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張遼,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一路上諸事皆順。

    張遼的意思是在許昌休整一下,在蘇青在司空府裏住上幾天,然後再去鄴城。

    “反正破城是遲早的事,你急趕著去也沒用。”

    張遼的意思很明白,曹操就是在圍點打援,蘇青就是急著北上也對戰局起不到什麽作用。

    但是蘇青不是這樣想。

    這幾天她心裏的陰影越來越大。

    孟德公對她的感情漸漸超出了父女師長之情,這一點她也有所體會。

    那麽,孟德公會不會也像孫權一樣,為了讓自己離開江東,而故意對孫翊見死不救呢?

    蘇青實在是不想去多想,也不想去問孟德公,生怕得到自己不願意得知的結果。

    張遼顯然也知道蘇青的心思,所以力勸蘇青在許晶盤桓些日子再走。蘇青無奈,隻得改道去了許昌。

    沒想到這一到許昌,在曹丕的府上見到了一個讓她極為欣喜和意外的人——蔡琰蔡昭姬的姐姐,蔡琬。

    蔡琬是曹丕在撒網式尋找蔡琰的時候意外發現的。當初蔡琬和蔡琰一樣,在長安之亂時流離於亂世之間,前幾年才被青州人羊衜所救,娶為妻子。如今育有一子羊承,年方兩歲。

    蔡琬和蔡琰的性格不同,為人很是內斂,雖然也很有才氣,但從不顯露,和蔡琰可以說是兩個極端。當年長安洛陽的貴族間有不少人都知道蔡昭姬的大名,但是對於蔡琬的才氣,就幾乎沒有人知道了。

    對於能見到蔡琬,蘇青是極為高興的,因為當年她和蔡琰的關係,和蔡琬也一樣很是友愛。如今見到她過得還算不錯,自然是為她高興。

    當然 ,蔡琬的丈夫羊衜也是個老實人,和諸葛瑾給蘇青的感覺差不多,應該是個忠厚長者。羊衜在娶蔡琬之前曾有過一個妻子,是名士孔融之女,但是這個女子卻沒有繼承父親的品德,脾氣和性格都很壞,但是羊衜卻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即便是她染病去世了,仍然把她這個妾室所出的庶長子羊發作為繼承人。這一點是很難做到了,而蔡琬也不以為意,反而對羊衜更為尊敬。

    “雖然沒有替你找迴蔡昭姬,但是把她的姐姐給你找到了,也算得上一件小功了吧?”

    曹丕一等蔡琬告知迴家,就向蘇青表功,如同孩子一般。

    蘇青笑道:“的確是大功一件啊。可惜我沒什麽東西好賞你!”

    不料話音剛落,就見曹丕的眼神忽然間變得有點難以捉摸,悠悠地看著蘇青:“我想要的,你給不了。就算你給了,我也不能要!”

    蘇青被他看得心頭一跳,有點不自然地轉過頭去:“蔡琬能得佳婿,我很高興。但是他日昭姬歸來,不知會有怎麽樣的歸宿。”

    曹丕笑道:“這事不要緊,全包在我身上好了!”

    見曹丕笑得真誠,蘇青也放寬了心——對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孩子,自己真是多想了!

    第二天曹丕帶著蘇青去羊府走了一遭,讓蘇青親眼見過了羊衜——的確如傳聞中的一樣,是一個忠厚的長者。

    看到這個好像渾身都散發出“德行”二字的人,蘇青忽地湧起了一個念頭,在與曹丕告辭了羊衜府後,當夜獨自再度求見了羊衜。

    “羊大人,我今有一事相求,望大人相助。”

    蘇青跪在羊衜的麵前,頓首而拜道。

    羊衜和蔡琬複職秘了一驚,忙上前把蘇青攙扶了起來。

    蔡琬知道蘇青不是輕易求人的人,如今行此大禮,必有大事相求,可是自己與丈夫成婚不久,便是有心相助,又怎能讓丈夫做出危險的事?

    卻聽羊衜道:“子矜行此大禮,必有大事相求。我唯恐才能不濟,有負重托!”

    蘇青看著羊衜說:“我的兒子孫子安在江南諸葛瑾處,江南孫權,常有害我之意,我不能親自撫養我的兒子,實在是痛苦萬分。我有一部兵書,想交付二位,請你們南渡長江,去江南暫居,若他長到十二歲還很健康安全,就請你們把這兵書傳給他。”

    羊衜和蔡琬麵麵相覷,二人怎麽也料不到,蘇青所求的居然是這樣的事。

    十二歲以上的孩子,已經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殺掉的了。以孫鬆和孫泰的身份,隻要長到十歲以上,自然就不是孫權輕易能相害的了。則如果他們能夠平安地長大,那孫鬆憑借自己與孟德公合著的這本《孟德新書》,至少能與北方的大軍相抗衡。

    雖然很討厭孫權,但是,而是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地在江南生活。

    但是這樣一來,羊衜夫婦就要在江南生活十年以上,這是一件很難以啟齒的事。

    蘇青也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她也知道羊衜的為人,是應該不會拒絕自己的——因為,曹丕給了他們很大的支持和方便,而曹丕之所以做這些事,是因為蘇青。

