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浩聽見朱勝利的話,心想還知道自己工作沒做好,可這僅僅是一句沒做好工作就能說的過去的嗎,因此沒好氣的說道:


    “既然知道汙染成這個樣子,當時為什麽不反對,還要讓他們把廠子建到你們自己村的土地上?”


    “陳縣長,你可能誤會了,他們倆是前年才上來的,是村裏的黨員和村民們把上一屆的支書和村主任給趕下了台,把他們兩人選上來的。”在一邊的盧青山看到陳明浩的臉色不是太好,口氣也不善,便出麵解釋道。


    “哦,看來我冤枉你們二位了,即使這樣,你們難道就沒有向上級或者縣裏、市裏、省裏反映嗎?”陳明浩聽了盧青山的解釋,口氣緩和了下來,問道。


    “陳縣長,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村委去說吧。”村主任王華勇看了看周邊圍了不少,便小聲的說道。


    “好,去你們村委坐坐,盧主任也來。”陳明浩看了看四周,在這接水的村民都好奇的看著他們在說話,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也答應了,還把盧青山也叫上了。


    進到村委會的隻有幾個領導,其他的工作人員都自覺的到了送水車旁邊維持起了秩序。


    “朱書記,這下沒幾個人,該迴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吧?”進到屋裏,陳明浩依然問道,他隱約感覺那些在省市縣三級相關部門的舉報信中,應該有這兩位村幹部寫的。


    “陳縣長,從這個化工廠開始選址,我們這些村民就意識到可能要造成的後果,先向鎮上反映,之後又向縣裏寫了不少信,也向市裏也寫了不少信,最後沒辦法,我們給省裏也寫了不少,甚至是中央都寄過,可三年過去了,都把這個地方汙染成這個樣子了,還沒有人來處理我們反映的問題,在前年換屆選舉的時候,我和華勇聯係村裏的黨員和村民一起將前任給選了下去,本想著上來之後能扭轉這種汙染的局麵,結果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當昨天我們去開會,看到這些水罐車的時候,我和華勇就意識到縣裏要管我們了。”朱勝利說到最後的時候,幾乎都有些哽咽了。


    “原來的村支書和村主任現在在幹什麽?”陳明浩很想把這兩個人喊到自己跟前來質問他們,為什麽會允許這個企業建在這個村裏。


    “他們都走了,在化工廠建設的時候,他們就把家裏的青壯安排走了,說是到南方哪個地方去打工,後麵被選下來之後,他們也帶著各自的老伴投奔到南方打工的孩子那裏去了。”王華勇接著說道。


    陳明浩聽了王華勇的話,心想這兩個人肯定不會幹淨,他們應該是知道這個化工廠會汙染,要不怎麽在建廠之初就讓自己孩子們出去打工了呢,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思管這些事情,他們真要有違法犯罪的行為,遲早會被繩之以法的,他目前更關心這個村莊現在的情況,因此問道:


    “現在村裏是什麽情況?”


    聽到陳明浩的問話,朱勝利和王華勇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王華勇說道:“我們這個村原來有人口兩千多人,現在還有一千二三百人,自從化工廠開始生產,產生汙染之後,有門路的家庭,或者以前在外麵一直打工的人,都把家裏人接到了外麵一起去打工了,隻有老人留下來在看家,承包的土地已經無償的給了別人,即使在村裏的人,也沒人願意去種地了,陳縣長,你們來的時候可能也看到了,現在是四月份,正是麥苗拔節的時期,你看看我們麥田裏的麥苗,病癢癢的沒有一點生機,別說豐收了,打下的麥子都不一定夠一家人的口糧,現在一畝地的產量還沒有過去的一半多。”


    王華勇說的話,如果不是在這個村子裏親身經曆,換到任何人是不會相信的,陳明浩越聽心情越沉重,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地下水汙染了這麽長時間,長期生活在村裏的村民,現在的身體情況是個什麽樣?以前隻是聽說有村民肚子疼,腹瀉,吃點藥就好了,至於得沒得什麽病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生活在村裏的老人身體的情況如何?”想到這裏,他問道。


