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綱正出生在祥林下麵的一個小縣城,父親是縣裏的一個科局級幹部。這樣的出生背景,使孫綱正從小就明白了權力的意義。大學畢業後,父親通過各種關係將他安排到了省委工作。由於他的工資不太高,父親不但不要他一分錢,還要給他錢,讓他與人交往不要太小氣,請客需要花錢就花,時刻注意與他人處好關係。時間不長,由於孫綱正文字功底不錯,善於學習,且為人實在、幹活踏實的一麵逐步被大家所認可。


    後來,孫綱正還是被從黃龍市委書記任上升任省委常委兼省委辦公廳秘書長的魏崇林看上了,他開始給魏崇林擔任秘書。後來魏崇林擔任省委組織部長、省委副書記時,仍然讓孫綱正做他的秘書,這期間給他解決了副處、正處,孫綱正可以說一直是省委大院裏幾乎最年輕的處級幹部。善於識人用人的魏崇林在祥林省委公開招聘副廳級幹部時候,力推孫綱正擔任了團省委副書記,那時的孫綱正剛剛31歲。


    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孫綱正,處處小心,時時謹慎,他決心要擔任一個好官,為老百姓多做點事。在團省委幹了四年多後,孫綱正覺得自己應當到具體工作中鍛煉一下,便一再向自己的老領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最後魏崇林終於答應了他,三年前將他安排到了省發計委擔任副主任,去年初又將他安排在黃龍市這個工業大市的副市長的位置上。自上任後,孫綱正除了開會就是下基層調研了解情況,差不多十個多月,每個晚上除了非常必要的應酬都是直接迴到市政斧招待處,除了學習各種經濟管理、資本經營方麵的知識,再就是關注網絡上的各類經濟活動。那時,曾經有多少人想方設法接近他這個前途光明的政治明星,以種種理由請他出席各種活動,都被他以種種理由拒絕了。


    孫綱正原來的妻子對孫綱正這些非常不理解,罵孫綱正是個政治小動物,隻知道當官,根本不知道享受生活。後來妻子在孫綱正任團省委副書記的時候便出國到了英國,一年多後寄來了離婚協議書。當時,孫綱正不理解妻子為什麽要這樣,在眾人麵前光芒四射的他,在自己的妻子麵前卻不值一文。既然妻子願意離婚,他也沒有挽留,馬上在協議書上簽了字。女兒跟了自己的老母親一段時間後,也被妻子帶出了國外。一個離了婚擔任副市長的男人,被許多人眼裏是個鑽石王老五,他們開始介紹各種各樣的女人給孫綱正,大學生,研究生等等各種各樣的紅粉佳麗,甚至還有各種領導幹部的千金,也有億萬豪富曾提出隻要將女兒嫁給他願意將全部家產作為女兒嫁妝,也有的漂亮女人幹脆找各種理由坐進他的辦公室,幾乎推都推不出去。那時的他想都沒想就婉言謝絕了,隻是一個理由,剛到一個工業大市擔任副市長,工作千頭萬緒,沒有時間關注個人感情問題。還有一個副市長就和他開玩笑,“小孫市長啊,快把自己的婚事解決吧,否則市政斧都快變成專門為你開的婚姻介紹所啦!”這本是玩笑,他也隻是笑了笑作為迴答。


    龔樂貧將那個複印件給了孫綱正,其實算起來是出於對他的一種保護,但這時的孫綱正並沒有這樣想。這時的孫綱正,覺得任何人都值得懷疑,覺得任何人都在算計他。


    孫綱正迴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司機馬小強,“小馬,我們前天晚上迴市裏時,在東河縣到市裏的公路上看到一個醉鬼躺在路邊,由於李省長來了我們沒顧上管就匆忙走了。”這時,他用眼睛盯著馬小強,“這件事你對誰提起過?”


    “我誰也沒有提起過啊。”馬小強不知怎麽迴事,一臉的茫然,“前天晚上我送你迴招待處後,將車停在市委就騎自行車迴家了,那時已經快十點了,我衝了個澡就睡了,因為第二天不是還要一大早接您到黃鋼嘛。你不說起醉鬼那件事,我差點都忘了。怎麽?孫市長,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和人說起過,也就再不要和人說了。”孫綱正說著,將那個複印件給了馬小強,“你看一看,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就上了報呢?”


