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邦成這句話,咋一聽沒什麽問題,因為他最近確實是主抓“十城聯創”這件大事,從而對其他經濟方麵的事情過問得比較少。但是他再過問的少,他也是區長,是政斧一把手,現在人家都堵到區委區政斧門口來討說法了,他一問三不知,反要蕭宸去問鄭之鵬和張洋,蕭宸自然不滿。


    而且關鍵是張邦成這話裏透露著一個意思:經濟工作我老張可說不上什麽話,那都是你蕭書記的嫡係人馬在辦,出了事情我老張自然也是恕不奉陪的。


    蕭宸麵色平靜地撥通鄭之鵬的電話:“之鵬,你人在哪裏?在做什麽?”


    鄭之鵬那邊似乎有風,吹得手機裏麵“唿唿”直響:“書記?我在石橋鎮啊,我今天到這邊聽他們匯報,他們想添設珍珠加工機械,做珍珠美容養顏的護膚品。”


    蕭宸頓了兩秒,道:“區委和政斧兩個院子門口,現在有幾百個工人堵門,他們口口聲聲要政斧還他們的血汗錢……這個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情?你知道原因嗎?”


    鄭之鵬在那邊大吃一驚:“堵門?[***]?”他呆了一呆,連忙道:“我立刻趕迴來!事情是什麽原因現在還不能確定,我感覺可能是二機出事了,二機的朱和平上次來請示過一次,說二機已經拖欠了半年工資沒錢發了,當時書記已經批示過要把這個錢補上,我就把事情轉給張洋了。”


    蕭宸一聽,大概知道了一點,這時候手機忽然響起,蕭宸一看,是顧樂,他麵無表情地接通:“喂。”


    顧樂已經很緊張地開口了:“書記,出事了!第二機械廠的工人把區政斧圍了!現在來了三百多人了,後麵的人還在往這邊趕!張區長跟您在一起開會去了,鄭區長一大早就下了石橋鎮視察,現在政斧裏沒人能主事!”


    顧樂看來對這件事情極其重視,當然這不奇怪,出了這種事情,擔責任雖然不會是他,但如果控製不住局勢,他這個公安局長的麻煩可就很大了。


    蕭宸壓著怒氣,低沉地問道:“就算張區長和鄭區長不在,別的區長難道也不在嗎?張洋幹什麽去了!”


    顧樂緊張道:“張洋區長按說是應該在政斧,可現在沒看見人,不知道是不是臨時有事去了?……書記,現在怎麽辦?我已經出警了,但是……該怎麽處理?”


    “出警可以,保護政斧機關不被攻擊,但是一定要保持克製,絕對不許火上澆油!”蕭宸先是嚴肅地定了個基調,然後抬頭對黃睿道:“打張洋的電話,問他跑到哪裏去了!”這句話帶了三分怒氣,黃睿聽得心裏一驚,連忙撥通號碼——他已經把號碼都按下去了,就等蕭宸吩咐的。


    “政斧門口現在堵滿了人,我看不見區委那邊的情況,顧樂你人在哪裏?”蕭宸麵色嚴峻地問道。


    “書記迴來了?”顧樂微微一怔。


    “我在人民路東頭,隻看得到政斧這邊盡是人,區委那邊什麽情況?”其實蕭宸說這個話的時候基本上沒報什麽希望。區委區政斧在一般老百姓看來,隻怕差不多,既然堵了區政斧,就在隔壁的區委院子哪裏還有幸免遇難的道理?


    果然,顧樂想都沒想:“也圍滿了人!”


    蕭宸輕輕一歎,顧樂卻又道:“不過這邊的群眾比較克製,沒有衝門。”


    蕭宸聽他說沒有衝門,反而吃了一驚,區委那邊沒有衝門,那不是說政斧這邊被衝門了?


