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吃貂肉不?”


    “草,你小子,鬼得很!”


    你方唱罷我登場,王大撇子講完故事,悶了一口散摟子,看著小年輕們期待的掌聲 兩隻手伸開往下壓了壓。


    “今天過節高興,俺們還得去走走親戚,你們年輕人繼續啊,走的時候把狗崽子們帶走!伺候的太煩人。”


    王大撇子喊著媳婦李淑芬,扶著二驢老娘上屯子裏串門去了,把空間留給了小年輕們。


    狗崽還剩六個,馬紅梅和蔣金鳳姐倆一人要抱走一個,王建國這小子也要一隻,張初一心裏尋思著就是建國不開口,也得給人王叔家留一隻好的,照顧了這麽久,王叔的話是怕養下去有感情了。


    剩下的三隻哥四個也不夠分,反正都住在知青點,幹脆養一塊算了,到時候三條狗配合著打圍也方便。


    趕巧了,挑完以後留下的三隻除了黑白花的正好一隻青灰色和一隻棕黃色。


    張初一趁著酒勁拍了板,三隻狗分別叫太極、青龍、黃毛。


    其他兄弟聽到這話就知道張初一這小子是想師父了,闔家團圓的日子難免觸景生情。


    二驢子瞅著張初一和顏紅軍的眼眶紅了,吧嗒吧嗒的掉開了眼淚,趕忙轉移起了話題。


    “哎我說,你們城裏不是有什麽團拜茶話會,今天八月十五咱們是不是也沾沾風,幾個上過學的一人出個節目啊,誰也不許躲!”


    “你小子,站都站不起來,狗長犄角盡整些個洋事兒!要整可以,你先來一個!”


    顏紅軍幹了杯中酒,抹了一把臉笑著說道。


    “別啊,俺攏共上兩天學還趕上教書先生請假,快快快,一個節目俺陪一杯!”


    馬紅梅氣鼓鼓的抬起手想杵一下子李二驢,可看到他受傷還整幺蛾子的樣子。


    噗嗤笑出了聲。


    “咳咳,我先整一個吧,此時此景必須吟詩一首!”


    吳小亮順了順嗓子,站起來衝著蔣金鳳擠眉弄眼,倆手一背,在院子當間邁步起範兒。


    “啊!八月十五月兒明,大家一起吃月餅。一人一個不夠吃,要吃兩個才過癮!”


    砰!


    一隻鞋準確的飛到了吳小亮臉上,顏紅軍撇嘴的站起身子,搖晃著扶著桌子說道:


    “整了半天就這?要這麽滴俺也會:


    月兒彎彎照樓台,樓高又怕跌下來。今日碰到郭麗芳,給我送條大魚來。”


    噗!


    “好詩好詩,你倆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張初一樂嗬的豎起了大拇指,二驢子則是連幹兩杯散摟子。


    “人家二哥可是陪到位了啊,初一,你小子光比大拇哥可不行,咱裏麵數你有才,整,必須整一個不一樣的,作詩你不如俺倆,幹脆唱個歌吧!”


    吳小亮一改往日內向的性格,不時在飯桌上活躍著氣氛,也不知道是心上人在跟前一反常態,還是想借此忘記第一次在異鄉過中秋的思鄉之情,又或許想讓身邊的人開心一點。


    “就是,初一來一個!”


    “來一個!”


    咳咳!


    “氣氛到這兒,我給大家唱個小曲兒吧,紅軍和亮子去拿槍。”


    (#?Д?)


    “拿槍幹哈玩意兒?”


    “我唱歌容易把狼招來!”


    “你可拉倒吧啊,痛快滴!”


    張初一瘸著一條腿,走到了籬笆旁邊,看著遠處巍峨挺拔的蒼山峻嶺,哼起了上一世李煥英裏那首耳熟能詳的歌謠:


    老妹兒啊 你等會兒啊


    咱倆破個悶兒啊


    你猜那 我心裏兒啊


    裝的是哪個人兒啊


    。。。。。。


    我活著是你的人兒啊


    死了是你的鬼兒啊


    你想咋地兒就啊咋地兒啊


    月亮它照牆根兒啊


    我為你唱小曲兒啊


    看你睡啦 我心裏美滋味兒啊。


    一曲唱罷,也不知道是這片土地特有的加持,還是歌詞裏那敘事嘮嗑一般的講述,在場的眾人早已唏噓不已。


    音樂是情感的良藥,但有時也是揭開心底傷疤的銳器,幾個姑娘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尤其是周文悅,靠在郭麗芳的肩頭哽咽不止。


    張初一上一世通過那個穿越的小品知道了這首歌,女主同樣是穿越,經曆了至親的離去。


    看看現在的自己,命運同樣這般捉弄人,不到一年的時間,師父的離去如此相似,可倔強的老頭從未來到過自己的夢裏。


    師父,你在那麵還好麽?


    如果你也穿越了,會去到我生活的時代麽?


    “初一,讓你小子整個樂嗬的,你瞅瞅大過節的大夥都哭的不行了,罰酒!必須罰酒!”


    顏紅軍端著兩碗散摟子,遞給好兄弟一碗,摟著他的肩膀小聲說道:


    “初一,喝吧,喝多了就不難受了,我也想我師父了,老爺子在天上會保佑著咱們,替他報仇!幹!”


    “妥!”


    酒桌輕易不端杯,端杯喝倒一大堆。


    今日月圓興致起,絆惹酒氣不放歸。


    沒一會,桌上趴的,院裏栽的,炕上癱的,大家夥各懷心事,此刻借酒澆愁,唯恐自己喝的慢了,成了最後一個清醒之人。


    “棗花,咱倆管女的,建國和亮子管男的,你說說一個個不能喝,整的還挺事兒!”


    蔣金鳳擼起袖子,把頭發一紮,跟王棗花把還稍微清醒一點的姑娘們一個個架進了屋裏。


    “姐,小時候俺們總盼著快點長大,為啥哥哥姐姐們這麽多愁心事啊?”


    “也許他們的心裏裝著著太多東西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鍋底翻過來也是黑的,你給衝點蜂蜜水,俺去找輛板車把男的拖迴去。


    要不讓別人看見嚼舌根子不是?”


    蔣金鳳從小生活在幸福的大家庭,作為家裏最受寵的一個小輩兒,自然沒那麽多煩心事。


    吳小亮跟她聊天的時候說起過身邊人的故事,原來城裏並不像她們屯鋪裏生活的那麽愜意自在,人們照樣得為一日三餐發愁。


    尤其是那可怕的風暴,有些人毅然決然選擇了死亡,隻是為了早日解脫。


    蔣金鳳也問過自己,死都不怕,還怕活著麽?


    這些小夥子好不容易下鄉插隊到了這裏,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師父又遭遇了不測,換成別人也許早崩潰了吧。


    這一天夜裏,喝醉睡著的眾人都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們見到了自己最想見到的人,說出了心裏不敢說出的話。


    皎潔的夜空中,一輪金黃色的明月,月光照耀的地方,流露出的遺憾是那未能實現的夢想,是那無法達成的目標,是那陰陽兩隔的至親。


    它們在歲月中漸漸消逝,隻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和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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