    “報上寫了什麽?”馬小強接過複印件,認真地看了起來,接著十分驚訝地說了句,“哎,我們那晚上的事還真有人看到了。一個醉鬼受了傷關我們什麽事?報上登這個幹什麽?”


    “小馬啊,你不當領導,也不太關心政治,有些事你不明白。這看起來是件小事,但很容易被人利用啊。”孫綱正想了想,這可能不關馬小強什麽事,便換了口氣,“小馬你在市政斧開車幾年啦?考慮沒考慮換個地方,打算開一輩子車嗎?”


    “我隻是個司機,其它東西也不懂,隻要能為領導服好務就行了。”馬小強這麽說完又有點後悔,馬上改口,“如果有機會換個工作也挺好。我媳婦也說我,開一輩子車有什麽出息。”


    “嗯……那天晚上的事你誰也不要提起了,就當沒有那麽迴事兒。”孫綱正說完,目光柔和地望著馬小強,“你多大啦,我好像記得你32歲了,比我小六、七歲,以後就把我當你哥哥就行啦。哥哥我31歲就是副廳級幹部了,那時比你現在還小啊。我以後可能還要做許多大事,職務可能還要升,所以呢,為官做事就要處處謹慎,到了下麵企業就盡可能不吃飯或收什麽禮品,省得讓人說三道四的。這樣呢,你給我當司機可能就吃虧了,是不是有這種感覺呢?”


    “孫市長,別這麽說。你的交待我記住了,有人問我,我就說根本沒遇到什麽醉鬼那迴事。”馬小強對孫綱正的突然熱情和稱兄道弟,他感覺有些不習慣,“我能在機關當個司機,很滿足,比起國有企業的職工我的工資有保證,比起下崗職工來說我的收入也不少。不過,如果孫市長有機會給我換個地方,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好了,小馬,我記住了,有機會我會想著你的。”孫綱正覺得和馬小強交待好了,自己感覺放了點心,便說了句,“你先在這等著,我到樓上,看一看魏書記去。”


    孫綱正所說的魏書記,是指魏崇林,祥林省委副書記,孫綱正的老領導,今天是陪著省委書記王昆一起來的。


    在離開孫綱正的汽車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輛曰本三菱越野車停在路邊。車上有三個人,都是二十多歲的模樣。隻是那個神秘的年輕人正在手提電腦上進行著艸作。在他的手提電腦上顯示的是一幅黃龍市的市區地圖,上麵有一個紅點在跳動著。


    那個紅點跳動的位置,正是孫綱正的汽車所在的位置——


    吃完晚飯之後,李正鋒在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的陪同下來到了他的住處。對於今天一天的調研,李正鋒產生了頗多的感慨。


    “我當年從農村來到黃鋼上班後,當時自己感到十分的滿足。對於黃鋼這一座座高爐,我覺得自己十分的渺小,心裏充滿了難以明狀的敬畏。我敬畏黃鋼,更敬畏這一座座高爐的建設者們。”李正鋒這話好像是說給柳茂根聽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你知道嗎?柳主任,黃鋼的第一批高爐就是黃工的老前輩建造的。今天,我再一次到了黃工,看到那一片片廢棄的廠房,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我愛人海燕原來就是黃工的,大學畢業後她仍然要求分迴了黃工。說句實話,我當初之所以對妻子陳海燕產生了強烈的愛慕之情,這中間首先是因為對黃工的敬畏在裏麵。”


    “是嗎?我真感覺不出,李省長對黃工有著這樣深厚的感情在裏麵。”柳茂根由於在原省體改委(該部門後來合並進了發改委)工作過,因此對黃工也有著深刻的認識,“黃工一步步從輝煌走上衰敗,原因十分複雜。既有政斧部門決策的失誤,也有改革開放後企業不能適應市場需求迅速進行觀念轉變的原因。別的不說,黃工上市後,募集到了大量資金的支持,當時的領導就有些頭腦發熱,先後投資建設了一批項目,但多數投資都失敗了。更主要的,由於黃工在黃龍市經濟效益較好,省裏、市裏為促進國有企業減虧,先後讓黃工兼並了十多家虧損企業。可以說,一定程度上黃工倒下去,也是一種[***]啊!”


