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城知府自從得了譚錦瑟使人傳的口訊後就去請了冷落來商量,畢竟口說無憑,若興師動眾地跑到這山裏來捉人,到頭來撲了個空,那豈不是丟人了?冷落原打算令皎城知府派上幾個衙役快馬過來看上一看也就是了,孰料陳捕頭一聽說地點是在毓靈山中,想起自個兒妹子也去了那山裏遊玩,便有些放心不下,主動要求前往,冷落遂決定同他和高捕頭一起親自過來跑上一趟。

    三個人找遍了好幾個山頭才終於看見了被困在山上的蘭心雅社中的幾位小姐,問明了來龍去脈,冷落便令高捕頭立刻迴往城中調遣衙役前來救援,而後令陳捕頭先將幾位小姐送到山下張廣友家的莊子上安置,自己則在這附近尋找其他的失蹤人員。

    冷落也發現了心兒她們掉下去的那個盜洞,心知那傳話給皎城知府之人所言隻怕不虛,這山中果然藏有一座古墓,出於經驗和警惕之心,他並未擅自下洞尋人,而是在周圍方圓數裏處又檢查了一番,順便等調來衙役之後再安排入洞。

    這漫山遍野的一檢查不要緊,卻正把譚正淵留在盜洞外麵放風接應的人給抓了個正著,隻等衙役們趕來交由他們綁了看押住,再著人把守住那盜洞口來個守株待兔。

    然而衙役的人手畢竟有限,若想下墓尋人隻能調兵,以天龍朝的律法規定,知府沒有兵符在手是調不得駐城兵的,所以冷落隻好又親自迴了皎城一趟——身為六扇門的大總捕,他的特權之一就是可以調動三千兵士。

    待把駐城兵調來時就已經到了後半夜,冷落將兵士分成幾隊,其中兩隊分別從他已發現的兩個盜洞口下去捉人尋人,其他幾隊有負責繼續巡山查找失蹤的蘭心雅社成員的,也有留守在洞外隨時負責接應的。

    冷落自然也沒閑著,就這麽施展輕功漫山遍野的搜尋,尋著尋著便聽見遠遠地像是有兩個姑娘在爭執,一路趕過來,正看見其中一個姑娘從山坡上跌了下來,不成想居然又是那個令冷麵冷心的他都忍不住心生憐惜的可憐丫頭。

    冷落見這丫頭在地上蜷縮著,身上有多處劃傷,知是摔重了,便道了聲:“在下送嶽小姐去就醫,失禮之處請莫見怪。”說罷便伸臂去抱心兒起來,心兒想推開他,無奈這一次真是摔得重了,一時半刻身上是一點兒也動不了,心中不由焦急,生怕明月夜迴來找不見她又幹出什麽不計後果的事來。

    冷落將心兒背到背上,足尖輕點向上縱了兩下,徑直落在崴傷了腳坐在地上的譚錦瑟身旁,道:“譚小姐可還能走動?”

    譚錦瑟也認得冷落,在陳婉婉她爹壽宴上經人介紹過的,知道他是捕頭,是比知府還大的官,因而眼珠兒一轉,驚慌道:“大人,家父還在下麵,請先去救他!”

    心兒皺了皺眉:明月夜身上還背著從那古墓裏盜出來的珠寶,若是冷落下去兩人正能打個照麵,到時明月夜的處境就太危險了。

    譚錦瑟並未注意到明月夜身上帶著冥器,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讓官府將譚正淵那老畜牲抓個現形,否則今天這一晚上她的罪也白受了苦也白吃了,她苦命的娘十幾年來就全都白熬了。

