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我們當時說話的時候,靈堂就在周圍。


    所以當趙潔的媽媽說出張軍沒有被趙潔報複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張軍開始緊張了。


    張軍的嘴巴開開合合,明顯是有什麽隱情想要說出來。


    但他也不是傻子。


    原本趙潔對他沒有動殺心,但是如果他現在將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說出來,讓趙潔在父母麵前丟了臉,那有可能下一個趙潔想要報複的對象就變成張軍了。


    想到這一點,張軍還是死死的,閉上了嘴巴,任趙潔的母親對他又捶又打,就是不吭聲。


    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懶得解釋什麽。


    我見趙潔的媽媽情緒激動,現在說什麽估計他也聽不進去,於是我便走到趙潔爸爸的身邊叮囑了他幾句。


    我說今天晚上趙潔母子肯定會去找胡部長報仇的。


    如果那兩枚雞蛋能夠替胡部長擋去這一災,這母子兩個心中的戾氣化去,他們就會乖乖的迴來跟你們道別,然後去投胎。


    今天晚上子時之後,就能看到結果了。


    趙潔的爸爸聽了以後先是點點頭,然後又問我,說如果趙潔那孩子不迴來托夢的話,那會怎麽樣呢?


    我說那樣就證明那兩個雞蛋沒能唬住他們母子,到時候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這不是我一個小道士能夠攔得住的因果。


    說完我就跟袁教授一起離開了。


    當時張軍一直跟在我們後麵,不停的追問,說你為什麽不能夠幫幫胡部長呢?他那麽大的一個官兒,你要是幫了他,還愁以後沒有前程嗎?


    我聽他這麽說,頓時就冷笑出聲。


    我說你擔心的不是我的前程,而是你自己的前程吧?


    胡部長把你提拔上去沒幾天,你的根基還不穩,一旦胡部長出事了,那你現在的這個位置也就坐不穩了。


    另外我的前程也不需要你擔心,更不需要胡部長提拔,老子的後台可比胡部長要硬多了!


    說完我就上了車,張軍發愣半天,原本也想蹭我們的車迴去,但是我因為生氣,及時就把所有的車門都給鎖上了,沒有帶他。


    結果到了晚上10點的時候,袁教授就給我打電話,說是胡部長家裏出事了。


    我聽袁教授的語氣還算平和,於是就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袁教授說,胡部長的老婆孩子突然之間也倒地抽搐,吐起了白沫。


    就跟白天胡部長在趙家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時家裏隻有他們三個人,胡部長慌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是就跪在祖宗牌位麵前磕起了頭,祈求祖宗庇護。


    還真別說,他這幾個響頭磕下去以後,就聽啪啪幾聲,像是扇耳光的聲音響起,再然後原本倒在地上的妻兒就漸漸停止了抽搐,漸漸清醒了過來。


    胡部長剛想感謝祖宗庇佑,臉上立馬也挨了幾巴掌,被抽的臉都腫起來了。


    我聽袁教授這麽一形容,就好像他親眼瞧見了一樣,於是我就問他,我說您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啊?


    沒想到袁教授猶豫了幾秒鍾以後,突然說了一聲等等,再然後就聽到幾聲稀稀疏疏的聲音傳來,電話那邊換人了。


    隨著胡部長那見人三分笑的聲音傳出,我立馬就納悶兒來原來袁教授嘴上沒說讓我出手救胡部長,但還是不放心地趕到胡部長家裏去了。


    想必剛才那一幕發生的時候,他也在胡部長家裏呢。


    而接下來胡部長的解釋跟我猜測的也差不多。


    胡部長先是恭維了我一番,接著才說出了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他說雖然得祖宗庇佑暫時度過了這一關,但是他不確定那母子倆是不是還會再來糾纏。


