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我一直以來都認為,隻沒有人能夠讓我全心全意地為他做些什麽而不求迴報。因為很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對我說過:

    “阿瞞,你是一個做大事的人。所以,你不該有世俗的感情,你要做一個英雄,就應該有英雄的氣概。感情,隻會使你變得猶豫,軟弱。”

    我對父親的話一直記得很清楚,所以我一直不允許我有感情,我所做的事都是出自於理智,而非情感。

    直到,我遇到了她。

    那個時候,我才三十歲,跟隨著盧植將軍進攻潁川的黃巾賊,卻不想會遇見她。

    當時,她隻有九歲吧?

    紮著青色的頭巾,小小的,一雙大眼睛看著四周,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平靜得像一波清水。

    我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一見鍾情,我也一直不認為那是一見鍾情——因為那隻是個根本連性別都看不出的小女孩!

    但是我的確在那一瞬間心動了。

    我帶走了她,把她帶迴了我的營帳。

    沒有很大的意外,她的確是個女孩兒。

    很久以後,我都對當時的情景感到困惑。

    我究竟是為什麽留下她在自己的身邊呢?她隻是個孩子——雖然,生得很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

    但是那也隻是個孩子。

    我這一生中都沒有對未長大的孩子產生過興趣——我出生於官宦之家,知道的確有種人是喜歡小孩子的,但是我很明白地知道,我不是這種人。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我為什麽會留下她?

    盧植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並沒有對我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把我當成了有那種怪癖的人。

    我也懶得向他解釋!

    之後我就一直帶著她,迴老家,去濟南。

    她沒有名字,隻知道父親姓蘇。

    我給她取名為青——因為那一抹在我的記憶中永遠也不會抹去的青色。

    然後,她的表字,是子矜。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我的心意,究竟是什麽,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濟南國相,不是個很難做的職位,我經常在處理完工事之餘,像往常的一樣,把我所學到的那些東西教給她。

    子矜很好學,而且學起東西來特別快。

    我誇讚她,誇她是個天才,她卻很害羞地說是我教得好。

    我很高興——明知那隻是一句謙遜的客套話,但是我仍然以為真的隻是因為我在教,所以她才會學的緣故。

    我在濟南國相的位置上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政績也很好,所以在朝庭裏對我的意見分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有要懲處我的,也有要提拔我的。

    為了考察我,有一個宦官前來了。

    他並不是我祖父的人,所以我也沒指望他會為我說什麽好話。

    但是他激怒了我。

    “把你的那個小丫頭給我吧,我會保舉你做一個議郎!”

    宦官是不健全的男人,所以他們往往都會有很陰暗的一麵。有的宦官,很喜歡小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隻要漂亮。

    我知道他要子矜是用來幹什麽的,所以我怒了。

    我打了他,痛毆了他一頓。

    然後,辭官,迴鄉。

    子矜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麽會辭官,我也不會告訴她。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遇到了一個可以讓我甘心情願為她付出,卻不要求迴報的人。

    中平八年,我被特別提拔為典軍校尉,負責禁宮的安全。

    子矜,也與我一起去了洛陽。

    在那裏,我把她安排在了盧植的門下學習。

    盧子幹,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而我怕我在洛陽會得罪不少人,或者說,有我以前得罪的人來找我的麻煩,所以我又把子矜想法子送進宮中,做了女官。那樣,就應該沒有人能用她來威脅我。

    其實,我還是一個自私的人。

    為了她的安全,我本可以不帶她來洛陽的,但是我卻不能忍受看不見她的日子。

    所以,她後來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罪過。

    董卓入京後,看中了子矜,我沒有辦法救出她——當年我可以打一個宦官,現在,我卻沒有辦法以相同的手段去對付董卓。

    我想行刺董卓,但是失敗了。

    我一直是謀而後舉的人,我從來也沒想到居然會去作一個刺客。

    ——是因為子矜麽?

    一定是吧!

    在刺董失敗後,我就走了。

    丟下了子矜,一個人走了。

    在此之前我就有這種預感,所以提前就對子矜說了,要讓她好好活下去的話。

    而且,我不想要這樣的我。

    有子矜在身邊,我總是變得很衝動,不能理智地看待問題。所以我要離開她一段時間,讓自己好好地冷靜下來!

    我迴到了家鄉,募兵反董。

    可惜我的實力太弱,不得已,隻能奉袁紹為盟主。

    而袁紹的表現也並不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個無能之輩,隻知道保存實力,以謀奪他人的地盤。對於董卓,他實際上並不在意。

    但是我很著急——子矜,在洛陽已經很久了。

    我以為我離開子矜會恢複冷靜和理智,但我發現,雖然在大多數的時候,我的確是恢複了冷靜和理智,但是一旦想起子矜,我會變得很急躁。

    我不願意去想子矜,但是離洛陽越近,我的心就越狂躁。

    所以當董卓燒了洛陽西去的時候,我簡直要瘋了!

    我甚至獨自帶著一支人馬去追董卓——因為我沒有在洛陽城內找到子矜。

    沒有,到處都沒有——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屍首。

    我帶兵去追董卓,我不知道我是想殺了董卓呢,還是想從他那裏得到子矜的消息。

    我甚至不敢問董卓,怕從他那裏知道我最不願意得知的事情,所以我恨不得直接殺了他,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但是我又是那麽迫切地想要知道子矜的下落。

    在矛盾中,我追上了董卓,而是卻中了他的埋伏。

    我沒有死。

    就像我告訴子矜一定要活下去一樣,我也沒有死。

    我忽然間靈光一閃——是的,子矜一定沒有死!她一定不會死的!

    ——因為,她是那麽地聽我的話。

    ——是啊!她一直,都是聽我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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