    冷落略一沉吟:人命關天,自然是要先救處境更危險的人,便道:“二位小姐請待在此處,陳捕頭很快便能趕來接二位下山,在下這就入洞一看。”說著就要將心兒放下來。

    心兒心下一急,雙臂一伸便摟住了冷落的頸子,做出一副說什麽也不肯放開的架勢。冷落頗感好笑之餘心中卻又有那麽一絲絲兒莫名的悸動……這小身體真是好軟好柔,好想讓人就這麽緊緊地擁著她、嗬護她……這小小的頸窩裏飄出的淡香味道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安逸,甚至還會有著想與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共度一生的念頭。

    冷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定力,因這種感覺已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在與那個月光大盜的接觸中他也曾詭異地產生過這樣的念頭,隻不過他一直不肯往深處去想罷了,畢竟她是個大盜,而他是個官。

    譚錦瑟在旁邊氣得眸中冒火:這個叫嶽心的女人怎麽這麽放蕩?!同葉月明摟摟抱抱不算,如今又同這個當官的摟摟抱抱!她放蕩她的也就罷了,若阻她譚錦瑟的大計卻是萬萬不許!

    譚錦瑟過來一把扯住心兒胳膊,冷笑道:“嶽小姐怕什麽?不是還有我陪著你麽!請趕緊放手讓這位大人下去救我爹,人命關天,你賠不起的!”

    人命……你爹的命是命,我哥哥的命就不是命了?恕我這一次不能相讓!心兒隻管死死摟著冷落頸子不肯放開,身上還在微微地發著抖。

    冷落一時沒了辦法——辦法若是想一想其實還是能有的,隻不過冷落心中一個聲音在說:沒辦法,真是沒辦法……點穴什麽的法子他真的是一點兒也沒想起來。

    算著陳默和高興怎麽著也快趕過來了,冷落便問向譚錦瑟:“譚小姐,你在洞下都看到了什麽?”

    “甬路,青銅門,很像是個府邸什麽的。”譚錦瑟沒有提到巨蛇和迷宮,因為她怕冷落因此而生了顧忌不肯下去捉譚正淵,又故意透出疑似古墓的訊息,以印證她讓人去官府告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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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落心中有數,卻也有疑,盯住譚錦瑟的臉道:“令尊還困在下麵,請問譚小姐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心兒趁著兩人說話之際摸出頸間那枚銀哨子,整個兒含進嘴裏輕輕鼓氣吹起,三聲長兩聲短一聲頓,饒是冷落的耳朵就在心兒臉側,也未能聽見一分一毫。

    這銀哨子原本就是吹不出聲音來的,傳聞它是用兩枚貓形的鈴兒融了之後重新鑄出一對兒來的,吹不出聲音還不算稀奇,它最大的稀奇之處就在於一定範圍內吹動其中一枚,另一枚就會應和般自行震動,心兒同明月夜一人頸子上掛著一枚,正可以以此傳遞信息。

    譚錦瑟才剛答了冷落的話,便見遠遠地陳默和高興飛掠而至,冷落向二人道:“小高去那邊帶兵過來,這裏又有一個洞口,須立即下去救人。小陳在此看護這二位小姐,我先入洞去探路。”

    高興領命飛奔而去,陳默應著就要過來接冷落抱著的心兒,卻見心兒死活不肯撒手,不由暗暗好笑,又看自己頭兒一副冷麵上也帶著幾分無奈,就更覺得這事兒有趣——要知道,自己這個冰山似的上司可是向來很少將任何情緒掛在臉上的,偏就被這個小姑娘給拿住了。

    這廂正糾纏不清,忽聽得不遠處那井口般的洞內有人提聲唿救:“上頭有人麽?救人啊!請過來搭把手!”

