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和花娟娟基本上無話好說,倒是成了黃靜怡最忠實的聽眾,聽著黃靜怡說起上一輩子的事情,聽著黃靜怡說起這一輩子的無奈,不過我卻想起了一個問題,長生也許並不是一件值得去追逐的好事,一個人不老不死,但是親朋故舊卻一個個離自己而去,那種滋味不足為外人道哉,就像黃靜怡,一覺醒來已經七百年,她的親人朋友都不在了,一個人孤單單的活在這世上,又目睹著現在的朋友一天一天的變化,但是自己卻不會變,每一次都要幾年之後離開這些朋友,重新去一個新的地方,又是一個人也不認識,一切重新來過,但是卻要始終不斷地承受這種孤獨。


    說著說著,黃靜怡驗證用泛起了水霧,真不知道屍王也會流淚,難道進化的久了,便已經超脫出僵屍的範疇,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和人一樣了,如果說現在的黃靜怡更像一個家庭主婦,一個默默地生活的普通人,或者沒有人懷疑,她已經不需要進補精血來補充自己,確實已經脫離了僵屍的範圍。


    也許大家都知道,僵屍是不能通過汲取天地精華的,所以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僵屍用吸血的辦法,來獲得人身上的靈氣也增強自身,也是因為此才會遭受正道宗門的圍捕,一具僵屍出世,往往意味著就要有幾百上千條人命不在,當然絕大部分的僵屍,隻是剛出世,害不了幾個人就會被斬殺,況且本身僵屍成型的條件就很苛刻,全天下也沒有多少僵屍,大部分被各宗門斬殺了,少部分被個別的宗門培養起來,成為了一種工具,不然的話這天下不是要大亂了。


    從普通的僵屍到鐵甲僵屍,所需要的靈氣已經超乎想象,比起一個正常的修道之人所需要的靈氣要多得多,再從鐵甲僵屍道銅甲僵屍,就更難想象,那需要上千條人命去填,從銅甲僵屍再到銀甲僵屍,已經不敢想象,再到金甲僵屍,從金甲僵屍再到屍王,從屍王再到所謂的千年屍王,再到域外天魔,一步一步走下來,究竟需要多少條人命,可能這數量是海量的,不可以想象的。


    自古以來,沒有出現過幾具千年屍王,因為每一具都是需要上萬人的精血,甚至於數萬人的精血,而千年屍王想要再進化,那所需的精血就更是不可想象,或者需要數十萬精血的補充,這個數量甚至已經超出了個邪門魔宗的承受之力,這也是為什麽不但正道宗門在圍捕僵屍,甚至連邪道魔宗也在圍捕僵屍的原因,要是僵屍多了,沒有人去管的話,隻是死人就足以動搖各宗門的根本,鬧到最後甚至連弟子都招收不起來,這讓各宗門無法接受。


    說到這裏,想必大家都明白為何黃靜怡一出世,就會有許多正道宗門拚死要斬殺她了,甚至於當時天魔宗出現,也許並不是為了撈什麽好處,可惜還是被黃靜怡跑了,結果卻是各宗門和天魔宗一陣血拚,結果黃靜怡雙手沾滿鮮血,為以後落得天劫臨身埋下隱患。


    但是沒有人知道,黃靜怡是被人特意炮製出來的一具特別的千年屍王,從一開始就不曾沾染鮮血,而是用戰死沙場的那些士兵的殘魂,構成了一個鬼蜮,又用大陣將陰氣強行灌入黃靜怡體內,造就了這麽一個千年屍王,但是真的從來沒有吸食過一滴鮮血。


    聽著黃靜怡似哭似笑的說著自己的遭遇,說著這些年的歡笑苦楚,我和花娟娟都沉默了,也許這一切隻能說是老天爺的一個錯誤,當初我們圍殺黃靜怡沒有錯,是因為怕黃靜怡出世會害死很多人,但是反過來說,黃靜怡沒有害過人,這樣被殺死也很委屈,所以反抗之下殺了很多人也不能算錯,那是為了自保,這種事情解釋已經沒用了,就算是知道黃靜怡一滴血也沒有吸食過,但是怕她以後會那樣做,隻怕各宗門也沒有人會放過她,寧可錯殺一萬也不能放過一個,正道宗門有時候就很不講理的。


    不過聽了這麽久,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我始終沒有想明白的問題,一個黃靜怡一直沒有說起過的問題:“黃靜怡,你說了這麽久,但是有一個事情你卻一直沒有提起過,你說有人布下大陣,收集了幾十萬的殘魂,為你創造了一個鬼蜮,讓你成為千年屍王,那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又是想做什麽?有這樣的手段,那絕不是一般人,甚至於可能一個宗門也做不到,沒有至尊的手段是不可能完成這一切的,你為何沒有說起這些,你到底還隱藏著什麽?”


