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書記剛把事情交代完,我們也到他家門口了。


    此時常家門口聚集了很多人,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不用瞎想也知道,肯定是在議論常家“二女爭搶一夫”的戲碼。


    但常書記在村裏是有威望的,見他一迴來,這些人立馬就散開了。


    老夏也來幫忙了,看我們過來還迎過來,說剛才大夫早到一步,給林子生看了看。


    但是看完了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估摸著還得等我師父出馬。


    常書記一聽到我師父說話的語氣就更卑微了。


    他快速將我們引到裏屋,但我一進去,就又覺得渾身發冷,肌肉酸疼。


    心想是不是又要燒起來了……


    可師父這會兒有正事兒,我沒告訴他,就忍著在一邊站著,想等事兒完了再說。


    但就在這時,林子生突然醒了。


    雖然還是有些虛弱,臉色也不好看,但神誌總算恢複正常了。


    常雪見狀激動的直流眼淚。


    她握著林子生的手,說你可醒了,多虧韓道長來了,快謝謝人家。


    林子生雖然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口吐白沫了,但昏厥前的事情還是有記憶的。


    他知道他是中邪了,也聽說過我師父的大名。


    因此常雨一提醒,他立刻就要坐起來給我師父鞠躬。


    師父攔住他,順勢捏了下他的手心,半晌才鬆開。


    林子生見師父臉上表情嚴肅,還以為自己的身體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於是就悄聲的問了句,說韓道長,我的身體……應該沒什麽吧?


    師父說目前看來還好。


    這個“目前”可把常家人嚇壞了。


    尤其是常雪!


    她說您的意思是,我姐還會來害他?


    但師父卻搖搖頭,說你愛人尺脈跳動強勁,不可能是中邪。


    他伸出食指,在林子生掌心的一條掌紋上比劃了三下。


    我們這才看到,那條掌紋上還有三道橫紋。


    師父說,這種長在姻緣線上的三道橫紋,叫做鬼聘。


    就是說林子生之前跟鬼魂有過婚約,鬼魂在他姻緣線上刻下三道橫紋,代表向天庭、地府、人間發出了他們二人的婚訊。


    掌紋主宰人的命格,林子生的姻緣線已經被鬼魂封住了,他這輩子就隻能跟那個鬼魂結親。


    不然他就算跟別人結了婚,日子也不會消停。


    師父這話說的時間趕的很寸。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鬼魂就是常雨,而常雪是橫刀奪愛,跟姐夫暗度陳倉的那個第三者。


    見周圍人都看著自己,常雪的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


    她看向同樣手足無措的林子生,說你們既然這麽恩愛,死了也要在一起,那你當初幹嘛要來招惹我?


    林子生哆哆嗦嗦的給常雪擦眼淚,說冤枉啊,你姐昨兒剛斷氣,我昨兒跟你在一起,我怎麽跟她定終身啊?


    說著他還問我師父,說韓道長,這種事兒,我要是不同意,那鬼魂也不能得逞吧?


    師父一聽都樂了,說你還挺聰明,懂得舉一反三。


    他說那個鬼魂的確不是常雨,但今天的事情的確是常雨搞出來的。


    師父交給他一個護身符,讓他暫時不用操心常雨的事情。


    先迴憶迴憶,近期去沒去過墓地或者做沒做過什麽豔夢。


    但林子生想了很久,的確沒有去過墓地,也沒做過什麽豔夢……


    起初常雪以為是她坐這兒林子生不好意思說,當時就找借口,說出去透透氣。


    但林子生卻抓住她,說你不用給我騰地方,涉及到咱們後半輩子的幸福,我沒什麽不敢說的。


    看林子生的表情不像是撒謊,於是師父就說讓常家先給常雨辦後事,等林子生想起來了再去叫他。


    到家之後,我就燒的不受控製了。


    一進門我就再也支撐不住,直接來了個倒栽蔥,暈倒在地上了。


    暈倒以後我就又做噩夢了!


    還是那個畫麵,有人掐我脖子!


    掙紮中,我再次看見了那個金色的光環。


    但跟上次一樣,我的視線剛剛聚焦,就醒了。


    一睜眼,發現天已經黑了。


    我嗓子當時火燒火燎的,想要口水喝。


    但師父不在我身邊,所以我就掙紮著自己下地去喝水。


    可我渾身沒勁,一下地就直接趴下了。


    喝水的欲望促使著我匍匐前進,結果剛爬到外屋門口,就聽見外麵有人來了。


    常雪見我趴地上的時候嚇了一跳,說你怎麽趴地上了?快,我扶你起來!


    說著她就小跑著過來扶我。


    我剛要抬頭解釋,突然眼前金光一閃,看到了常雪的金耳環。


    原先模糊搖晃的夢境也瞬間聚焦:


    隻見常雪輕手輕腳的走近我,雙手拄在我身體兩側,陰慘慘的笑著說:你怎麽就這麽不識趣呢?


