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胡強家。


    吱嘎!


    莫菲安頓好胡媽,關上臥室的門,迴頭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胡強。


    “暫時安撫下來了,阿姨吵著要迴去,說是太晚了,不能在這過夜。”


    胡強的腦袋靠著沙發背,呆呆的望著天花板,雙手無助的捂住臉。


    “醫生怎麽說的?”莫菲雙手抱胸,皺起眉頭。


    下午在醫院的時候一直是她陪著胡媽,胡強則是跟著醫生出去,了解情況去了,所以她並不知曉結果。


    “醫生說···”胡強開口了,“病情暫時是穩定的。”


    “他管這種情況叫做穩定?”莫菲無語了,“都不看看是什麽樣子了,把你認成了你爹,還把那地方認成了你們老家的巷子,這是穩定?”


    “根據檢查的結果來看,暫時是這樣的,有些片子出來的沒那麽快,還得等消息。”胡強喃喃道,“醫生說,這種情況他們之前也沒遇到過,也有可能是人的大腦產生某種···記憶錯亂···”


    “記憶錯亂?”莫菲想了想,“一下子錯亂到了年輕時候?那醫生有說要怎麽辦嗎?”


    “有!好好靜養,多陪陪我媽,也許能慢慢恢複過來,要是不行的話···可能就···沒有辦法了···”胡強眼神黯淡。


    “那···你打算怎麽辦?”莫菲眼神閃爍不定。


    “我不是請假了嘛,我打算這幾天好好陪陪我媽。”胡強堅定道。


    “那小胡桃怎麽辦?她一直很期待這一次集會的。”莫菲歎了口氣。


    “我···莫菲,我知道,我答應過小胡桃的,我也不想食言···可是···可是我媽這個樣子,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擺什麽攤子···我現在都不知道以後萬一弄不好了,應該怎麽辦!”胡強越說到後麵越激動,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兩眉毛上不停揉著。


    “我知道···我知道···”莫菲點著頭,“實在不行,我帶小胡桃去吧,你就留下來好好陪著阿姨,反正···我也是她幹媽,也算是家屬了吧。”


    “而且···小胡桃那麽聽話,那麽善解人意,她也會理解你的苦衷。”


    “莫菲,我現在心很亂···很亂很亂···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我···”胡強感覺很難受,坐立難安,想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卻又無可奈何。


    “老胡!冷靜!”莫菲喊了一聲。


    “冷靜,你讓我這麽冷靜的下來?”胡強抓著自己的頭發,“那是我媽···我接受不了···”


    莫菲默然,老胡的崩潰在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那是他的媽媽。


    而且之前薇薇那件事的時候,她也曾在馬路上看到過那個絕望的老胡。


    可她沒想到是,這一次的崩潰來的那麽洶湧,破防程度遠遠超出了那日。


    “莫菲,你說到底是為什麽?”當胡強再抬頭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麵。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時候我爸走了···我媽和我說···我爸在看著我···我們要努力,要靠雙手,讓自己的生活幸福。”


    “長大了,薇薇走了,我媽說···每個人的緣分都注定了···人要向前看···小胡桃還在呢···”


    “現在···我媽變成這樣···她不會再安慰我了···我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麽···”


    胡強迷茫了,他的人生似乎充斥著失敗和不幸。


    每一個階段的“失敗”,都在無聲的“控訴”,你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


    “老胡,聽著,你給我聽著!”莫菲走過去抓住他的肩膀,一臉嚴肅。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但是阿姨說的沒錯,人要向前看,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改變不了了,那就去做一些能改變的事情。”


    “你記著,你還有小胡桃,誰都可以倒下,你不能倒下,這口氣你得憋住了!”


    “再苦再難,也不許咽下去!”


    “你想一想,小胡桃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還有阿姨,醫生不是說了嗎,暫時是穩定的,她需要你的照顧!”


    胡強啜囁著,他眼睛血紅,看著莫菲那認真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


    “對···我不能倒下···我還不能倒下···”


    莫菲無奈了,她現在這麽說,也是為了不讓老胡那顆心碎了,那口氣散了。


    這世界上哪有不能倒下的人呀,人不是神,他們有七情六欲,會被情緒左右。


    他們也會累,也會倦怠,可支撐他們不倒下的就是心中的牽掛。


    如果沒了牽掛,也就沒了那股精氣神,這樣的人就會變成浮萍,風雨飄搖之下連命都能消散。


    吱嘎!


    這個時候,房門又被打開了,朱淑芹慢慢走了出來。


    莫菲推了一把胡強,胡強趕緊擦了擦眼角,迎上前去。


    “建民,你這是怎麽了?”朱淑芹看著胡強那樣子,一臉驚詫。


    “沒什麽···風迷了眼睛,有些難受。”胡強扯出一個笑容,他不想在母親麵前表現的那麽軟弱。


    “哦,那我給你吹吹吧。”朱淑芹似乎少了白日裏的那股羞澀,轉而變得成熟了一些。


    “不用了,已經好了。”胡強笑道。


    “那行吧。”朱淑芹笑笑,隨後四處走起來,東看看,西摸摸,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媽···你在找什麽?”胡強強行將到嘴巴裏的媽字給壓了下去。


    “之前咱們結婚的時候你買的那大音箱呢?”朱淑芹自言自語著。


    “結婚?”胡強愣了一下,這時間線是···又跳了?


    “在櫃子裏!”他忙不迭道。


    “哦,在這!”朱淑芹打開底下一個櫃子,終於翻出了一個心心念念的音箱。


    那是一個很老式的提拉款音箱,中間放磁帶,上麵是大按鍵,兩邊則是出聲口,就像兩隻漆黑的大眼睛。


    這麽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古董”,可真是不多見呢。


    “你們家還有這個?”莫菲小聲道。


    “我爸沒了以後,我跟我媽搬過很多次家,很多東西都沒了,隻有這音箱,我媽一直沒舍得扔。我想,這是我爸留給她的···最美好的禮物了吧。”胡強看著那音箱,記憶也被拉迴到了過去。


    小時候,他也對這玩意很好奇,曾經搗鼓過,沒想到後來被胡媽看見了,把他打得很慘。


    他媽很少打她,次數屈指可數,那一次,他記得很清楚,印象太深刻了。


    也是從那一次以後,他明白了這個音箱的重要性。


    ps:胡強:倒下的人不該倒下,因為他不倒下,才能讓身邊的人也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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