出來不是因為窩囊害怕,而是敵在暗,我在明。


    攻守異地,對陣的策略就也得跟著做出改變了。


    既然那背後之人選擇用替身來代替小鬼出山,說明他要麽十分愛惜這個小鬼,要麽此時的地點環境對那小鬼不利。


    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說到這裏,就要想想為什麽當時的地點環境對小鬼不利了。


    在風水上看,我們當時住的酒店陽氣走坎位,也就是水道。


    水為財,酒店這樣設置布局為了求財,也沒什麽不對。


    離火位與之相對,隻要那小鬼不從正門進出,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既然不是風水地點的問題,那就是時間問題了。


    想到這裏,我們看了看桌子上的日曆,龍道長一看頓時恍然大悟,說怪不得呢,明天是泰國的潑水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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