    羊衜是承了蘇青的情的,不管他本意如何,他在曹丕的手上得到了利益。而且,蘇青和曹丕都承諾過要找迴蔡琰,這也是一份恩情,雖然最大的受益人,是蔡琰本人!不過羊衜絕不是那種會說出諸如“我沒有要求你來幫我,是你自願的,所以我不欠你的情”這種話來的人。

    所以羊衜還是答應了蘇青的請求,不過相對的,他也有一個請求。

    “我的弟弟羊耽,年方十八,尚未婚配,我想請你做伐,替我弟弟找一個好妻子。”

    羊衜的意思也很明顯,他知道蘇青也不會長久地留在許昌,而他到了江南之後,羊家隻剩他唯一的弟弟羊耽。他想讓在許昌頗有關係的蘇青替弟弟找一門好親事來聯姻。

    蘇青想了想,有了一個人選,便對羊衜道:“你希望你家顯赫一時,還是希望你家小富平安三輩以上?”

    羊衜當即道:“當然是平安為上。”

    蘇青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讓你弟弟娶個足夠聰明賢慧的妻子。”

    於是,這件大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過了兩天,羊衜就帶著妻子離開了許昌,迴了老家泰山。

    蘇青知道,過不了多少時日,他們兩個就會帶著《孟德新書》南下。而以羊衜的為人,絕不會去學這兵書,更不會讓這本書流傳出去。

    ——這本書孟德公能傳給他的兒子,我也可以吧!

    蘇青有點偷著暗樂的心情——很久,都沒有這種心情了。也許,到北方來,真的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又過了幾天,蘇青與曹衝周不疑等人盤桓得也夠了,張遼也見蘇青的心情漸漸平複了一點,便又帶著蘇青上路了。這一次,曹丕不放心蘇青,硬是陪著蘇青一起去了前線。

    其實,蘇青知道張遼的意思,她是故意做給張遼看的。

    她的心裏,一直沒有減輕對曹操的懷疑。

    有時她也有點自責——究竟從何時開始,自己也對孟德公有了不信任的感情呢?

    所以,當蘇青見到曹操時,心情一陣激蕩,就是問不出一路上心心念念想要問的話。

    直到吃過了曹操為她特意安排的飯食後,她才鼓起勇氣問了曹操自己的問題。

    曹操有些意外地看著蘇青,眼睛一眨都沒有眨。

    “子矜,我很難過,你知道麽?”

    曹操的眼中突然現出了一種悲傷。

    蘇青心中一凜:“抱歉,孟德公,我不該懷疑你的!”

    曹操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你我畢竟分離得夠久了,你對我有所懷疑也是應該的,有時我自己也會做出令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事來。其實我真的想過,要不要拖延時日,或者索性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讓孫翊就這樣去死。但是不行,那是你的丈夫!”

    曹操抬起頭來,注視著蘇青,眼中的光芒讓蘇青不敢逼視:“當夜我就讓張文遠輕騎而去希望能夠早一步趕到江東,卻不料還是……唉!”

    蘇青已經被曹操說得流下淚來:“孟德公……別說了……”

    曹操見蘇青哭得傷心,也是陪著灑了幾滴眼淚。

    蘇青哭了一陣,還是盡量收攝了心神,對曹操道:“是袁譚?”

    曹操點了點頭:“是他。”

    “是辛毗的人傳的消息?”

    “是的。不過這事參與的人很少,辛毗留下的眼線沒有那麽高的地位,所以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也就晚了好幾日。”

    ——或許,這就是命吧!

    蘇青在心裏歎息著。

    ——不過,辛毗麽?

    想到這個人,以及在他家住的那一晚,蘇青的嘴角綻出一絲笑容,但是很快隱去。

    曹操並沒有看到點這稍縱即逝的一幕,隻是與蘇青又發了一通感慨。

    “倉舒,才九歲吧。若是孟德公想以她為世子,那當他成年時,子桓已經羽翼豐滿了吧。到時候,不是出現袁氏的局麵,就是孫氏的局麵呢!”

    到了如今,蘇青仍然不明白為什麽曹操還不痛下決心決定立誰為嗣。

    難道他認為把曹植扶起來,就能轉移曹丕的視線,讓曹丕忽略曹衝,從而使得曹衝安全地成長麽?

    曹操卻還是沉吟不語。

    蘇青見曹操還是不開悟,也是沒有辦法——也許,孟德公他也很為難吧!

    隻生了一個兒子的自己,可能是無法理解孟德公的心情的!

    蘇青有點自嘲地想。

    第二天,蘇青陪著曹操去視查了前線。

    看著被漳水團團圍困的鄴城,蘇青覺得有點佩服審配,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不投降,看來是對袁尚的救兵抱了很大的希望啊!

    但是,憑袁尚的本事,救得了鄴城麽?

    果然就在七月的下旬,袁尚在屢攻平原不下時,終於忍不住迴師救援鄴城了。

    但是這種在堅城下敗退的軍隊,能有多少士氣?袁尚僅僅走到漳水岸邊,就被曹操設下的埋伏團團圍住。

    袁尚的部下馬延張顗等人紛紛向曹操投降,近萬人的軍隊不戰自潰。袁尚還算是運氣,沒有死在亂軍中,而是逃往了中山國的定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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