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不是的,他指指那窗戶上的那個叉,說那是判官筆畫出來的。


    剛剛我們忽略了一件事。


    我們既然是通過城隍廟大仙召集的黑白無常,那剛剛的事情,想必大仙也知曉了。


    想必大仙已經將這件事捅到地府去了,所以判官才來收拾爛攤子了。


    我看了眼那個大大的叉,說那這是什麽意思?白無常是不是要入刑了?


    師父搖搖頭,說比入刑還要嚴重。


    判官筆是負責寫陰魂刑期以及功過的,這兩筆一劃,說明白無常投胎的資格被剝奪了。


    雖說這是他自作自受,可一想到一個人期盼了千年的願望一朝喪盡,心裏也是挺不好受的。


    後來我們再趕到醫院,就聽說那孩子已經沒了。


    白無常被捉,孩子爸爸沒了陰差挾持,精神也恢複了正常。


    但可悲的是,此時孩子沒了,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還不如沒有一個清醒的頭腦。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間之痛,莫過於此了。


    此時,金醫生也脫離危險了。


    等到金醫生得了空,師父還是叮囑他,讓他買隻烏龜放到辦公室裏。


    誰知金醫生說他買了。


    那天將於歡送到醫院之後,他得空就去市場買了隻小烏龜迴來。


    說完他還帶我們去了趟他的辦公室,說要給我們看看。


    結果他正興奮的給我們介紹他買來的烏龜時,就見那烏龜四條腿、腦袋和尾巴都耷拉在了外麵,儼然已經死翹翹了。


    金醫生震驚的將烏龜拿起來,一個勁兒的嘟囔著,說這怎麽可能呢?買迴來的時候精神得很,這才不到兩天啊!


    師父接過來看了看,發現那龜殼上布滿了細細的裂紋。


    半晌便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判的這麽重,原來是奔著要你命來的。


    金醫生“啊?”了一聲,問我師父要誰的命。


    師父將烏龜交還給他,並指著那些龜裂的紋路說道:這烏龜替你化掉了一部分煞氣,不然你就不隻是暈倒這麽簡單了。


    見金醫生還是聽不明白,於是我就直接問他,之前有沒有聽於歡父母說過我們師徒倆除祟的事情。


    金醫生立刻點點頭,說聽說了,二位都是道門高手,是有道行在身上的。


    我一聽,那後麵的事情就可以交流了。


    我將那白無常偷盜他的福報去給自己兒子續命的事情說了,又延伸到烏龜擋災的事情,他才滿臉震驚的表示明白了。


    金醫生有感於師父的救命之恩,趁著他在醫院,安排了一係列的檢查。


    私立醫院收費高,加上一些項目引用的是進口醫療器械,整套做下來,要小一萬塊錢。


    就這些錢,金醫生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就給交付了。


    這萬把塊錢在那個年代可不是小數目。


    師父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人家錢都交了,這個時候說那種讓人家退錢的話,是很傷人心的。


    於是,師父也不再矯情,很聽話的去檢查了。


    有些項目需要空腹,所以我們約好第二天上午再過來一趟,正好那個時候取今天的檢查結果。


    在迴酒店的路上,師父跟我說,他總覺得金醫生身邊缺點兒什麽。


    我想了下,說人家功名利祿都有了,還缺什麽呢?


    此時,我們碰巧看到街邊一家店麵開業。


    店門口張燈結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的。


    師父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那兩隻花花綠綠的舞獅,他說他知道金醫生缺什麽了。


    他缺一隻靈獸!


    靈獸和護身符的作用類似,但護身符的靈力有限,遇到兇神厲鬼,焚燒殆盡以後,就失效了。


    也就是說,是一次性的。


    並且,護身符的作用單一,隻能保護主人不被邪祟所傷,對於主人的命格、八字、風水並沒有增強補充的效力。


    而相較於護身符,靈獸的作用就多多了。


    首先,靈獸攻擊性較強,陪伴主人的時間也更長。


    其次,靈獸能幫助主人完成心願,豐盛命運。


    隻是靈獸難選,非得和主人八字以及性情匹配才行。


    第二天去醫院檢查完,師父把這事兒跟金醫生說了下。


    金醫生喜歡小動物,一聽要選靈獸,本來還想去領養隻小貓小狗迴來。


    但師父說這個靈獸並不是實物,而是虛像。


    得去求!


    金醫生聽了立馬哦了一聲,說那去城隍廟麽?


    師父說城隍廟隻渡人,你要想求靈獸,得去找這片兒的父母官:土地爺。


    土地爺手裏掌握著這片兒所有生靈的名單。


    他收到請願者的請求後,會優先安排無主的靈獸與請願者綁定。


    如果十日之內,請願者和靈獸都平安順遂,那麽說明二者是互旺的,代表匹配成功了。


    但如果在十日之內,請願者和靈獸有一方黴運纏身、非死即傷,那就代表配對失敗,說明兩者是相克的。


    金醫生聽到“黴運纏身、非死即傷”兩個詞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結結巴巴的問我師父,說找靈獸不是為了保護我的麽?