    “誰準他們關門的!”蕭宸勃然大怒。這下他坐不住了,打開車門就要往外走,黃睿那邊剛撥通張洋的電話,人家還沒接呢,他就看見書記要下車,嚇得連忙開門跳下車拉住蕭宸:“書記,您不能去,現在他們情緒激動,您現在過去會有危險的!”


    蕭宸怒視他一眼:“放手!”


    黃睿的手僵了一僵,但堅決不放手,道:“書記,您就是現在撤了我,我也不能放手讓您去冒這個險!”


    蕭宸大怒,看著他,含怒大聲道:“黃睿同誌,你搞清楚一個基本情況,這裏是鼎清區人民政斧,人……民……政……府!人民政斧把人民群眾關在外麵,算什麽狗屁人民政斧!我雖然沒有在政斧裏擔任職務,但我是鼎清區委書記,這個時候我不站出來,誰站出來?!如果人民群眾真的群情激奮把我蕭某人蒸了煮了,那也是因為我這個做書記沒有幫他們把事情辦好,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你給我放手!”蕭宸的體質卻是比黃睿還要好,一甩手,把黃睿甩了一個踉蹌,他則轉身就往人群那邊大步走去。


    “我是區委書記蕭宸,大家靜一靜,聽我說!”蕭宸大喊一聲,可惜這個時候人聲鼎沸,他又站在人群的邊緣,任憑他扯起嗓子大喊,也沒人理他。


    這時候警笛響起,十幾輛大大小小的警察從蕭宸的車屁股後麵開了過來,蕭宸轉頭一看,顧樂的那輛警用塗裝的桑塔納衝在最前麵來了。他也沒去想這個位次不合理,一下跳到路中間伸手一攔。


    顧樂那車上的司機還以為是有人要襲警,猛地一腳刹車踩下去,顧樂坐在後麵正跟人通電話,忽然往前麵一衝,嘭的一下就撞到副駕駛座的椅背,他撿起撞掉的手機,怒道:“搞什麽名堂,怎麽開車的!”


    司機本來就知道現在情況混亂,顧書記心情肯定奇差,又被他這麽一訓,嚇得結結巴巴起來:“蕭……蕭書記攔的。”


    顧樂一時沒聽清,怒道:“你嚇傻了你?蕭書記當然是男的!”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剛一愣,就聽見自己車窗邊的玻璃被人用力拍了拍,他一轉頭,果然看見蕭宸一臉嚴峻地俯身示意他出來。


    顧樂不敢怠慢,連忙開門出來,急急忙忙道:“書記,您怎麽出來了,趕緊迴車裏,我先把局麵控製住……”


    蕭宸用力一揮手,打斷道:“我死不了!……你們警車上的擴音喇叭呢?給我一個!”


    顧樂本就是聰明人,一聽蕭宸的話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微微猶豫了一下,道:“有喇叭,我叫他們給您拿。”


    蕭宸點點頭:“快點。”


    那司機以為顧樂記錯了,提醒道:“顧書記,我們車上有……”


    “對對對,我車上有水,董平,給蕭書記拿一瓶水先解渴!”顧樂猛然打斷道,背著蕭宸的時候用力瞪了司機一眼。


    這司機是顧樂升政法委書記以後新換的一個年輕司機,他哪裏知道顧樂的意思。顧樂車上有喇叭,顧樂當然是知道的,但蕭宸這時候要直接衝進一群憤怒的工人之中去喊話,這在顧樂看來是絕對不行的。他蕭書記有這個膽子是他的事,可他顧局長可沒有膽子讓書記犯這麽大的險,他的意思很清楚,騙蕭宸說喇叭在後麵的車上,然後等後麵的車一到,他趕緊把人布置好,至少讓公安在蕭書記身外圍成一個圈才行,要不然蕭書記要是真出了點什麽狀況,人家一說:公安局長帶著警察在書記身邊,書記還被鬧事的工人給襲擊了,那人家都要懷疑他顧樂究竟無能到了什麽程度了!


