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蟲子裏邊兒,有蜈蚣和蚰蜒,還有個兒特大的紅螞蟻。


    按理說,這紅螞蟻是東邊兒荒漠才有的東西,怎麽京城這邊兒也有呢?


    這玩意兒也叫行軍蟻,是雜食性昆蟲。


    就跟蝗蟲一樣,所到之處,白骨成堆的。


    我雖然是個老爺們兒,但我還挺怕蟲子,當下就慌得不知道怎麽好了。


    說真的,我當時嚇得都恨不得上桌子。


    師父讓我別慌,說到了跟主人家求助的時候了。


    主人家?誰是主人家?葉老板嗎?


    可是他還在夢境裏沒出來呢!


    師父說不是葉老板,是原來的主人!


    他們在旁邊看了這麽久的戲,難道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地盤兒被毀麽?


    我一聽,立刻咬破手指,手寫招魂咒,然後學著之前師父的樣子,恭敬的朝著八仙桌拜了拜:


    先人在上,在下茅山弟子韓嘯。


    近日叨擾,原本隻想求個真相,並無惡意。


    請先人見諒,救我等出險境。


    如若今日脫險,定為幾位立牌位,設香堂,日日祭拜,助幾位早日投胎。


    我剛說完,房間裏的溫度就降下來了。


    緊接著屋裏那些掛了灰塵的、不起眼的燈籠,竟然一盞接一盞的亮起來了!


    我迴頭看向正堂,就見那八仙桌旁邊的兩把椅子上,突然閃現出了兩個黑影。


    那兩個黑影是坐著的,看形狀,似乎還穿著很厚很寬大的袍子。


    在黑影出現的一瞬間,剛剛都已經爬到桌子上的蟲子,也都如潮水般的退出去了。


    師父在那被蟲子咬破的符籙上重新貼了一層。


    而這一次,地麵上再也沒有黑煙冒出來了。


    師父說,那老頭子的魂魄,已經被困住了。


    我們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去將龍道長扶起來。


    師父將下巴給他重新接上。


    酸痛感將龍道長從昏迷之中刺醒,他睜開眼睛,看著亮堂堂的房間,說這是哪兒啊?


    我們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龍道長聽了以後,臉上滿滿的都是丟人的神情。


    他說他這次辦完事,迴去要向祖宗請罪了。


    傳承百年的移魂大法被破了不說,他一代天師,今日竟然還被鬼魂給救了……


    這對於秉承著邪不勝正理念的道門中人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老頭子的魂魄困住了,我們就讓龍道長趕緊引導葉老板去告訴葉瀾,讓她抓緊時間去附身,然後帶著她自己的肉身往機場去。


    等我們看到葉老板臉上的神情放鬆下來以後,龍道長便在他的耳邊打下一記響指,然後葉老板就醒過來了。


    他一醒過來,立馬就著急的問我們,說怎麽才能確定葉瀾已經脫困了呢?


    師父指著地上的符籙,說不用急,讓他現在就找個能打國際長途的地方,給嶽楠機場打電話,找他們的地勤,讓他們廣播尋找一位名叫“葉瀾”的乘客有沒有檢票。


    彼時葉瀾雖然不是自己的肉身,但如果已經到機場了,聽到廣播後,一定會給你迴電話的。


    到時候,隻要她迴了電話,我們立刻就按照計劃,讓這個老頭子的魂魄去葉瀾的肉身之上。


    在他們飛行的這段時間裏,立刻報警,就說要舉報一起跨過拐騙婦女案。


    算算時間,二人飛機落地的時候,剛好雞叫。


    到時候兩人靈魂互換,警察剛好將那老頭子抓捕歸案!


    那天我們跟著葉老板一起去的機場接人。


    我們趕到的時候,葉瀾和那老頭兒已經被扣在警察值班室了。


    那老頭兒一見我們,第一句話就是:我孩子,迴去了嗎?


    師父衝他點點頭,別的沒有多說。


    那老頭兒見我師父表情誠懇,稍稍鬆了口氣,然後對相擁而泣的葉瀾和葉老板提了個要求。


    他說孩子是無辜的,你們血脈相連,不能不管他們。


    其實葉老板心軟,看見女兒沒事兒,是有心接納那兩個孩子的。


    可他剛要開口,就被葉瀾打斷了。


    葉瀾惡狠狠的對那老頭兒說:我是怎麽懷上的他們,你心裏沒數麽?這些年,他們是怎麽按照你的指導來給我洗腦,威逼利誘我留下坐牢的,你都忘了麽?