    黃靜怡苦笑了一聲,掃了我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我說我不知道,你會相信我嗎,那一年城破了,我很害怕,城裏城外都是死人,鮮血灑滿了大街小巷,我和幾個宮女恐懼的躲在一處小樓上,不知道接下去的命運會怎樣,我當時甚至都在想,我會落在一個什麽樣的男人手中,不過我也不擔心自己的生活,反正不管是哪個男人,都不過時貪戀我的身子,生活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是沒有想到,哪個王爺竟然衝了進來,說什麽不要我落在敵人手裏,索性一劍將我殺了,那麽多姐妹便死在我眼前,你們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然後就看著一劍揮下,我便死了。”


    “本來我死了,魂魄就應該離體的,但是卻被怨念扯住,一口怨氣堵在胸口,將最後的一口陽氣堵在裏麵,所以魂魄始終不曾消散,我甚至與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敵人衝進了府邸,有人進了我的小樓發現了我,但是我已經死了,一個將軍就命人將我和那些姐妹一起抬出去掩埋,免得發生瘟疫,這也很正常,但是那些士兵抬著我們,這一路走過去,城裏麵無數的屍體正在慢慢的抬走,鮮血匯聚成一條河流,無盡的精氣遊離著,但是我吸收不了,如果隻是這樣,我的魂魄早晚就會消散,說真的,其實死了沒多久,我的恨意就已經沒有了,但是沒有想到——”黃靜怡說到這臉色忽然陰沉下來,臉色變幻不定,卻忽然望向我,一時間有些臉色發白,幽幽的道:“我不想再說了,那些事情真的很讓人悲傷,我怕你們會瞧不起我,我真的不想說了。”


    我呆了呆,和花娟娟對望了一眼,不知道黃靜怡為何突然說起這些,什麽事情我們會瞧不起她,不過我們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花娟娟沉吟了一下,盡量的柔聲道:“不用想太多的,我們為何要瞧不起你,你說便是了,我也是女人,你所經曆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怪得了你,都是那些男人的錯,我經曆過那些年代,當時根本就不把女人當人看,這怪不得你——”


    盡管花娟娟這樣說了,但是黃靜怡還是遲疑著,幽幽的看了看花娟娟:“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很早就修道,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生活,你不知道一個女人被人送來送去,今天陪這個,明天卻不知道要躺在那個男人的床上的那種悲哀,向我們這樣的女人根本就已經沒有了感情,是那種生活逼得我們不敢相信感情,因為沒有人會真的為我們付出什麽,雖然是錦衣玉食,但是活著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但是那樣我也還是不想死,所以一直承受著那種生活帶給我的傷痛,可惜這種生活也保持不住了——”


    說到這,黃靜怡忽然望向我,眼中迷茫,輕輕歎了口氣:“劉剛,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喜歡一個這樣的女人嘛,不用多想,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也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把這一切看透了,你們男人根本就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有一點糾葛,但是有些男人卻會為了自己的欲望,用女人來作為一個工具來實現他的欲望——”


    我皺了皺眉頭,雖然我沒有經曆過這些,但是我能想象當時的那種環境,我無法反駁這話,我確實無法容忍,隻是——我搖了搖頭:“如果我喜歡一個女人,我還是能接受這一切的,畢竟那不是她自己想要做的,但是如果是她自己喜歡那樣就另當別論了。”


    我的話讓黃靜怡沉默下來,半晌,才幽幽的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其實是貪戀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沒有多久我就想還是希望過一些普通的生活,能找一個喜歡的男人,能對自己好的男人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但是你不懂,那種年代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咬了咬嘴唇,黃靜怡心中的糾結沒有人知道,但是看得到嘴唇上被咬的已經出了血,那一絲屍王特有的淺藍色的血液如此醒目,心中不知道掙紮了多久,才幽幽的道:“我說出來,你們不要瞧不起我好嗎,這些事情也不能怪我,如果說我的生活之前是悲慘的,那麽真正激起怨氣的卻是後來發生的事情——”


    黃靜怡臉上的悲傷,那種絕望讓人心疼,真的沒法子想象她究竟經曆什麽,隻是看著被咬破的嘴唇,那一雙已經麻木的雙眼,我也知道這樣一段記憶黃靜怡並不想提起,這其中隱藏了太多的傷痛,我心中忽然一陣內疚,這樣去揭開一個女人的傷疤何等的殘忍,用力的吐了口氣:“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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