    他的祖宗也不能時時刻刻的看護著他,聽袁教授說我是茅山後裔,所以他想請我過去看一看,給他們畫點符咒,做個護身符什麽的。


    我實話告訴胡部長,那對母子雙煞可不是好惹的,做符咒和護身符都沒有用,這不是我一個小道士能夠化解得了的。


    但是我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師父就已經把電話接過去了。


    師父先是跟電話那邊的胡部長做了自我介紹,接著就讓他派人過來接我們,說他先過去看看再說。


    師父把電話掛斷以後,我立刻就問他,我說您管這閑事幹什麽呀?他們自作孽,也不能迴迴都讓我們去給收拾爛攤子呀。


    可師父卻搖了搖頭,說他不是過去收拾爛攤子的,而是想要去見識見識這母子煞的厲害。


    縱使師父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母子煞。


    倘若能除了這母子煞,也算是給我茅山法典再添一筆經驗了。


    過了不一會兒,胡部長家的司機就過來接我們了。


    當時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也不多,司機心裏著急開的快了點兒,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我們就到了胡部長的家。


    彼時小區的亮燈的人家已經不多了,唯有胡部長家基本上將屋裏麵所有房間的燈都已經打開了,在整個小區顯得十分的顯眼。


    我們在司機的帶領下敲門進去,胡部長跟袁教授立刻將我們迎了進去。


    保姆也在胡部長的囑咐下,立刻給我們端茶、倒水、點煙。


    師父衝保姆一揮手,說先別忙了,帶我去看看夫人和孩子吧。


    胡部長一聽也不敢耽擱,立刻帶我們去了主臥室。


    此時在主臥室的大床上躺著,一位中年女性和一個頂多十歲的小男孩兒。


    這倒是奇怪了,胡部長和他愛人的年紀都不小了,已經快50歲了,怎麽兒子才這麽小年紀呢?


    但這是人家的私事,我跟師父對視一眼,也沒有多說話。


    師父走到床前,先是給兩個人切了切脈。


    感受到他們的尺脈跳動正常,他才點了點頭,告訴胡部長說,您的愛人和孩子沒有大礙,隻是被那母子的煞氣給衝撞到了,現在有些虛弱,睡一覺起來喂點糖水就好了。


    胡部長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眼冒淚花的跟我師父哭訴,說他跟他愛人要這個孩子不容易,要是他們娘倆有什麽三長兩短,他也活不下去了。


    師父沒有空聽他的哭聲,而是讓胡部長帶我們去他們祖宗排位的地方看一看。


    胡家祖宗的牌位被安排在了挨著廚房的一處佛龕裏。


    這應當是聽過風水大師的指導,特意擺在這裏的。


    廚房是灶王爺的地盤,人間煙火氣十足,陽氣也重。


    把祖宗牌位放在這裏,可以跟著灶王爺一起吃一些人間的香火。


    雖說能夠蹭到的香火不多,但是這對於一般的鬼魂來說,也足夠了。


    香火就是功德,有了這些功德,香火的供奉,胡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麵活的也能夠舒服一點。


    師父仔細地打量著那座佛龕,發現裏麵不僅裝飾得十分古典優雅,而且一塵不染。


    離這廚房這麽近,竟然沒有能沾到一絲油煙,這說明胡家人對於列祖列宗是十分愛戴且尊敬的,一定經常打掃這座佛龕。


    也難怪,到了關鍵時候,祖宗會豁出去自己多年的功德不要,也要來保佑自己的子孫後代了。


    胡部長一開始聽的還美滋滋,後來一聽說祖宗為了救他們,竟然消耗了自己的功德,立馬就緊張起來了。


    師父看他一眼,說這些鬼魂除非到了中元節鬼門大開的時候,能夠堂堂正正的到人間來逛悠逛悠。


    平時他們想要來陽間,都是要給鬼差好處費的。


    不然犯了地府的條例,是要受罰的。


    師父當時聽我說了胡家的列祖列宗驅邪的過程,於是他就問胡部長說敢問您家祖上都是做什麽工作的?官居幾品啊?


