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著臉齜牙咧嘴道,“你說的好聽,你自己養那算個啥?那豈不是成了投機倒把?而且現在都是公有製,哪能許可你個人養那些個東西?”


    葉檀一笑:“老村長,如果我不弄,那您也能以生產隊的名義弄,對不對?”


    “對個屁鴨子!”


    老村長擺手,強烈反對。


    葉檀不管,他又繼續說道:“您以生產隊的名義搞,這還不就是跟種西瓜、賣西瓜一個樣?”


    “怎麽會一樣?”


    “您把紅籽大西瓜拉到城市裏賣錢了,還不是要歸生產隊所有?最後錢財還不是要給社員分下去?還有豆腐絲、豆腐幹,不也一樣?”


    幾輪對話後,老村長禁不住他的軟磨硬泡,最後也給整迷糊了。


    他皺眉道:“好,這個事容我再想想。反正目前,是行不通。”


    “怎麽行不通?”


    老村長開始給他算一筆賬。


    “你看目前,買一個小豬仔,沒個七、八塊錢也下不來,而且天天喊叫著吃東西,這一天吃一鍋拉一炕,一養至少一年才出欄,每日比人還能吃呢!到時把全村社員的口糧都給吃光了,咋辦?”


    老村長把大煙袋別在了後褲腰帶,又往屋裏走,惹得葉檀也隻能跟著。


    葉檀繼續堅持:“如果非養的話,那可以夏天吃草麵,冬天吃草麵,糧少給放點,夏天還有野草搭著,不就結了?再說了,”


    “再說什麽?”


    老村長進來了屋子,坐下,拉過來搪瓷缸,喝了幾口水。


    “我是說到了夏季,村裏有不少拔草的,曬幹了之後儲存起來,冬天還不是要賣掉?外村都來咱們村吆喝幹草,那咱們就不能出錢買幹草?賣幹草這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葉檀確實有證據,上個冬天,老陳家的上萬斤幹草、都賣出來了一台縫紉機的錢。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村子。


    再說了,三百戶村這麽多年,家家都有冬天存幹草、賣幹草的習慣,外村的人也有來三百戶村收集幹草,喂豬、喂牲口的習慣。


    “知道也不行。”


    老村長倔頭倔腦反對著。


    葉檀見此,依然擠兌,“而且如果養,我有地方要飼料去,也可以緩解吃糧的壓力。”


    他想起來了紅旗飯莊,每日糟蹋的那些米麵飯菜的,如果一車一車拉來喂豬,豈不是連幹草都省了不少?


    “不管你什麽歪門邪道,反正,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葉檀想說的話,半截給咽下去了。


    畢竟見老村長,實在不開竅,估摸著養豬的事,他至少要琢磨一年半載的。


    葉檀便收手,沒有再深入擠兌。


    “行,老村長,那我要去看一眼燒窯的。那,我可去了!”


    “哼!趕緊滾!”


    老村長一皺眉,夾了一眼他,揮舞煙袋點著他的身影。


    “你們這些知青,真是讓我頭疼!一個個的讓我不省心,不聽說、不聽勸,不規矩做事、不踏實做人,滿腦子的都是走捷徑、渾身都是羊雜碎!”


    羊雜碎——暗指壞毛病。


    最後見葉知青跑了,他還起身,舉起大煙袋朝著他的方向戳來戳去,滿嘴罵什麽就聽不見了。


    窯地。


    葉檀老遠就見他們已經幹的熱火朝天,五個人去摔坯子,有十幾個人去堆砌饅頭窯,還有好幾個推土的。


    堆砌這個窯,真是不簡單,可是個大工程手筆,所以需要很多個壯勞力去忙乎。


    目前剛一半工程。


    他們找的這一塊窯地,比籃球場還要大一倍,遠看小山一樣。


    他們已經在外圍之處,堆砌起來了超級大的泥牆。


    規模之浩瀚,令人咂舌。


    畢竟都是泥巴堆砌的,所以這個饅頭式大窯,堆砌的泥牆,少說也有2米厚。


    為什麽堆砌這麽厚?


    堆窯道理,與拍牆頭差不多,泥牆都是下頭厚實,越往上越窄。


    饅頭窯也是如此,下麵基底絕對要寬厚無比,基底弄寬厚,也好方便人在外頭爬上爬下,觀察窯頂。


    那時燒磚,分為藍磚和紅磚。


    這個顏色的掌控,也很簡單。


    在燒窯時,窯頂朝天的口,從窯頂往下滲水陰水,那是顏色區分很關鍵的一步。


    窯磚燒足火時,從窯頂往下陰滲進水,滾燙的磚遇到了滲水,開窯以後,滿眼就是藍色的磚。


    如果一直封著頂子燒窯,讓磚徹底放紅,沒有在窯頂陰滲水,開窯之後就是紅磚。


    此刻,師傅和小工們,推著裝滿土的小車,裸露的肌膚,都是古銅色,渾身肌肉緊繃。


    他們的脖子上搭著毛巾,汗流浹背,往幾米高的厚實牆上,堆放著泥土,還要在裏頭外頭,提前預留攀爬之道。


    為什麽必須留道?


    如果這麽大的饅頭窯,從窯底部,爬上大窯看頂,通過頂部才能觀察到窯地裏麵的具體,所以,注定繞不過去攀爬饅頭窯的那一關。


    畢竟那陣沒有那麽先進的設備,所以一切都很原始。


    爬到窯頂,如果再推著車子送東西,那更是個挑戰。


    如果基底外皮薄了,便會禁不住人在外頭一趟趟折騰,皮薄會漏下去人。


    哪怕他們燒的是紅磚,不需要一趟趟送水陰窯,人們也要去窯頂,時刻扒頭,觀察磚的具體狀況。


    所以外圍基底,必須厚實並且留出道。


    據說饅頭窯裏頭碼放坯子,也是難關。


    一般坯子都平著放,橫著兩塊上頭,豎著飄兩塊,就像搭雞窩,留著孔縫隙,為了熱量均勻分布,短時間內燒通透。


    如果燒藍磚,也為了滲水均勻,從上到下方便滲透。水全都照顧到,開窯了後,顏色才均勻,否則就是花磚。


    花磚很醜,沒人要,


    還被人嘲笑手藝臭。


    “師傅們辛苦啦!”葉檀從懷裏掏出來兩條大前門,還是婚前買的呢。


    崔師傅趕緊起身:“哎呀,小老弟,還用客氣什麽?”


    “哈哈,也沒什麽,就是尋思給弟兄們弄口抽的,不過,你們幹活,也挺快的!”


    葉檀放眼打量大饅頭窯,就像打量一個城堡,一個軍事基地。


    崔師傅點頭,臉膛笑成了黑絲菊。


    葉檀見他放起來了大部分煙,要等弟兄們休息了才能分發,便從兜口,又掏出來了幾盒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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