    “噢,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黃龍市的市長好像是魏崇林、現在的省委副書記。”聽著柳茂根的介紹,低頭深思中的李正鋒猛然抬起了頭,“我當時剛到江城鐵廠時,準備上馬煉鋼項目,當時由於資金不到位工程開不了工,市裏和廠裏都很著急。當時的江城市長郭培華便帶著我來到了黃龍市,見到了時任黃龍市長的魏書記,希望他幫忙,讓黃工先墊一部分資金承攬下我們的廠房鋼結構工程。魏書記當時很給麵子,給黃工打了個電話,讓企業的一把手過來,當場就把問題給解決了。”


    “還有這迴事,說明李省長和魏書記還是有交情的,很早以前就給你幫過忙,與你也算老相識了。人們提到黃龍市近二十多年的發展,往往想到的第一個人物就是魏書記,自然而然地與魏書記聯係在一起。”柳茂根不溫不火地繼續著,在李正鋒看來不知是稱讚魏崇林還是在批評魏崇林對黃龍市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不過柳茂根下邊的話讓李正鋒對魏崇林有了一些更深的認識。


    “那時我已經是體改委改革處的處長了,對黃龍市加大改革減少虧損企業的作法還專門組織人員進行了調研。當時,魏書記給我的印象改革意識非常強,政斧推進改革工作的力度也非常大,當時的省報、電視台幾乎天天都有對黃龍市改革情況的報道。魏書記當時在市長的位置上時已經快五十歲了,當時有人說魏書記在黃龍市長的位置上也就幹一屆的事,誰成想他幹了二年多以後,當時的書記便因為政治態度不能明確與黨中央保持一致、一次講話時支持學生而被免去了市委書記一職。魏書記便同時將黃龍市的書記和市長一肩挑了。二年後的省委班子調整,魏書記便進了省委班子,完成了一連串十分漂亮的三級跳,真是讓一些人大開眼界啊!”


    “那時我還在當時的江城鐵廠工作,由於歸江城市管,對省裏和江城市以外的市領導幹部的調整關心地不多。沒想到,魏書記的這一連串的三級跳的背後,也給黃龍市的工業企業留下了不少問題啊。上世紀九十年代,國家為減少虧損企業,確實不按市場規律辦事,讓一些效益好一些的企業兼並虧損企業,結果虧損企業沒有搞好,效益好的企業也被拖垮了,教訓深刻啊。”李正鋒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將煙霧從口中唿出,“這種教訓我們要從多方麵進行汲取。我們政斧部門推行的每一項政策,我們的每一項改革措施,都是一把雙刃劍啊,弄不好不但好事沒辦成,還會貽害無窮啊。這就要求我們政斧部門製訂政策的同誌,多搞一些調查研究,基礎工作深一點,細一點,結果可能會好一點,起碼對國家和老百姓的傷害會少一點。”


    “李省長看問題很深啊,我們堅持改革開放,但改革首先應當做到興利除弊啊。如果我們的工作沒有深入的調查研究作基礎,很可能就會出現失誤。”柳茂根坐到李正鋒的對麵,細細品味著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同時自己也在不斷的結合當前的社會現實思索著,“當前我們的國企改革工作,社會上特別是理論界存在很大的爭議,我們國資委班子會上對當前推行的改革工作,有些同誌也是有著這樣那樣不同的看法。祝省長到祥林任省長後,對我們國資委的工作提出了批評,認為我們觀念太落後,改革意識不強,工作中畏首畏尾。說祥林改革遠遠落後於我國南方地區,而祥林省內省屬國有企業的改革則落後於各設區市,各設區市則落後於各縣區。元旦之後,要求由我們省國資委牽頭,在省政斧禮賓會堂組成了由財政廳、發改委、勞動廳、人事廳等部門組成的聯合工作小組,要求加大對省屬企業的改革力度,掛牌作戰,加速國有經濟退出一般競爭領域的進度。”


    李正鋒想起自己跟蕭宸通電話時蕭宸提到過的一種設想,思索著說:“柳主任,你迴去以後,由省國資委牽頭,與省總工會聯係一下,看能不能組成一個聯合調查小組,對全省的國企改革情況,特別是職工利益是否得到維護方麵搞一下調研。範圍根據實際情況可以適當小一點,選擇典型的設區市、典型的企業走一走,爭取用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搞出一份調研報告上來,為省委省政斧科學推進國有企業改革提供決策基礎。”李正鋒說著說著陷入了深思,又想起了什麽,“當然啦,我們的調研不光要找問題,還要發現改革中出現的好的典型企業、企業的典型作法。如果確實有對我們工作起指導作用的典型經驗和作法,可以提出來,讓新聞媒體進行適當的宣傳報道,以便更好地推動我們的改革深入紮實持續推進。”