    蕭宸虎著臉在一邊,聽那些憤怒的工人在推攘著政斧大門口那厚重莊嚴的大鐵門,高聲叫罵:“姓張的,給老子們發錢!吞工資不得好死!”


    “你個生兒子沒屁眼的狗雜種,老子們一個月一百六十塊了你還要吞,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


    “開門!狗曰的!老子今天就一命換一命了!搞死你個狗雜種!”


    蕭宸的臉色越發嚴峻起來,看形勢,工人們這怒氣積累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啊,可是,怎麽之前就從來沒人給我報告過一聲?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感覺出要出問題?工人們罵的這個姓張的,是張邦成還是張洋?


    蕭宸心有所念,一轉頭,卻驚訝的發現,剛才跟在自己後麵的張邦成的車不見了!


    他的手忽然抖了兩抖,不是害怕,而是氣的,張邦成啊張邦成,你也是幹了這麽多年領導的人了,怎麽才出了這麽一點事,就嚇成這樣?我這個書記還站在這裏,你他媽居然敢開溜?


    這時候黃睿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書記,區長來電話說……他說去找二機的廠領導去了。”


    蕭宸冷冷地道:“知道了。”轉過身衝正在那邊急急忙忙安排人的顧樂大聲道:“顧樂!搞什麽名堂,喇叭呢?”


    “啊,來了來了!——你們幾個第二圈,嗯嗯,趕緊趕緊!”顧樂說完,趕緊提著一個擴音喇叭小跑過來,遞給蕭宸道:“書記,您別太近了,就在這兒喊話可以了。”


    蕭宸雖然在震怒之中,但理智卻很清醒,這個時候既然顧樂來了,自己再往人堆裏衝,就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了,那是明顯的不把顧樂當自己人的意思。


    他拿著喇叭往前麵走了幾步,停在一圈全副武裝的公安後麵,拿起喇叭,大聲喊道:“想拿到工資的,安靜下來,聽我說話!!!”


    這句話是有奇效的,紛紛擾擾的人群在幾秒之內就安靜了下來。蕭宸心中微微一鬆,看來自己估計得沒錯,這鬧事就是因為這些人沒有拿到工資而引發的,至於他們一口一個要拚命,這點蕭宸現在可以放心了,那是氣話。想想也知道,人活得好好的,誰沒事想跟人家拚命?喊拚命那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時候才喊出來的。當然這也說明他們的情況確實很嚴峻了。


    “我是區委書記蕭宸!大家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但是不要吵,這樣吵起來,大家說什麽我都聽不清楚!請大家公推幾位代表來跟我說明情況!我在這裏表個態,如果大家確實是有冤屈,不論這個錯是出在你們廠領導身上,還是出在區委區政斧的主管領導身上,我都會追究到底!”蕭宸說到這裏,忽然加重語氣:“如果這個錯,是出在我蕭宸身上,我也絕不推托!”


    人群安靜了兩三秒,然後數百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是書記?這麽年輕?”


    “是書記,我在電視裏看到過。”


    “能信不?”


    “應該……可能,嗯,能信吧,聽說這個書記是個辦實事的。”


    “他是辦實事的,咱們怎麽會沒工資的?”


    “一碼歸一碼啊,那發工資的錢肯定是姓張的吞了,蕭書記怎麽會知道?”


    “那他說話管用不?”


    “應該管用吧,好歹是書記。”


    ……蕭宸看了看,繼續道:“同誌們!我說句實話,我不知道你們今天是為什麽來的!”


    人群中一陣搔動,有些人已經在喊了什麽,但蕭宸仗著擴音喇叭打斷道:“但是我剛才在旁邊聽到,有的同誌在喊‘還我們工資’,是不是?”


    “對,還我們工資!”


    “欠的工資發下來,我二話不說就走!”


    蕭宸伸手虛壓了壓,道:“我,蕭宸,鼎清區委書記,現在代表區委,很明確地告訴你們,對於全區欠發工資、低保的單位和個人,在我上任的第三天,就已經批示下去,一次姓補發了!”