    怎麽上來就要死要活的?


    師父說,因為獸就是獸,和人還是不同的。


    獸類天性孤傲,你要先降服它,然後才能感化它。


    這個匹配的過程,就是你的氣運降服靈獸的過程。


    師父見金醫生有些猶豫,也沒有勉強,說我也隻是個建議,如果你不願意冒險,那也沒有關係,我臨走之前,多做一些護身符給你就是了。


    到了晚上,金醫生來酒店找我們,並且還把自己的爺爺帶來了。


    一開始見到金爺爺的時候,都不用金醫生介紹,我就能看出來他們是一家人。


    因為除了長相,他們兩個人的氣質太像了。


    金醫生麵相富貴,善緣外露。


    金爺爺則是鶴發童顏,容光煥發。


    祖孫倆往門口一站,仿佛財神爺身邊站了個金童子。


    寒暄過後,金家祖孫倆將我們帶到了一家私房菜。


    席間,金爺爺還告訴了我們一個令人十分驚訝的秘密。


    他說,他本身是有一隻靈獸的。


    但師父的反應卻和我不同,他說他猜到了。


    金爺爺一聽,頓時眼露精光,說難不成韓道長也能看見它麽?


    師父搖搖頭,說他看不到靈獸,但能看到金爺爺與金醫生十分相似的麵相。


    倆人都是敞口窄底兒的瓷碗,都是能收入潑天的富貴,但卻不一定能接的住的命格。


    金醫生之前被陰差覬覦,險些喪命。


    可金爺爺卻精神矍鑠、走路帶風,這就說明,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護他周全。


    聽師父分析完,金爺爺讚賞般的豎了個大拇指,說韓道長高見。


    他告訴我們,他和靈獸的相遇是個巧合。


    因為年紀的關係,金爺爺趕上了我國近代社會較為混亂的時候。


    金爺爺原生家庭並不富裕,在他上麵還有幾個哥哥,一家人根本吃不飽飯。


    加上他一出生就瘦小虛弱,沒法養活,金爺爺的父親就將他帶到山裏去丟掉了。


    那個時候荒山裏麵的豺狼虎豹不在少數,大人進山都得成群結隊帶著獵槍呢,更不要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了。


    天色漸晚,父親久去不歸,山裏的狼嚎聲將本就膽小的金爺爺嚇哭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山上下來個拄著木頭拐杖的老頭兒。


    他的身邊還帶著一隻渾身是血,垂頭喪氣、叼著燈籠的猞猁。


    當那老頭兒順著金爺爺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眼中竟然出現了一絲驚訝。


    他問金爺爺,說小娃娃,你看得見這猞猁?


    小孩子都喜歡小動物,一時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不怕了也不哭了,麵對那老頭兒的提問,便點點頭,說看得見。


    老頭兒當即就“嘶”了一聲,說這倒是奇了!


    接著他又問了問金爺爺剛剛為什麽哭,以及為什麽進山。


    等聽了事情的經過以後,他就嗯了一聲,像是無奈的迴了句:世道不濟啊。


    說完,他就招唿金爺爺,說太晚了,你先跟我迴去,等天亮再下山吧。


    金爺爺說他當時都沒有考慮這人會不會是壞人,直接就奔著那隻大猞猁走過去了。


    說完,他還往身邊看了看,那種對於老友的依戀可以說是溢於言表。


    我特別羨慕的問金爺爺,說這大猞猁在您旁邊兒啊?它這會兒幹什麽呢?


    金爺爺笑眯眯的點點頭,說是啊,我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的。


    說著,金爺爺還拍拍自己的大腿,說老夥計,我腰疼,你過來給我靠一會兒吧。


    金爺爺話音剛落,我就順著他的視線一路看過來,發現金爺爺的褲子上明顯印上了一朵大貓的梅花爪印!


    金爺爺喝了口茶,繼續跟我們講故事。


    他說那天他朝著那大猞猁身邊走,原本是想摘下它嘴裏叼著的燈籠,可沒想到,他一伸手過去,那猞猁竟然用腦門兒頂了他的手一下。


    那猞猁本意是不想讓金爺爺碰他嘴裏的燈籠,但貓科動物的大腦門毛茸茸的,頂在手背上的時候,對於人類的感知來說,更像是親近和討好。


    金爺爺當時被這隻“大貓”給哄得破涕為笑,一下子就抱住了猞猁的脖子。


    埋頭在它厚厚的皮毛中,使勁兒蹭。


    那大猞猁一開始很不耐煩,努力的縮著脖子想要掙脫,結果一下就把嘴裏叼著的燈籠給弄掉了。


    燭火混合著蠟油掉落下來,在即將燎著大猞猁的時候,金爺爺突然放開它,愣是用稚嫩的雙手將那滾燙的蠟油接住了。


    金爺爺那個時候雖然小,但是不傻。


    他腦子裏知道蠟油很燙,但身體卻先於大腦反應過來,將手墊在了大猞猁的爪子上麵。


    可他還是太瘦小了,連帶著手掌也小,遮不住那麽多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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