    此時,葉瀾眼裏沒有一絲與孩子分開的不舍與懷念。


    看到那老頭兒陰毒惱怒的神情,她還冷冰冰的說了句:你的本事,隻在嶽楠有效,出了你那一畝三分地兒,就別想著還能翻騰出什麽浪花兒了。


    說完,葉瀾也不顧那老頭兒激烈的反應,走到兩位師父和我跟前,撲通一聲跪下,給我們磕了三個響頭,說是感謝救命之恩。


    然後直到離開,她都沒有再看那老頭兒一眼了。


    迴去的時候,我問葉瀾,為什麽那老頭兒的本事出了嶽楠就不好使了呢?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葉瀾說,那老頭兒姓阮,叫阮自明,是當地一個部落的大祭司。


    阮自明自小被選為當地的聖靈金童,受一方供奉,身上肩負著保佑這方水土平安的職責。


    就因為他的身份,所以葉瀾幾次想跑都被部落的人給抓迴來了。


    葉瀾見識過阮自明為當地部落的人們驅邪治病,知道他很有本事。


    但有一次阮自明出海打魚,卻險些葬身大海!


    葉瀾讀過書,知道他去的是公海,那時候她就意識到了阮自明的這個秘密。


    他雖然在部落當地還有仿照他本人身體製作的金身神像,每日受人們祭拜供奉。


    但也許是天意如此,他再厲害,也隻是一條地頭蛇。


    隻要出了他管轄的地盤兒,身上的所有靈氣立刻就會破掉,不堪一擊。


    剛剛在飛機上也是。


    空姐提示飛機已經進入別國空域的時候,她就發現被自己附身的阮自明的肉體,變得異常的沉重!


    還有旁邊被阮自明附身的自己,也一直止不住的發抖。


    我們都知道,當人來到陌生地域的時候,身體會不由自主的發緊,精神上也會變得緊張。


    其實這都是自身氣場變弱的體現。


    也就是我們俗話說的“怯場”。


    但這種表現對於阮自明這個法力強大的大祭司來說,就顯得太不正常了。


    那個時候,葉瀾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阮自明的高光人生,到此結束了。


    等迴去以後,我把之前招魂的時候對原主人許下的承諾告訴葉老板了。


    女兒失而複得後的葉老板,被驚喜衝昏頭腦,這才想起來自己家裏還有這麽一位主。


    他問我那房子裏的鬼魂到底什麽來曆。


    迴想起那天師父說的話,以及那兩個黑影的樣子,我說其實就是這個宅子原來的主人。


    人家也沒有惡意,關鍵時候還出手救了我們的命。


    葉老板一聽頓時有些困惑。


    他問我,說既然原主人沒有惡意,那當初葉瀾為什麽感知到他身處險境,還入夢來救他呢?


    我撓撓頭,說可能是原來那鬼魂沒見識過我師父的厲害,所以生出了害人之心。


    但現在畏於我師父道法高深,所以妥協了吧。


    這時,葉瀾聽到我和葉老板的對話,說什麽鬼魂啊?


    我一愣,說你不知道麽?這宅子鬧鬼啊……


    當初你不就是為了提醒你父親這個,所以才入夢的麽?


    葉瀾也愣住了,她說她根本不知道這宅子鬧鬼的事情。


    她之所以會入夢去提示父親,是因為先前她在夢裏看見父親進了這個宅門。


    她想進去,但被門口的石獅子攔住了。


    那石獅子一吼叫,就有一個穿著現代服飾的中年男人從宅門裏出來了。


    奇怪的是,葉老板和那個男人擦肩而過,那他卻像是根本沒看見那個中年男人似的,自顧自的就進去了。


    那中年男人先是迴頭看了葉老板一眼,然後又走出門來,對葉瀾說:我可等著個能遞話的人了。


    他指著宅門裏頭,一臉焦急的催促葉瀾,說你快去把他叫出來,這宅子不是那殺人犯的……


    後麵那人也說了一些話,但葉瀾一聽到殺人犯三個字,就什麽都顧不得了,直接就衝進去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進去,竟然夢境就變成了她嫁人續弦的場麵。


    師父說,那是因為“殺人犯”這三個字也把你內心深處的恐懼也給召喚出來了。


    不過也算歪打正著。


    葉老板看到了這一幕後,就從夢中驚醒,然後離開這個宅子了。


    可那個夢中的中年男人說“這個宅子不是那個殺人犯的”!