    心兒聽得是明月夜的聲音,便將箍著冷落頸子的胳膊鬆開,冷落先將她小心安放到地上,而後同陳捕頭飛掠過去,伸手把陳婉婉先拉了上來,陳婉婉一看見自個兒哥哥,哭著便一頭紮進了陳默懷裏,陳默又是心疼又是急惱,卻不好現在就發作,隻得輕輕拍了拍婉婉的後背,溫聲道:“莫哭,哥哥不是在這兒麽?下麵還有人,先把他們救上來再說。”

    陳婉婉想起戚栩還在下頭,連忙止住哭聲閃到一旁,由他們兩個先後把戚栩、許半仙和仍舊昏迷不醒的張廣友拉出來,最後是明月夜和沈碧唐。心兒坐在旁邊的石頭上連忙抬眼望向明月夜,見他和沈碧唐兩個一人塗了一臉的血,上麵還拍了幾把土,別說冷落他們了,就連心兒不仔細看都不出這兩個的真麵目來。

    心兒這才略略放了心,冷落曾在月桂城見過明月夜的真麵目,就算他不知道明月夜其實就是盜寶賊,但總歸被認出來的話不太好解釋,麻煩還是能避則避的好。

    陳默被這兩張大花臉的家夥嚇了一跳,瞪著二人問道:“你們臉上的血是怎麽迴事?!”

    “死蛇的血沾到的。”明月夜故作後怕地道。

    冷落看了他兩眼,道:“下麵還有人麽?”

    明月夜餘光瞥了眼在場的幾人,“怯怯”地道:“還有……我們有幾個同伴先後失蹤了,不知是不是也掉到了這地下的洞中去……”

    譚錦瑟看了看明月夜:葉月明這家夥果然聰明得很,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既沒有當著戚栩這幾個不明真相之人的麵明說自己不是同譚正淵一夥的,也沒有對冷落說明自己的同伴究竟都是幹什麽的,正巧蘭心雅社的成員也有好幾個走失的,冷落必然會以為葉月明同他們這幾個人才是一起的,後麵若是抓住了譚正淵,他隻管咬定自己同那老畜牲不是一夥的就是了,官府查辦自然查不到他的頭上去。

    冷落在明月夜身上打量了幾眼,忽地瞥見他身後背著的一堆鼓鼓囊囊的東西,旁邊的那一個也背著一袋,便將銳眸盯在明月夜的臉上道:“那包裹裏裝的是什麽?”

    明月夜愣了一下,轉而一拍腦門,邊解身上包袱邊苦著臉道:“我們還怕會很長時間出不來呐,就抓了幾條蛇預備湊合著撐下去……”說著從那包袱裏抓出幾條已經死掉的蛇扔在地上,還順便底兒朝天地往外倒了倒。

    “你們還會抓蛇?”冷落淡淡問道。

    “我們本就時常到山裏來打獵遊玩兒,抓蛇捕狼也是常事,誰想這次……唉,真是大難不死啊。”明月夜苦著臉連連搖頭,惹得一旁裝傻的沈碧唐險些笑出來。

    冷落果然沒有再繼續追問,見幾個女孩子都冷得渾身發抖,便向陳默道:“你先帶著他們幾個下山去罷,我下去看看。”

    心兒那廂低著頭心道下去最好,若就此迷了路出不來那就最最好不過了……然而轉念一想這個人雖然討厭,畢竟也救過自己兩迴命,自個兒這麽咒他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

    冷落鼻中覺得有些癢,不過還是將這個噴嚏壓下了,一縱身便躍入了那洞中。陳默領了命,將陳婉婉背到背上,招唿眾人同他一起下山,見張廣友還昏著,便隨手一指沈碧唐,讓他來背上。明月夜這才將目光掃向心兒,卻發現心兒身上衣服被劃破了十幾道口子,裏麵的肌膚都露了出來,甚至還能看見那上麵的血絲!

    明月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才離開心兒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啊!這丫頭怎麽就遍體鱗傷的在眼前了呢?!——是誰——究竟是誰傷了心兒?!

    明月夜暴怒如狂瀾乍起,一道殺意利芒般由體內射出,沈碧唐內力傳音一聲斷喝:“老明!冷靜!”然而為時已晚,陳默隻覺殺意逼人,汗毛倒豎,倏地扭過身來去尋殺意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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