    “我明白了,李省長,我迴去後會馬上進行部署,組織專門力量抓好落實的。”柳茂根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麽,“監事會03辦的趙主席電話裏說,明天他們就正式進入黃鋼工作了,明天下午還要召開黃鋼中層以上的幹部大會。他讓我向您請示一下,看您能不能代表省政斧出席一下會議。”


    “剛才省政斧辦公廳來了個電話,明天晚上省政斧要開個辦公會,我必須要趕迴去。”李正鋒說話從來就是直來直去,對一些曰常事務總是采取十分簡單的方式處理,“省監事會的工作,是你們省國資委內部的事,我這個省長就不必參加了吧!”——


    李德聰對於黃鋼慶典活動,其實是完全可以來也可以不來的。如果他這個一把手不直接來,找其他人露一下麵兒,發個賀信什麽的都可以從禮節上過得去。促使李德聰決定來的直接原因,是李德聰從省委方麵得知新上任的常務副省長李正鋒、他的老領導要出席黃鋼的慶典活動。


    畢竟,這是人家黃鋼自己的慶典活動,不會有人專門安排他李德聰與李正鋒見麵的。李德聰也試圖早一點見到李正鋒,因為江鋼改製有許多事情等著他盡快去處理。但是,他聽說,江鋼改製的方案省長祝維軍已經批了。他必須與李正鋒勾通一下,如果李正鋒有不同意見,說不定他們改製的方案可能也會流產。畢竟江鋼是從李正鋒手中才打下了迅猛發展的基礎,畢竟江鋼的這次改製沒有李正鋒的任何利益,畢竟李正鋒已經是祥林省的常務副省長,主持全省的工業經濟工作。


    當晚飯後,李德聰看到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和李正鋒一直在說著什麽,他沒敢直接介入怕產生不必要的麻煩,就上了自己的車。他讓司機開著車在黃龍市的街道上轉了一圈,打開車透了透空氣,讓自己的頭腦好好清醒清醒,想一想該如果將江鋼要改製的情況透露給李正鋒且不能引起李正鋒過分的反感。二十多分鍾後,他吩咐司機將車再次開迴了黃鋼賓館。


    李德聰沒有直接去敲李正鋒的房間的門,而是先從服務台問了一下李正鋒的秘書黑新勝所住的房間,然後敲開了黑新勝的房間門。黑新勝早就見過李德聰,自然會對這個鋼鐵企業的一把手十分客氣。


    “喲,李董事長來了,坐,快坐!”黑新勝開門後急忙將李德聰往屋裏讓,“要不要來杯茶,我們這裏可隻有賓館準備的茶,不一定合你董事長的口味啊?”


    “哪裏,哪裏,我什麽茶都喝,大老粗一個,沒什麽品味。”李德聰沒有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沙發上,還要與秘書黑新勝探討一下祥林當前的政治形勢,“省委班子這次調整,讓祝維軍這樣一位文化層次高、曾經出國留國學、又在南方經濟發達地區領導過一個大城市工作經曆的同誌出任我省的省長,又將我省經濟較發達地區曾任過江城市委書記李正鋒同誌任命為主管全省經濟工作的常務副省長。你說,我們省下一步的改革應當有些大動作了吧?”


    黑新勝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應該會吧!”便深思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們省的經濟這十幾年雖然有了較快的發展,但與南方各省相比,相對來說已經落後了很多,特別是國有企業改革方麵,與我國南方一些省份和地區相比至少要落後三至五年。”


    “豈止三、五年,讓我看起碼十年。我最近到南方考察了一下,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啊。人家哪裏的一切工作都圍繞著經濟效益轉,政斧的幹部天天圍著企業家轉。隻要你企業有什麽問題提出來,政斧部門就會想盡一切辦法為你解決。不像我們這裏,想方設法卡你啊!”李德聰爽快地說著,他突然覺得說得有點過分了,趕緊止住,又真誠地說,“黑主任,有機會到下邊走走,也可以到南方或者國外考察考察,開闊一下思路和眼界嘛!”


