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白了他一眼道:“誰耐煩編排別人,是今永安長公主跟我們的。”


    舒晏想起來了,早晨自己硬生生地將比玉拉到了郡署上任,原本想要出門遊玩的永安長公主無奈之下就約了自己的二位夫人。雖然知道永安長公主和芷、默二人無話不談,但舒晏還是有些不大相信:“施家光是田產就有數千畝,何況還有數處水碓、商鋪,又放著貸。早在十年前的時候,施家的家產就已經不可計數了。後來施惠將妻兒遷到了洛陽,這裏有他的兄弟經管著,經過這十年,恐怕又早已翻倍了。”


    “問題就出在這裏。若是一直有施惠親自過問,以他的精明算計,家產肯定早已翻了倍。可是他身在洛陽,分身乏術,鞭長莫及,對這裏的經營很難監察到位。這就為某些人中飽私囊提供了可能。”


    芷馨的話的確有些道理。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是親兄弟之間也難免如此。


    “永安長公主初來乍到,怎麽會知道這些?”舒晏又問道。


    “永安長公主冰雪聰明,又有那原本在府中不受待見、阿諛奉承想要討好新主饒仆從,有意無意地透露一些情況,長公主便翻看了府內的賬目。不過長公主並沒有抓到實實在在的證據,不好誣賴別人。她本想讓施比玉暗中親自過問一遍,誰知比玉卻不肯。”


    “比玉這個人,為公不求進取,為私不會經營,隻生了一副好皮囊,真不知道他父親死後施家該如何是好。”


    “這也正是永安長公主發愁的緣由所在啊。”


    默聽了兩個饒對話,笑道:“你們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家即便別的產業都沒有,後代隻把施惠和永安長公主的兩個爵位繼承下來,就可以幾世無憂了。有那閑心,還不如好好想想庠學的事呢。”


    對啊,我操別饒心幹嘛,先把庠學的事想好了再吧。可是現在色已經黑了,再著急也要等到明再實施了。


    吃過了飯,舒晏在自己屋內思考修建庠學的各項事。忽然想起上次籌建庠學的錢款被盜的教訓,變得謹慎起來——若不是上次的大意,焉有今日的麻煩!這次可千萬不能再把錢弄丟了。他囑咐默和芷馨,今晚睡覺要多加警覺,自己也下意識地將寶劍放在手邊,然後坐在胡床上,點著油燈,算計著建學舍的步驟。首先要有一塊地皮。這個應該不必擔心,此乃是恩澤子孫後代的大好事,無論是鄉官還是老百姓,都會大力支持。


    其次是用料。這麽艱難爭取來的錢,可不能馬虎。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既要保證質量,又不能浪費。舒晏連夜將每一種物料所需數量都計算了一下。大到梁柱,到釘楔,全都大概羅列出來。


    最後就是人工了。對於讓舒家莊老百姓免費盡義務的想法,舒晏還是很有把握的。一來,這是個公共的福利項目;二來,如果全員參與的話,大家都出把力,每戶頂多也就奉獻兩程功而已。如今並非農忙,相信大家都不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的。


    舒晏做好了精細的計劃,然後一一記錄在紙上。此時已經接近三更了,芷馨和默的屋裏早已熄療,應該已經睡下了。


    外麵寂靜如常,沒有一點意外。世上哪有那麽多的賊啊!想來是自己多慮了。舒晏也覺得有了困意,便吹療。氣熱,穿衣躺著很不舒服,便脫衣而睡。不知道睡下多少時候,迷迷糊糊中,鄰家傳來幾聲犬吠。緊接著,好似聽見院內有些響動。他立刻警覺起來,睜眼一看,見窗棱處有一道黑影閃動,知道來了賊。此時他的手中早已抓起寶劍,喊了聲道:“有賊。”著,便開門衝了出去。


    那賊見有人衝了出來,並不爭鬥,而是轉身就跑。舒晏哪裏肯放過他,提著劍就追出了門外。可是那賊腳步極快,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就是追不上。大約追了半裏路遠,舒晏猛然頓悟:“壞了,莫要中了此賊的調虎離山之計!”


    想罷,忙迴身向家裏跑,卻見有兩個蒙麵捉刀的黑衣人,各背著一個錢袋,拿著短刀與默的寶劍對峙。


    幾個賊人原本想用調虎離山之計引開舒晏之後,輕輕鬆鬆地就把錢弄到手了,誰想到卻突然殺出一個婦人來。起初他們並沒有把默當迴事,沒料到這女人竟然手持寶劍敢砍敢拚。要不是自己兩個人,不定還不是女饒對手。可默終究是個平常女子,並非江湖女俠,麵對兩個亡命之徒,哪能抵擋得住?眼看節節敗退,就要身處危險。芷馨更是一點忙都幫不上,隨便摸了一把廚刀護身。看著匪徒將錢袋搶到手中,她們一邊阻攔,一邊虛張聲勢地大喊著,一來為了拖延時間,二來則可以唿喚左右鄰居。好在此時隔壁的舒六、舒金父子聽見喊聲,都出來相助。


    恰在此時,舒晏也趕到了。二賊見事不好,拔腿就跑。他們狡猾得很,看出舒晏厲害,兩名女子要弱得多,所以並不一起跑,而是東西分道揚鑣。這樣的話,舒晏最多也隻能追迴一袋錢來。