    台下一陣嘩然。


    “我們一毛錢都沒有看到!”


    “睜著眼說瞎話!你問我朱和平有沒有跟我們發過一毛錢!”


    “對,老朱說了,區裏沒撥錢,沒有發的!”


    蕭宸麵前的人群更激憤了,往前擠了擠,蕭宸麵前的公安幹警勉力維持著,很多人好像已經快要攔不住了,顧樂緊張起來,顧不得打斷書記的話是“犯忌”的事,艸起旁邊另一個喇叭,大聲喊道:“大家不要擠,不要往前擠,現在你們的行為已經很嚴重了,如果再往前……”


    蕭宸一轉頭:“顧樂!你退後!”然後對前麵的公安幹警道:“前麵的民警同誌,聽我口令——退後三步!”


    公安們一愣,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不敢執行,基本上沒動,顧樂心中歎了口氣,拿起喇叭:“全部都有!聽書記命令,退後三步。”顧樂畢竟是正規警官院校畢業的,口令從他嘴裏出來,威勢都不同,一群幹警一聽局長發話,連忙退後三步。


    這樣一來,蕭宸便“突出”了。


    但蕭宸現在卻有把握自己的安全不會有問題,其實華夏的老百姓是最寬仁的,隻要政斧的作為還能容忍,他們幾乎都不會發出多少聲音。現在蕭宸作為區委一把手,既然已經表態出來了,這些群眾的怒氣肯定已經消散了很多,至少不會衝動到衝起來把他蕭宸幹掉這麽嚴重。


    蕭宸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舉動,他向前走去,大聲道:“我再說一次,請大家推舉幾名代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說明白,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真正找到問題的原因,為大家解決!”


    “我相信蕭書記!我叔叔家裏以前窮得要命,去年蕭書記帶人考察以後,改種了油茶樹,今年油茶賣給恆健,賣了六七千!”一個年輕工人喊道。


    “我也信蕭書記!我二姑家去年養珍珠,賺了一萬一!她們一家都念蕭書記和鄭區長的好!我相信蕭書記不會騙大家!”又一個工人站出來喊道。


    “我也信,我大妹子嫁到農村裏的,今年村裏通了軟基路,她們都說是蕭書記拍了桌子要鎮裏修的!”


    “蕭書記說話,我也信!……”


    ……局勢漸漸對蕭宸有利起來,不光蕭宸鬆了口氣,蕭宸身後的黃睿、顧樂,包括其他公安幹警之類,一個個都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還是隻能軟處理啊。


    蕭宸大聲道:“謝謝,謝謝大家的信任,我在這裏保證,不管之前沒有拿到工資是因為什麽原因,三天之內,一定讓大家拿到工資!拿不到,你們盡管來找我,我把我的工資給你!”


    這句話其實並不怎麽好笑,但人群中卻傳來一陣善意的笑聲。


    蕭宸仍然在大步不停地往人群中間走,他走到的地方,工人們卻都主動給他讓出一條道來。蕭宸便這樣走到了政斧的大門口,裏麵的人緊張兮兮地往外看著。


    蕭宸走到門口,大聲道:“關著門幹什麽!開門!把會議室準備一下!”然後轉頭:“同誌們,雖然錢我是批下去了,但是不論是因為什麽原因,不論是因為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你們沒有拿到這筆工資,我這個區委書記都有責任,在這裏,我向你們鄭重道歉,請同誌們給我三天時間,在這三天時間裏,我會查明問題並把你們應得的工資,一分不少地送到你們手裏!現在,請同誌們推舉代表!”


    蕭宸說著,深深地鞠了個躬下去。


    區委書記當眾道歉,這在這些工人眼裏是不可思議的,這一個躬被他們生受了之後,善良的工人們就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理由再吵鬧下去了,何況蕭書記當眾做了保證,會查明事情真相並且把工資補上,想來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蒙蔽了蕭書記。


    於是紛紛推舉起工人代表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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