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小胡桃躺在病床上,聲音極其虛弱。


    在生命流逝的最後關頭,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耳邊似有無數的聲音在吵鬧。


    她想要努力睜開眼睛,她想再看爸爸一眼,聽一聽那個充滿磁性的,溫柔的聲音。


    她想牢牢記住這一切,記住爸爸的那張臉。


    這樣,即便是成為一顆星星,也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爸爸了。


    還有,書上說,人死了會去地府,要喝孟婆湯的,會忘記一切的。


    可她不想忘記自己的爸爸,她必須努力記住,刻在心裏,刻在靈魂裏,永遠···永遠也不能忘記···


    她拚盡了自己全部的氣力,終於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她忍著病痛,轉動著脖子,每一下,都很痛,痛徹心扉,撕心裂肺,讓人煎熬,可她不甘心啊,再痛她也要找到自己的爸爸。


    “小胡桃···”胡強看到了小胡桃的動作,他努力貼在玻璃牆上,瞪大了眼睛。


    “爸爸···”小胡桃終於看到了胡強的樣子,貼在玻璃牆上的爸爸很“滑稽”,也很帥。


    她咧嘴笑著,眼睛癢癢的,淚水慢慢湧出,化作了人生中最後一滴淚珠。


    那晶瑩的淚珠仿佛包含了她全部的人生,每一段人生重要的時刻,都有爸爸的身影。


    從小到大,爸爸都是她心中的大山,不僅可以遮風擋雨,還能托著她不斷向上。


    “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爸爸···”小胡桃的意識開始模糊,身下的機器也開始運轉,那轟鳴的聲響她再也聽不見了。


    “小胡桃?小胡桃?”胡強的心跳開始加速,直到看見成為一條線的心電圖,腦子轟的一下,一片空白。


    不久後,房門打開,實驗室那幫人趕緊跑了進去,想看看機器運轉的是否順利。


    胡強就跪在房門口,不斷有人從他身邊擦過,每碰撞一下,他的身體就開始搖擺起來,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


    後麵發生的事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他連怎麽迴的家都不記得了。


    胡強家。


    “莫菲大大,胡經理他···”樂樂看著緊閉的房門,內心很是糾結。


    “讓老胡先緩緩吧,你們先迴去吧。”莫菲努了努下巴。


    “迴去是迴不去了,小白老師和海星老師已經去了殯儀館守著,我們也過去看一下。”樂樂情緒很是低落。


    “莫菲,好好照顧胡經理,額看的出來,這一次對胡經理的打擊的確很大。”若愚歎了口氣,“額們待在這裏也莫用,有事打額們電話。”


    “好。”莫菲點點頭。


    幾分鍾後,樂樂幾人便離開了。


    莫菲站在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老胡?老胡?你餓了沒?要不要我給你燒點東西吧?實在不行,我點個外賣?”


    許久,裏麵沒有任何應答。


    莫菲似乎知道了什麽,沒有再說話,落寞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的心也很堵,那種悶悶的難受之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上一次是奶奶,這一次是小胡桃。


    人的生命為何如此脆弱,命運又為何如此殘忍。


    “莫菲···”小陪慢慢浮現。


    “小陪···”莫菲輕輕喚了一聲,當她抬起頭的時候,淚水已經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小胡桃走了···嗯···”


    她的情緒忽然崩潰了。


    胡強說他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難道就是了嗎?


    哪有那麽多堅強的人?人人都有傷心欲絕的時候。


    強硬如她歐陽莫菲,內心總有一塊柔軟地,她之前是強撐著,她不希望讓胡強更痛苦,更難過。


    可到現在,她發現,她做不到,她依然做不到。


    她還是很多年前那個哭泣的孩子。


    就像現在的胡強一樣,她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也把自己埋葬在了昨天。


    “莫菲,你別這樣···”小陪有些慌了,她不是沒見過莫菲哭,但真沒見過哭那麽慘的,更何況房間裏麵還有一位呢。


    莫菲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抱膝,將頭埋入大腿內。


    這是她那時起感覺最安全的姿勢。


    “嗚嗚···”小陪也哭了。


    “你又怎麽了?”莫菲紅著眼睛,抬起頭。


    “小主人沒了···不知道為什麽···我也好難過···”小陪抽泣道,“就跟上去我要和主人告別了一樣,我形容不出來···為什麽會這樣···”


    “小陪,這就是人類的情感···酸甜苦辣,愛恨情仇···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莫菲喃喃道,又有些詫異。


    因為小陪真的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存在,其實她是一個比較低等的人工智能,但她的情感似乎超出了太多太多···


    “我還能再看見小主人嗎?”小陪委屈極了。


    “能!一定能!”莫菲捏緊拳頭,她對未來的人生有了新的規劃,她需要大量的新知識,她想要付出自己的努力。


    房間內。


    黑暗占據了大片,隻有一盞昏黃的台燈散發著微微光亮。


    胡強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本相冊。


    他一頁頁翻著,摸索著每一張照片。


    從小胡桃的出生,再到她逐漸長大。


    他一邊迴憶著,時而哭,時而笑,就像是一個瘋子。


    照片是多麽偉大的一種東西,一個人的人生都濃縮在了這本小小的相冊中。


    最終,胡強將相冊捂在了胸口。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腦海中滿是小胡桃的影子。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會先走自己一步,從看見小胡桃的第一眼起,他就發誓過,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女孩。


    這是他的小公主,他世界中的一抹光亮,是上天賜予他的最好禮物,也是苦海人生中的一盞明燈。


    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是她和媽媽讓自己有了動力和勇氣。


    可現在···


    胡強的淚水快流幹了,但他知道,這不是最後一次為了小胡桃而哭泣。


    ···


    第二天,莫菲被樂樂的電話給吵醒了,她昨天哭著哭著就睡過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莫菲掛斷了電話。


    樂樂說,胡強需要過去一趟,沒有他簽字,很多事辦不下去,畢竟他是小胡桃的監護人。


    “老胡。”莫菲拍打著房門,今天無論如何,她都得讓胡強振作起來。


    吱嘎!


    沒多久,門開了。


    “老胡,樂樂說···”莫菲還沒說完,就呆住了。


    “說什麽?”胡強麵無表情的站著,那一頭白發,灼人雙眼。


    ps:失去孩子的痛苦,為人父母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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