    “我們省政斧辦公廳主要是為領導們搞好服務,表麵上不像其它廳局有多少具體的工作,其實工作特別忙,平時節假曰根本休息不了,這個材料那個匯報的,哪有那麽多時間下基層啊!”黑新勝身子往騎子背兒上一靠,停頓一下,又猶猶豫豫地道,“我們雖然是省政斧辦公廳,辦公經費不少,除了滿足省長出國考察外,其它方麵就捉襟見肘嘍!”


    “黑主任,隻要你有了時間,你給我打個電話,你想到哪考察,打我的手機通知我一聲,其它由我安排就行了”李德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一揮,“現代交通這麽發達,到南方城市看一看,坐飛機或者開車走高速公路一周時間就夠了,到周邊國家十天八天就行,歐美國家時間長點,半個多月足夠。說好了,黑主任,給我個機會,占用你點時間陪我一起考察一下,為我們企業的發展出些好的思路,我們企業將不勝榮幸。我今天代表我們江城集團的全體員工,向你發出邀請!”


    “機關的同誌能為企業多做點事是應該的,李董事長不必客氣。”黑新勝的眼睛一亮,又提醒似的問,“李董事長,今天晚上李省長沒有什麽安排,你是不是見一見李省長?”


    李德聰說:“可以啊,你給我通報一聲?”


    黑新勝笑道:“李省長是你的老領導了,你想見他還不容易呀!隻要你事先給我打個電話,我會盡快給你安排的嘛!”說完,黑新勝引著李德聰向李正鋒的辦公室走去。


    或許黑新勝不明白,盡管李德聰和李正鋒共事十多年,且由李正鋒的推薦李德聰當上了江城鋼鐵集團的一把手,他可以在他現在的江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在李正鋒麵前,李德聰從來就像一個做了什麽錯事的小學生,處處表現地規規矩矩。在李正鋒任江城市長、書記的時候,因為工作關係見麵的機會雖然少了一些,相對以後李正鋒被中央調任的那二年多還是要多一些,但李德聰在李正鋒麵前仍然表現地非常拘謹,對於李正鋒在工作上的指示總是盡可能做到一絲一毫不走樣。李正鋒擔任了市委書記之後,由於江城鋼鐵集團領導班子屬於省委直接管理,他們之間見麵的機會似乎少了許多,除了逢年過節象征姓在電話中問候一下,似乎他們之間單獨見麵的機會並不太多。在李德聰看來,李正鋒對他有知遇之恩,但他總覺得自己在內心深處對李正鋒有著某種隔閡。這個隔閡是什麽呢?李德聰曾經仔細而認真的琢磨過,但他一直沒有找到明確的答案——


    在平湖別院裏,熊誌堅和賈敬寅由金靜柔、瑩子姑娘陪著連吃帶聊了二個多小時。熊誌堅讓金靜柔安排瑩子陪著賈敬寅去休息了,望著瑩子挽著賈敬寅離去的身影,他對進一步實施天體計劃有了更大的信心。


    熊誌堅按下桌上的可視對講係統,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三十五六歲左右,看上去非常幹練的中年人,“勇剛啊,進來一下。”


    “是,熊哥。”那個人幹脆地迴答完,便在屏幕上消失了。不過一、二分鍾的時間,這個叫勇剛的年輕人便敲開熊誌堅所在的那間會客室。這個人叫張勇剛,原是祥東集團的保安公司的總經理。


    “熊哥,你有什麽吩咐?”張勇剛規規矩矩地站在了熊誌堅的麵前。


    “坐下,勇剛坐下。”熊誌堅擺手讓張勇剛在自己旁邊的一張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怎麽樣,弟妹和兒子最近和你聯係過沒有?他們在澳大利亞那邊過得還好吧?”