    師父這話說的文縐縐的,但胡部長這種當官的人卻也喜歡這種說話的風格,便告訴我,師父說他家祖上基本上全部都是當官的。


    佛龕最下一層的那個牌位,也就是他的父親,曾經是文物局的局長。


    曾經帶領無數科考隊,考古隊,勘探隊,挖掘拯救出數座大墓,為我國的考古事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師父一聽,便了然於胸,說怪不得老爺子幾巴掌就能把那母子煞給打出去,看來也是經曆過風浪,見過世麵的。


    胡部長一聽立刻就說沒有錯,他父親曾經是軍人轉業,整個人的性格也是說一不二,正氣凜然。


    師父說那就對了,軍人身上的殺氣和正氣是這些惡鬼的克星。


    但是,即便是列祖列宗曾經是功勳,可他們也已經過世,成為了鬼魂。


    這功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積攢成的,即便是這一次他將那母子煞給嚇跑了,但下一次再想賄賂陰差出來的時候,身上的功德就不夠了。


    胡部長說那該怎麽辦呢?老先生,您有法子徹底把那母子倆給除掉嗎?


    怎料師父卻在這個時候搖了搖頭。


    他對胡部長說,我徒兒之前並沒有誆騙你們,這母子煞與一般的惡鬼不同,他們心中的怨氣很難消除。


    如果和他們硬碰硬,能夠一次性的將他們解決掉,那還好。


    可貧道卻沒有什麽信心能夠一次性製服他們。


    依頻道看,還是智取的好。


    胡部長是個人精,他一見我師父說這個話,當時就警覺起來,說您說的這個智取是什麽意思?


    此時我替師父對胡部長解釋說:意思就是你得給那母子倆一個名分,先化了他們心中的這口惡氣再說。


    我話音剛落,胡部長立刻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了。


    他此刻已經沒有了一個身為領導的優雅從容,當即衝我吼道,說這怎麽行呢!


    我要是給了他們名分,那我現在的老婆孩子可怎麽辦呢?


    我們家的事情不就弄得世人皆知了嗎?


    師父讓他稍安勿躁,說如果你同意這個辦法,那貧道就有讓這件事情保密到底的辦法。


    見胡部長盯著我們不說話,師父就告訴他,貧道可以為你做一個替身,讓你和趙潔以夫妻的名義合葬。


    然後再為你們寫上一份陰契,讓你們成為陰間合法的夫妻。


    一旦你們在陰間的關係合了法,你們兩個的孩子也就不是黑戶,能夠順利的去投胎了。


    胡部長聽我師父這麽一說,剛要鬆一口氣,接著便又有些不放心的追問道:我要是和趙潔在陰間結成了夫妻,那真的等我和我老婆百年以後,我們的孩子會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呢?


    這胡部長果然是個人精,想問題也總能想到最關鍵的部分。


    師父也是一臉讚賞的,點點頭說你這個問題問的好,這也是你接下來需要重點考慮的事情。


    眼下能夠解決麻煩的就隻有這一個辦法,如果你要是同意的話,就能保你妻兒一世平安。


    但在你去世以後,你和你的孩子、你的妻子,這一世的緣分就徹底斷幹淨了。


    你的兒子不能夠給你抬棺送葬,甚至需要改姓出戶籍。


    但人死如燈滅,這些也左不過是一些塵世間的瑣事,如果你能看開,我希望你還是同意的好。


    但師父話音剛落,胡部長的眼圈就已經紅了,他哐當一聲坐到沙發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靠在身後的墊子上不動了。


    袁教授雖說不是當官的,但他也畢竟是在那個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他知道,對於他們這個階層的男人來說,擁有子孫後代的供奉是一種殊榮。


    如果死了以後,兒子立馬改投別姓,甚至不能夠為他抬棺送葬,這跟給他們戴綠帽子又有什麽區別呢?


    袁教授想請我師父再想一想別的辦法。


    但師父卻搖搖頭說他能力有限,這是他能夠想到的最為兩全的辦法。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沒有道理胡部長在害了一屍兩命之後,還能夠安安穩穩、逍遙自在的在這世上生活。


    這個世界的能量是守恆的,你在此處消彌一些,就要在另外一處去填補上。


    師父見胡部長一時半刻下不了決心,於是就從包裏麵拿出了幾個銅錢,還有一些紅繩。


    讓他們用紅繩穿了,這些銅錢分別掛在這房間的各個出口。


    這銅錢有驅邪的功效,能夠暫時抵擋住那母子的入侵。


    也算是師父為胡部長徹底下定決心最後爭取一些時間。


    誰知師父話音剛落,胡部長便突然開口說了句: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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