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驪山縣監牢中。


    如今的監牢空前熱鬧,上到縣令下到鄉紳,幾乎整個驪山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而這次,他們不是以官員的身份前來,而是淪為了階下囚。


    獄中許多囚犯見到這一幕,那是異常的歡唿雀躍,其中不少是被冤枉進的大牢,他們隔著牢門指著那些官員鄉紳肆無忌憚的嘲諷。


    “趙傑,你他娘還記得我嗎,老子不過是不願將土地低價賣與你,就被你虛構罪名蹲了三年的大牢。


    這三年,我老娘死了,我婆娘跑了,老子家破人亡都是你害的,你有今日活該!”


    “劉員外,你強占我妻子還將其逼死,我早就說過,你會遭報應的,如今報應來了,你怎麽不繼續狂了!”


    “你們這些狗官,平日裏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仗著身份權勢胡作非為,如今天要收你們了,誰也跑不了!”


    囚犯們不停地咒罵著,恨不得立馬衝出去暴揍那些狗官一頓。


    獄卒們對此也是放任不管,畢竟這些人是怎麽進來的他們心知肚明,若是幫了他們,那不就是要與世子為敵了嗎。


    他們這些獄卒怎會敢招惹那位大名鼎鼎的靖陽世子呢。


    麵對這些咒罵之聲,一眾官員並沒有去理會,哪怕有人問候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他們也裝作沒聽見。


    畢竟自己的小命馬上就沒了,哪還有時間和精力去和百姓們互罵。


    他們圍在一起,商量著對策。


    “趙大人,難道我們真的就要任人宰割嗎?”


    “是啊大人,你是縣令,你想想辦法啊,不然我們腦袋就要搬家了!”


    “大人,求求你想辦法救救我們吧,我昨日剛娶了一房小妾,這還沒辦正事呢,不能就這麽死了!”


    趙傑本來就慌到了極點,如今又被這些人圍著嘰裏呱啦,頓時就火冒三丈,當即大喝道:


    “辦法?老子若是有辦法就不會在這了。你們搞清楚,要殺我們的是靖陽的世子殿下,就連越王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我們這些螻蟻。


    你們什麽時候聽過,靖陽世子殺人還需要理由了,別說是本官這個縣令就是如今首輔大人在這,也改變不了我們的結局!”


    趙傑的一番話將眾人的心情徹底打落了穀底,看來這次是真的非死不可了,早知道就不去捧越王的臭腳了。


    有什麽用呢,越王倒是說走就走了,可他們這些人呢,付出的將會是性命啊!


    有一名鄉紳接受不了,當場昏死了過去,眾人看著他倒地,誰也沒有去理會。


    誰也沒想到,本來是奔著討好越王去的,怎麽稀裏糊塗就成了越王的幫兇了。


    他們隻是去走個過場,沒想到也沒膽量和靖陽世子為敵啊!


    趙傑目光四處巡視,最終定格在角落裏的一道人影身上。


    他大步走了過去,對那人說道:“張大人,你和世子殿下有些交情,不知是否可以保下我的性命,哪怕是舍了官職家財也願意啊!”


    張泰蹲在角落裏,背對著眾人發出一陣輕笑


    “我都是一個將死之人了,你們還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覺得可笑嗎?”


    張泰可是他們這些人中唯一一個和世子有關係的人,原本還以為他會就此步步高升,可是誰也沒料到這家夥居然也被關到了大牢中,等著和他們一同殺頭。


    眾人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也實在是為張泰覺得不值,虧他還為世子擋刀呢。


    “難不成,張大人要認命不成?”


    張泰嗬嗬一笑,說道:“不認命,難不成你們有其他辦法能逃過一死?”


    眾人不答,張泰繼續說道:“世子殿下做出的決定何時改變過,他要我們死誰也攔不住,與其在這大吼大叫,不如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日子!”


    張泰語氣淡定,似乎已經看透了紅塵,接受了一切。


    趙傑等人聞言,像是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希望一般,無力的跌倒在地。


    平日裏隻有他們決定其他人生死的份,如今到了他們的命被別人捏在手裏的時候,這感覺當真是無比的絕望。


    “諸位,好好享受活著的時光吧,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輩子!”


    張泰說了一聲,蹲在角落一言不發,雙眼緊閉腦海中閃過這一生的片段。


    他不覺得顧景煜是在卸磨殺驢,畢竟他所犯下的罪行誅九族都夠了,隻是他難免覺得遺憾,遺憾自己死也不能留下個好名聲!


    “開飯了!”


    這時,獄卒將飯菜送進牢房,用一種極為不屑的眼神瞥了眾人一眼,小聲嘀咕道:“沒想到啊,你們也會有這一天,看來這官也不是好當的,還是我們這些獄卒安全!”


    趙傑心中惱怒,但現在他不過是一個階下囚,得罪不起這些獄卒。


    同樣的,想著自己不久後腦袋就要搬家,他哪還吃得下飯啊。


    “這是……斷頭飯!”


    有一人驚恐的指著那地上飯菜,語氣顫抖。


    趙傑看去,便見那飯上居然有一隻雞腿,這麽豐盛可不是尋常囚犯能夠吃的。


    隻有那些即將被殺頭的人,最後一餐才會是這個樣子。


    “看來,明日就是殺頭的日子了!”


    “救命啊,我還不想死!”


    知曉自己活不過明日,所有人都是一陣哀嚎,誰也沒去管那飯菜如何。


    角落裏,張泰站起身,看著那地上的飯菜愣了愣,隨即端起一份,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一刻,張泰仿佛蒼老了十歲。


    牢獄另一邊,宋辰看著這一幕,眉頭一挑。


    “張泰這是打算做個飽死鬼啊!”


    說著,又對侍立在一旁的獄卒揮了揮手


    那獄卒當即領命,走上前去對眾人說道:“世子殿下有令,若是你們願意把所犯罪行全盤托出,他可以考慮留你們一命。


    同時,你們也可相互檢舉,總之誰認罪態度好,誰交代的多,就饒誰一命!”


    這一番話一出,那些本來認為自己難逃一死的家夥頓時看到了希望,猛地從地上爬起來,爭先恐後的湧向獄卒。


    “我願意將所有罪行全部交待!”


    “還有我,我也願意,並且願意交出所有家財!”


    “我不僅願意交待罪行和捐出錢財,我還要舉報,舉報縣令趙傑貪贓枉法,草菅人命!”


    “姓劉的,你不要信口雌黃!”


    劉員外看著趙傑,迴懟道:“你趙傑幹的那些醜事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一點,為了保命就隻能犧牲一下你了。


    放心,我會去給你燒紙的!”


    “你……”


    獄卒看著這些往日裏囂張跋扈的官老爺,頓時感覺極有成就感,當即揚著頭淡淡說道:“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眾人迅速站成一排,為了搶第一個位置差點幹起來。


    還是獄卒發話從劉員外開始,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趙傑也默默的加入了隊伍,畢竟有活下去的希望總要試一試,萬一就成了呢。


    整間牢房中隻有張泰不為所動,靜靜地吃著斷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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