    “謝謝熊哥的關心,他們在那邊過得很好。”張勇剛馬上站起了身,深深地給熊誌堅鞠了一躬,“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大哥對我的恩情。我兒子在國家的時候十分調皮,每天不是上網就是和一幫小混混兒湊在打架,勒索其他小一點的孩子,進派出所幾乎成了家常便飯。到了澳大利亞一年多時間,兒子的變化太大了,外國的老師說我兒子簡直就是神童,他的電腦繪畫還獲得了澳洲的中學生比賽大獎。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大哥,畢竟兒子是我的一切啊。有了大哥的幫助,才有了我兒子的今天。我這一生都是大哥的人了,大哥讓我赴湯蹈火我都在所不惜。”說著,張勇剛一個大男人說到孩子的時候,眼眶發紅,看來當初真沒少為兒子艸心,而現在確實滿意得不行,對熊誌堅感恩戴德。


    “勇剛啊,不要這樣,你跟我熊誌堅有四五年了吧。你是知道的,我對給祥東集團做出貢獻的人,會給予他們各種各樣的迴報的。”熊誌堅從桌上扯出幾張手紙,遞給張勇剛,表情嚴肅起來,“將眼淚擦一擦,不要這樣。你一個大男人,這樣一哭,還像能幹成大事的人嗎?啊!”


    “大哥,男人有淚不輕彈,這是誰總結的狗屁話。”張勇剛擦幹眼淚,咧著嘴嘿嘿地笑了笑,“我十多歲的時候我爺爺去世了,他在世時十分疼愛我,大人們哭得死去活來,我寧是沒有掉一滴眼淚。我爸爸罵我沒良心,那我也哭不出來。昨天我老婆給我打電話迴來了,說了兒子電腦繪畫得大獎的事,當時我的眼淚就流出來了,這一切都歸功於熊哥啊。我從國有企業下崗後,隻能到處賣力氣,掙點粗錢。沒有熊哥,我可能還在大街上扛煤氣罐呢?沒有熊哥,更不會有我兒子出國留學獲大獎這碼事,說不定兒子早就進了少管所。這一切都是大哥給我帶來的,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樣。大哥對我這麽好,我今生今世沒齒難忘。”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熊誌堅表情又溫和了起來,“這裏有酒。來,為了兒子獲得的大獎,我們幹一杯。”說著,熊誌堅端起了桌子上兩杯紅酒,遞給了張勇剛。


    “謝謝大哥!”張勇剛激動地早已站起身來一口將大半杯紅酒喝了下去。


    “勇剛啊,你不要再講自己是個下崗職工什麽的。其實呢,你是個人才,原來隻不過沒有被安排在一個適合你的地方。”熊誌堅看著張勇剛喝下了那杯紅酒,又給張勇剛滿了一杯,“這次我叫你來,有件事要和你說。我考慮呢,集團公司越來越大,保安公司這一塊的人全集團公司來說,總的算起來也有二、三百人了吧。特別是我們的餐飲、娛樂、住宅小區、鋼鐵公司等加上來,整個祥林的全部保安可是個不小的數目了,都是各管各的,出了不少問題啊。我想,是不是將這一塊剝離出來,成立一家讀力的保安公司,由你任這個保安公司的總經理。你看好不好?有些我們集團公司不好出麵的一些具體事務可能要全權委托你們保安公司來處理了,省得出了問題連累到整個集團啊。”


    “大哥的安排,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辦好。”張勇剛這時又重新坐迴了原來的沙發上,“大哥我統計過,全集團公司的保安遠不止二三百,我初步統計可能在一千多人了。”


    “噢,那麽說來,你這個保安公司的總經理差不多快是一個團長啦。”熊誌堅點了點頭,牙齒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來真有必要將這一塊分出來了。這麽多人,管理不好出了問題可是不得了啊。我想好了,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也由勇剛你來擔任。如果在力量允許的情況下,你們也可以承擔一些社會上的其它業務。當然,保安公司成立後,祥東集團使用你們也要支付各種費用。”


    “這祥東集團是大哥你的,當然劃出來單獨成立保安公司也是大哥的,怎麽要讓我當法人代表,這不是將保安公司變成我的了嗎?不行不行!”張勇剛連連擺手,態度十分堅決。


    “勇剛啊,你想那裏去了。你剛才不是說了嘛,你今生今世是我的人了。這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即使保安公司是你的,還不和我的一樣。”熊誌堅顯得十分大度,在房間裏來迴踱著步,“其實這保安公司我不是不管,有什麽具體的大事我還要交待你的。即使你們想對外找什麽業務,也要我們以後慢慢商量,目前還是負責我們祥東內部的保衛工作為主。你呢,曰常保衛工作是不用多管的,由各保安支隊負責就行了。你主要配合我做一些大事,迴去後,你要特色一批忠誠、勇敢、身手好的組織特別小組,專門由你抓。所需各種經費由我專門撥給你們,不要集團財務部門支付。具體工作由我直接向你交待,一般不可對外攬事。你一定要清楚這一點,關鍵時候出了問題要在你們內部承擔,切不可推到我們祥東集團上。”


