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的椅子上。


    胡強彎著腰,雙臂抵在大腿上,眼睛還有些紅。


    “老胡,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我們就要去努力改變它,你打算怎麽做?”莫菲在一旁問道。


    “先把房子賣了。”胡強低聲道。


    “賣房子?”莫菲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


    也對,老胡資金本來就緊張,治療費用肯定不少,他沒有錢,就隻能賣房子了。


    “我可以借你。”莫菲脫口而出,“哎,你可別拒絕,現在以小胡桃為重。”


    “還有,我是小胡桃的幹媽,我也是為了小胡桃。”


    “謝···謝你···”胡強應承了下來,莫菲說得對,現在小胡桃最重要。


    ···


    一個月後。


    病床上,此時的小胡桃麵色蒼白,明顯瘦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營養不良似的,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再也瞧不見頭發的影子。


    “爸爸···我們能迴家了嗎?”小胡桃的眼睛有些渾濁,她吃力的歪過頭,看著床邊的胡強。


    胡強沉默著,心如刀割。


    一開始,他可以瞞住,可小胡桃總歸是要治療的,那就必須得在醫院裏。


    時間長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醫生也下了最後通牒,要麽就是做手術,可成功幾率很小,極有可能直接死在手術台上。


    要麽···就是迴去等···等一個奇跡···


    原本胡強還想賭一把,就做手術,但莫菲說,生命是屬於小胡桃自己的,她雖然小,但很有主見,你應該問一下她自己的想法。


    胡強問了,小胡桃果斷選擇了迴家。


    “爸爸,我不想在冷冰冰的台子上走了,我想迴去了,我想念奶奶了,我就在自己家裏,哪兒也不去。”


    小胡桃是這麽說的。


    “莫菲去辦手續了,馬上···我們就能迴去了。”胡強的聲音在顫抖。


    “太好了,可以迴去了。”小胡桃擠出一個笑容,笑的很開心。


    雖然這裏的醫生叔叔和護士姐姐都很好,可她待不住了。


    吱嘎!


    門開了,莫菲拿著文件袋走了進來。


    “老胡,手續···辦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好。”胡強站起身子。


    ···


    醫院門口。


    當胡強推著輪椅出來的時候,海星已經在車上等著了。


    “胡經理。”樂樂幾人迎了上來。


    原本胡強是不想麻煩他們幾個的,但樂樂她們堅持要來。


    小胡桃的事情她們也聽說了,說句難聽的,可能這是最後一次···


    “樂樂姐姐!阿傑哥哥!小白哥哥!若愚姐姐!”小胡桃甜甜的叫著,隻是此時蜷縮在輪椅上的她顯得那麽虛弱。


    “小胡桃。”樂樂不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這一個月裏麵,她來過醫院很多迴,是看著小胡桃一點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個變化的過程無論是對於誰來說,都是極其殘忍的。


    “我可以迴家了,好耶。”小胡桃咧嘴笑著。


    “是嗎?真是太好了。”樂樂的淚水直接湧出。


    “別哭嘛,樂樂姐姐,你一哭我更難受了。”


    “好了,樂樂。”阿傑將樂樂拉到一邊安撫著。


    “先上車吧,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嘛。”小白來到了小胡桃身後,和胡強一起發力將輪椅抬了起來。


    費了好一會功夫,幾個人才將輪椅抬上了這輛租來的商務車。


    海星穩穩的啟動車子,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生老病死是人必須麵對的事情,可當它真的發生時,絕大多數人都是手足無措的。


    送迴家後,樂樂幾人也沒待多久,很快就告辭了。


    小胡桃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周圍的一切,仿佛又有了一種全新的體會。


    將樂樂幾人送走後,胡強走迴房間,關上了門。


    “小胡桃是接迴來了,你媽那邊怎麽辦?”莫菲擔心著。


    “我媽···已經知道了。”胡強難受著,“她差點暈過去,現在狀況也不太好。”


    莫菲歎了口氣,她望著胡強,忽然發現對方的雙鬢多出了一縷白發。


    一個月的時間,蒼老了他的麵容,佝僂了他的身體。


    “爸爸,晚上我可以看星星嗎?”小胡桃突然道,“我很久很久都沒看過了。”


    “好,咱們看星星。”胡強望著窗外的陽台。


    “我那邊有望遠鏡。”莫菲道。


    “不用了,菲菲司令,我就想著···看看夜空,找一找星星。”小胡桃道。“有望遠鏡就沒有意思了。”


    “那我···”


    “爸爸,晚上你陪我一起看吧。”小胡桃又道。


    “好···”


    “就我和你。”小胡桃補充了一句,看向莫菲的眼神中有抱歉,但更多的是決絕。


    “就我們兩個。”胡強也應答了下來。


    莫菲沒再說話,她明白,這對父女是有悄悄話要說,他們需要這樣一個私密的空間和合適的時間。


    又或者說,小胡桃已經感知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結果,想抓住最後的機會,和自己的爸爸在一塊。


    ···


    入夜,天氣微涼,今天的夜色特別好,烏雲沒了蹤影,皎潔的月盤則是掛在天際,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輝。


    那光芒又像是瀑布似的,垂落下來,灑在陽台上,蓋住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好美的夜空啊,爸爸。”小胡桃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是。”胡強心不在焉。


    若是平時,他也能說出幾句吉祥話,但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


    景色再美又有什麽用呢?


    “爸爸,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小胡桃繼續說著。


    “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我可比你想象的堅強多了,我可是小胡桃船長你呢!”小胡桃說的很驕傲。


    “可我不是···”胡強慢慢抬起頭,他選擇揭開了自己的脆弱,他是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同時他也是一名父親。


    父親這個詞,看上去就得像是一座大山,能立起來,給自己的家庭遮風擋雨。


    可父親也是人,人就會害怕,害怕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幾樣東西。


    而現在,他就在麵臨這樣一個恐怖的事情,他即將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爸爸,看著我。”小胡桃有些著急。


    胡強望了過去,看到的是一雙明亮的眼睛,她仿佛在對自己說,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ps:小胡桃:爸爸,我知道你一定會站起來的,再怎麽樣,都會站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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