    長了對陰陽眼就覺得自己背負了降妖除魔的使命了。


    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刀槍不入了!?


    你太幼稚太天真了!


    你看你妹妹多識時務,我給她提供了一個富家千金的軀殼,她就願意將自己的肉身獻給我。


    常雨,我給過你機會,你別怪我!


    常雪話音剛落,便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掙紮間,常雪耳朵上的金耳環不停的晃動,病房裏的燈光打在上麵,反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又再次將我送迴現實。


    見我總盯著她看,常雪有些困惑,說你幹嘛這麽看我?


    不認識了?我是常雪。


    剛剛你師父去我家給我愛人看病,說你發燒了,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


    所以我才過來看看你的。


    我努力裝作沒事人一樣,對她說了聲謝謝。


    然後不動聲色的掙脫她抓著我胳膊的手,打算去拿師父前幾天剛剛用公雞毛綁成的雞毛撣子。


    之前我有寫過,公雞是天生的辟邪聖鳥,它的羽毛沾了人氣,更是驅逐邪祟的法器。


    但還不待我走到那戳著雞毛撣子的瓷瓶前,就聽常雪在我身後說了句:常雨,別連累這個小道士,趕緊從人家身體裏滾出來吧。


    這話說完,我就覺得一股涼氣順著毛孔傾瀉而出。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便脫力般的跌倒在了堂屋的太師椅上。


    常雨是生魂,法力肯定不如眼前這個老鬼強。


    我怕她出事,於是強撐身體,抽出了雞毛撣子,擋在了那陣平底而起的小旋風前頭了。


    見我這個架勢,常雪笑了。


    她說小道士,我不動你,不是怕你,是給你師父麵子。


    可你要是跟常雨一樣不識時務,那這麵子,我可就收迴來了!


    常雪剛放完狠話,師父就從院子裏接了一句:你收一個我看看!


    聽到師父聲音的那一刻,我突然就覺得鼻子一酸,剛剛緊緊握著雞毛撣子的手,也瞬間卸了勁。


    常雪臉上的表情就跟我的手一樣,聽到我師父的聲音後,也沒繃住,露出了一絲慌亂。


    她背過身,對我師父說,韓道長,既然您將我算計過來了,我也就不裝了。


    我的確跟林子生結了鬼聘,但那也是他自己答應的。


    還有常雪,也是自願跟我做的交易。


    至於常雨……我可以付出一部分功德給鬼差,讓他們在常雨投胎的時候想想辦法,給常雨下輩子找個好人家。


    這樣行不行?


    然而師父沒有迴應他,而是先徑直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額頭,又給我號了下脈。


    我說我是被常雨附身了,那天跟魯一鳴一起敲門的就是她。


    師父確定我身體沒有大礙後,才彈了我個腦瓜崩,說他早就知道了。


    事實上,從我第一次發燒,師父就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


    他摸我的尺脈,發現不似在穀經理那兒住的時候那麽充盈。


    於是常年不開玩笑的師父,卻突然吐槽起了山神。


    他這樣做,其實就是為了麻痹這個附身的鬼魂。


    另外,師父說我睡覺的時候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就是常雪!


    但我每天跟著師父,我都認識些什麽人,師父最了解不過了。


    突然說出這麽個人名,更加說明我這燒發的蹊蹺。


    緊接著第二天常書記來了,常雪這個人的身份便有了解釋。


    說完,師父扭頭看了看那正往角落裏躲的小旋風,說你真的以為林子生不知道這個常雪是假的麽?


    常雪也在旁邊附和,說就是。


    上午在常家,林子生都當著你的麵說了,鬼聘得雙方都同意才能結成。


    林子生想要出人頭地,改變命運,我想要一段凡人的美好姻緣。


    我們是各取所需,你情我願。


    你說你還在這兒較什麽勁啊?


    我因為親眼看見眼前的這個常雪殺了常雨,感同身受之下,懟了她一句。


    我說你個殺人犯,這兒沒你說話的地方!


    林子生見錢眼開,包庇殺人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常雪明顯被我這句話激怒了,但師父在這兒,她不敢發作。


    深唿吸之後,她又轉向我師父,說韓道長,他們小孩子不懂事,但您應該知道,有鬼聘在,殺了我,林子生也活不了了。


    您老人家白白造了業障,沾了人命,不值得啊。


    師父聽了嗬嗬一笑,說貧道這幾十年不是白活的,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


    說著,師父看了看時間,說哎呦嗬,都這個點兒了,這月老祠是夠遠的。


    師父話音剛落,常雪就變了臉色。


    她猛地往後看去,身子都微微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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