    這個殺人犯是誰?前房主麽?


    我問師父,難道那個之前提醒葉老板這房子不幹淨,要清理下的前房主,是個殺人犯?


    怪不得他那麽好心提醒葉老板給這房子驅邪呢,鬧了半天是擔心自己的罪行暴露啊!


    師父點點頭,說有可能。


    聯想到之前裝修隊怎麽都不肯開口說房子的問題,隻暗示說這房子鬧鬼。


    那麽很有可能,裝修隊也被那夢裏的中年男人警告了。


    可這麽大的一個裝修項目,他們不忍心放棄,所以才提出加錢的。


    正說著,我們的車也開進城了。


    師父跟司機說,先去大柵欄那兒的宅子看看。


    他猜測,真正的房主人,在被害以後,應當還埋在院子裏。


    結果等我們一到宅門外邊兒,葉瀾就震驚的指著門口的兩個石獅子,說我的天,跟夢境裏一模一樣!


    進了院子後,師父讓葉瀾迴憶下,那個中年男人是從哪裏走出來的。


    葉瀾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後來指著後院兒的一處偏房的方向,說是那邊。


    後院兒太大了,我剛說完這麽大的地方,要找埋屍地,可不容易。


    結果就見一陣冷風卷著地上的紙屑落葉,將偏房的一扇門給吹開了!


    滿地的落葉,就隻有挨著偏房這邊的被吹起來了。


    不用說,這是有人在給我們指路呢。


    正好施工隊還留下了一些鐵鍬和鎬頭沒有拿走,我們幾個老爺們兒隨即脫了外衣,拾起來就進偏房了。


    經過半天的努力,我們在偏房的地板之下,挖出了一具穿著現代服飾的白骨。


    葉瀾進來看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說就是他!


    這就是她在夢境裏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


    後來文警官接到電話,讓法醫跑了一趟,把屍骨都清理出來了。


    經過檢驗,發現受害者後腦頭骨粉碎,正是致命傷所在。


    本來根據屍體白骨化的程度來看,受害者死亡至少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了。


    所有跟本案有關的,能作為呈堂證供的證據,也都找不到了。


    沒有辦法證明這具死屍和前房主有關,更沒法定他的罪。


    但文警官聽了法醫的驗屍報告後,卻覺得不見得。


    他說根據以往對於殺人拋屍的兇手做的心理側寫來看,他們事後出於擔心事情敗露的心理,會一次次的迴到案發地,檢查自己的收尾工作是否做好,有沒有留下把柄。


    文警官相信,這個前房主,最近這段時間,肯定迴來過!


    雁過留聲!


    他隻要迴來過一次,就會來第二次。


    接下來,隻要守株待兔,就一定能抓到他。


    果不其然,沒過兩天,那個前房主就落網了。


    當時為了他自露馬腳,文警官還讓人將那那個大坑恢複的稍微潦草了一些,就為了趁他心慌,去重新挖開埋屍坑的時候,將他人贓並獲。


    但審訊結果卻令人十分唏噓。


    二十年前,這位前房主,其實是一個沿街乞討的乞丐。


    真房主名叫金葉軒,是滿清後裔,皇家血脈。


    金葉軒是個性情中人,大過年的,在院子外邊兒看放花的時候,瞧見了凍暈在路邊的“假房主”。


    他不是第一迴看見這個乞丐了,一時心善,將人救迴了家,沒想到引狼入室,被人鳩占鵲巢。


    假房主見金葉軒一個人住這麽好的房子,錦衣玉食,心生嫉妒。


    在金葉軒醉酒後,用窗台上的大鐵鎖掄到了他的後腦勺上。


    金葉軒當時就倒地上不吭聲兒了。


    等乞丐將金葉軒埋了,便拿了他的證件和錢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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