    “我明白。”張勇剛這時才理解了熊誌堅的用意,他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保安公司雖然按照大哥的吩咐運作的,著了火我會第一個撲上去的。”


    “不,不,著了火你要設法撲救。如果火勢太大,也隻能燒到你哪裏。但你要注意,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你也是不能撲上去的。這一點,你一定要明白。”熊誌堅衝著張勇剛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目光注視著張勇剛,“大哥不是怕事,光知道保護自己,我是要對全體祥東集團的兄弟們負責啊。我也考慮了,我準備投資建設集團公司公寓,用於安置集團公司做出貢獻的弟兄們。第一批公寓用房可以將我們建設的部分住宅小區用上,就不對外賣了。以後呢,我們要建醫院、學校,時間來不及就收購其它社會上的學校。解決集團公司全體人員的各種後顧之憂……”


    “大哥,你的考慮太遠了。我相信這樣一來,弟兄們會更加賣力地為集團工作的。”張勇剛想了想,又想起了什麽,“大哥,保安公司的事我會考慮盡快運作。既然要與祥東集團扯斷聯係,你說新的保安公司叫什麽呢?”


    “新的保安公司的名字我看是不是就叫永安吧,如果你們有好的名字可以再商量。”熊誌堅抓了一會兒腦袋,又想了一會兒,“保安公司的執照明天就開始運作,具體一些問題你可以找公關部經理徐麗敏幫助你來解決。”——


    走進李正鋒的辦公室,李德聰的內心深處好像存在著某種忐忑不安的壓抑情感。李正鋒一看隨著黑新勝進來的是李德聰,馬上站了起來,微笑著伸出雙手,用力熱情的握住李德聰,將他按坐到沙發上,同時迴頭招唿黑新勝:“小黑,將老夫子賈敬寅教授送給我的剛從南方帶來的新茶拿出來,給德聰泡上,讓他品一品這茶怎麽樣?”


    聽到老領導一聲十分親切的“德聰”,讓李德聰感覺到身上一股暖流流過,也更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愧疚,訥訥道:“李省長,不好意思,我自打你離開江城快後,還一直沒向當麵向你專門匯報過江鋼的工作呢?”


    黑新勝悄悄給李德聰沏好茶,然後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德聰啊,我明白,你們覺得我當了書記,當了省長,在好多事情上你們不願意直接找我,怕給我造成不好的影響,是不是?”李正鋒爽朗地笑著,接著就坐到了李德聰的身邊,“其實呢,大可不必,我們都是[***]人,講究公正無私。為了企業發展,為了做好江鋼的各項工作,有什麽要求你就盡管提,即使是個人的事情,隻要不違反大的原則,我也可以幫助協調解決嘛!我們一起在江鋼工作的時候,你德聰工作起來蠻有熱情和魂力嘛,怎麽做了一把手倒是拿捏起來了,這樣不好,不好啊!”


    李正鋒話音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又說,“祝省長在我到省裏報到後,曾經和我聊過江鋼的一些情況,我們之間通過氣,想給你們與外商牽牽線,看能不能進行合作,把鋼鐵廠進一步做大做強!近期,國內鋼鐵企業麵臨著新一輪的洗牌,一些大型鋼鐵企業在加緊吸引外資,上項目,上檔次,你們要有加快發展、迎接更激烈更殘酷市場競爭的心理準備啊。”


    “江城鋼鐵集團是省內大型國有鋼鐵企業之一,對於企業與外商合資合作方麵的重大決策,我們一定會按照省領導的指示加緊準備!”李德聰隻是簡單地迴答道。


    “德聰啊,這麽長時間我們不見麵了,見了麵我又要批評你了。政企分開我們已經講了多少年了,企業自主經營,自我發展嘛。不要動不動就讓領導指示?領導嘛,可能在宏觀上比你們了解的情況多一些,可以提一些意見啊,建議啊,但隻能供你們參考,企業改革與發展中的重大事項還是要按照現代企業規律辦事,由你們企業自身來決定。”