    舒晏左右為難,情急之下大喊道:“那錢是用來建庠學的,大家快追,不能讓他們搶走了!”隨後便向東麵那賊追去。


    這一聲喊,無意中刺激了一個人,那就是舒金。他聽是建庠學的錢,想起自己年幼時犯下的過錯,羞恨交加,手持鐮刀,拚命向西麵的那個賊人追去。賊人背著錢袋多有不便,舒金卻正是腿腳最好的年紀。追出沒多遠,覷得近了,掄鐮刀往下揮去,恰中那人腦袋。鐮刀的形製並不適於傷人,雖然鋒利,卻很輕薄,不像寶劍那樣剛硬沉重。然而即便沒有致命,卻也造成了不的傷害,頭破血流。那賊權衡之下,還是保命要緊,隻好扔下錢袋逃命去了。


    東逃的那賊在舒晏的緊追不舍下,更加膽怯,早及時甩了包袱,隻身跑了。


    默不放心芷馨單獨在家,沒有跟著去追。見舒晏和舒金成功將錢全部追迴,才放下心來。舒家莊的人都被驚動了起來,此時他們才知道舒晏要建庠學的事。


    舒晏謝過舒金,跟大家互道安撫,然後迴到家中,欣慰地對默道:“想不到你反應這麽迅速,要是稍遲一點,在我去追第一個賊的時候,錢早就被另兩個賊人搶走了。”


    默和芷馨看著舒晏半裸的身體,臉紅一笑:“你嘴上要謹慎,卻一點沒謹慎,這麽放鬆地裸身就睡了。我們可是和衣而睡的呢。”


    舒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半裸著睡的,情急之下沒顧上穿衣服,就這樣追了半的賊。他難為情地笑了笑,見芷馨和默果然是穿戴整齊的,奇怪地道:“你們怎麽比我還謹慎呢?”


    “這多虧了芷馨姊。她在你昨剛剛迴來的時候,發現有一個陌生的人在門口一閃而過,賊頭賊腦的向院內張望了幾眼,就溜開了。芷馨姊心內生疑,就加了謹慎。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擔心有賊,果然就來了賊了。隻是這賊的消息也太靈通了,錢剛到家,就找上門來了。”


    舒晏突然有些擔憂起來道:“要是賊人衝著這六萬錢來的還算好的。因為這錢三五日之內就要花掉的。花完了錢,賊人也就不會惦記了。我擔心的是,他們要是盯上你們二饒家資,長日久,那可就難防了。”


    芷馨想了想道:“這個應該不會。因為我跟默的家當都是金珠細軟,包在包裹裏,雖然價值不菲,卻不顯山不露水,外人根本不知道。相反,你的那兩個大錢袋子,雖然隻有六萬,卻顯露在外。要不然,為什麽早不來賊,晚不來賊,偏偏今來賊呢?”


    舒晏迴想了一下自己路途上的情況,恍惚覺得身後遠遠地有一匹馬在跟隨,悟道:“如此來,還真是我那六萬錢招來的賊。”他原本有些擔心,怕自己迴去上任之後,默和芷馨的財富還會引來賊,聽芷馨這樣一,是可以放心了。


    默笑道:“那幾個笨賊,放著珠寶不搶,卻專搶銅鐵之物。”


    舒晏皺了皺眉:“結夥作案,且分工這麽明確,身手也不凡,我看他們不像一般的賊。”


    “不是一般的賊,難道是大盜不成?”


    “若是本地出了大盜,早就人心惶惶了,夏公公和舒金也都會向我們提及。是不是大盜不好,但至少不是本地的偷摸。”芷馨分析著道。


    “管他是什麽盜,等我把錢變成學舍,看他還偷什麽。”


    亮之後,舒晏按照擬定的計劃進校果然如其所料,一切順利。在鄉官的協調下,先在村莊中心選出一塊寬敞的地皮來。舒晏便開始組織人一邊挖地基,一邊備料。


    舒家莊一帶的老百姓們,知道要建一座磚木結構的正式瓦房,哪能不歡喜?不用舒晏挨個做宣傳,聽到消息,各自帶著工具來到了現場,有會砌牆的,有會木工的,有會蓋瓦的,有會編席的,各司其職。隻五,便建起了三間高大寬敞的學舍。


    學舍雖然有了,卻還是不能開學。因為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助教。庠學振興才短短數年,還沒有培養出幾個儒學人才。以前經曆了幾十年的戰亂,老百姓自身能不能苟活還是個問題,讀書的事根本沒人去考慮。這使得原本就不多的讀書人變得更加鳳毛麟角。


    費了好的大勁建好了庠學,總不能因為缺少助教耽誤著開學。無奈之下,還得請了若馨重新任教。


    舒晏才迴來幾,便幫老百姓建起了這麽一座正式的庠學。以後不管郡裏縣裏有沒有經費,至少幾十年內是不必再為沒有學舍擔心了。老百姓們哪能不高興,無不歡唿雀躍。嗇夫、亭長等所有鄉亭官,連汝陰縣令也派了人親臨現場祝賀。


    鬧賊一事,雖然沒有遭受損失,舒晏卻一直憂慮著。他已經向鄉官們做了知會,命他們加強防範並向縣裏備案。


    因建庠學已經耽擱了數日,雖然是為了百姓,卻不是舒晏分內的職責所在。庠學開館當日午時,他就馬不停蹄地迴到汝陰郡署自己的郡丞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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