    李正鋒語重心長地說著,從茶幾上拿起那盒芙蓉王香煙遞給李德聰一支,然後又接著說道,“德聰啊,今天你給我的感覺膽子似乎越來越小,千萬不要因為做了一把手,接觸各級領導多了就沾染上官場一些不良習氣。不過呢,江鋼現在發展得越來越大,決策起來還是要謹慎啊!當然,你這個一把手的膽子小一點,對企業重大決策是有好處的,會使企業更加穩健的發展下去。”


    李德聰這時早已掏出打火機為李正鋒點著煙,同時答道:“我一定接受您的批評。李省長作為我們江鋼的老領導、主管全省工業經濟的常務副省長,對咱們江鋼的情況您又十分了解,我一定會經常就企業的一些情況向您多匯報的!”說著,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問,“現在南方一些省市國有企業已經完成了改製,你老領導對江鋼的改製有什麽考慮呢?”


    李正鋒深思了一會兒,冷靜地說:“企業為什麽要改製呢?目的是通過引入其它經濟成份,讓經營層持有股份,建立現代企業製度,完善企業的法人治理結構,形成良好的製約機製,最終促進企業持續健康穩定的發展。你李德聰是我向省委推薦的幹部,我對你是比較了解的。因此呢,我覺得你們鋼鐵廠現在麵臨的首要問題是如何提高產品的檔次和附加值,謀求更快的發展。有你擔任江鋼的一把人,我覺得不用像其它國有企業的那些改製,像國有資本退出、經營層收購、經營者持大股什麽的,像江鋼這種大型鋼鐵企業一樣可以做大做強。再說,國有資本不能一味地退,我們的國有資產還有個保值增值的問題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接著又道,“德聰,你領導江鋼這幾年為企業發展做出的貢獻,省委省政斧是有目共睹的,你們要相信省委,下一步會對你們這些大型企業的領導班子成員的待遇方麵會有一個統籌考慮的。不過呢,你也要有個準備,[***]員嗎,還是要講究奉獻啊。再說你們的年薪也不少了嘛,每年少說也有個三、五十萬,比一般的工人或技術人員高多了,甚至我們這些省級幹部也根本沒法和你比嘛!再說,我們是國有企業,你們這些領導幹部要多講一些黨姓,不能光是強調在待遇上與國外的職業經理人的數十數百萬美元的年薪比啊!”


    “李省長,我沒有對自己的待遇方麵提什麽要求的意思!無論企業將來怎麽改,我都會盡我最大努力把企業搞得一天比一天好的,這一點您一定放心!”李德聰急忙解釋道,接著他的嘴又動了一下,“李省長,您考慮過這個問題嗎?一些國有企業的領導平庸無能,沒把企業搞好,甚至搞垮了,要破產了,政斧就讓企業推行經營者持大股或mbo經營層收購,甚至幹脆不花一分錢將企業送給他們經營。可是呢,像江鋼這樣的企業,在你我的手上由瀕臨破產倒閉的小鋼鐵廠而發展成一個大型企業集團,企業還是國家的,僅僅用一句為黨為國奉獻就完了嗎?您說,老領導,雖然你被提拔到了省裏工作,但對我們仍然在國有企業幹的這些人公平嗎?我們這些國企領導,不能當國企是頭豬,自己養肥了自己,再等別人來宰吧!這樣下去,誰還會努力把國有企業搞好?”


    李正鋒看了李德聰一眼,終於點了點頭,“德聰,你說的這種情況的確存在,我還沒有深入的考慮。不過呢,這些改革中出現的新問題,你要相信我們[***]人的智慧,相信省委省政斧,會用改革的方法、用完善的製度把它解決好的!”


    李德聰這是忽然意識到,自己與老領導內心之間的隔閡,主要體現在李正鋒的大公無私,而自己卻在不斷地考慮自己的得失。這時,李德聰看了看牆是的時鍾,說:“李省長,我雖然現人在黃鋼,但心還在江鋼啊,我還有幾件事要打電話與他們聯係一下,歡迎您抽時間一定到江鋼去,我們做好準備,把一些情況向您好好匯報一下。”說罷,伸出雙手和李正鋒握了握,“您怎麽能抽黃盒芙蓉王香煙呢?這可有損咱省領導的形象啊!這麽著吧,我打電話讓他們給你送箱‘藍王’吧!”


    李正鋒擺擺手,邊往外送李德聰邊說,“不用,不用,我習慣抽黃王了,藍王我也抽過,醇是醇,但是太淡了,不習慣,味道決定不如黃王讓我習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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