    “我們村裏最近這幾年因癌症去世的比往常年份要多了好幾倍,以肺癌和胃癌居多,就是現在得肺癌的就有好幾個,胃癌的也有兩個人,加在一起得有六、七個人,並且還有增加的趨勢,我們都知道是喝汙染了的地下水造成的,可有什麽辦法,這是我們的家園,離開這裏,我們又到什麽地方去生活?”村支書朱勝利說道。


    “上級領導沒有理會你們的檢舉,你們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比如集體上訪,或者集體到縣裏靜坐?”陳明浩試探性的問道。


    “想過,可辦不到,如果我們有這樣的舉動,鎮黨委、政府不管我們,化工廠養的那幫流氓也會讓我們走不出村口的,化工廠出錢將周邊村莊的所有不正幹的年輕人組織在一起,專門幫他們打探消息,欺壓各村莊敢於反抗的村民。”


    聽了朱勝利的講述,陳明浩壓著心中的怒火,問道:“你們鎮上的派出所就不管嗎?”


    “會管嗎?原來的派出所所長和段明山他們都是化工廠的座上客,不幫他們欺負我們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會幫我們這些村民。”朱勝利自嘲的說。


    “盧主任,朱書記和王村長講的情況鎮政府知道嗎?”陳明浩聽完,轉身問盧青山。


    “怎麽可能不知道,朱王莊是這次受汙染最嚴重的村莊,段明山和劉漢遠多次在會上都提到過要如何幫助村民,可就沒見實際行動。”盧青山是知道鎮政府情況的人,聽到陳明浩問,便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陳明浩聽了盧青山的話沒有做任何評價,他不知道段明山和劉漢遠兩人既然沒有幫到這個村,為什麽還會在會上說出來,是不是也有過短暫的良心發現,而因為某些原因,而最終沒有實現,當然,他是不得而知,如果有機會和劉昭在一起,會委托他問一問正在受審查的兩個人。


    陳明浩聽了他們講述,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而是心情沉重的走出了村委會,他想到那天去到的那個善良的老人家裏去看看,剛才聽村幹部講的健康情況,有些為那兩個老人擔心起來。


    “你們兩個誰還記得到上次在這個村莊取水樣的那一家?”出了門以後,陳明浩問跟在身邊的張東方和石清泉。


    “我記得,陳縣長。”石清泉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對村莊的結構很了解,聽陳明浩說起,立即就想到了那個位置。


    “帶路,我們去看看那兩個老人家。”


    陳明浩也沒有和兩個村幹部以及盧青山打招唿,直接招唿著張東方和石清泉往那兩個老人家裏去,劉興國他們要跟著,被陳明浩拒絕了,倒是兩個村幹部一直跟在他們後頭,想要看看他們會去誰家。


    來到村西頭一戶人家,石清泉仔細看了一下,說道:“好像是這一家,張主任,你說呢?”


    “我也覺得是這一家。”張東方也點頭說是。


    “小石,去敲門。”


    陳明浩也記得是這一家,經石清泉和張東方這麽一說,也更加確定了。


    石清泉走上兩步台階,就到了門口,門是虛掩著的,就衝門裏喊了兩下,“家裏有人嗎?”


    過了良久,一個老婦人蹣跚著來到門口,打開了門,“你們找誰呀?”


    “大娘,還記得我們嗎?前幾天到你這來討水喝的。”陳明浩看到那個老婦人,就確定了是他們家,上前問道。


    老婦人看了陳明浩半天,終於想了起來,說道:“記得,還從我家的井裏抽了一瓶水走。”


    陳明浩確定了是這一家人,便進到了院子裏,沒有見到那個老大爺,便問這個老婦人:“大爺呢?”


    “你是說我們家老頭子,在床上躺著呢。”老婦人說著用手指了指臥室。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老婦人聽了陳明浩的話,頓時就警惕了起來,擋在陳明浩的前麵,因為他不知道上次來討水喝的小夥子為什麽會到這裏來,還要到自己的臥室去看躺在床上的老頭子。


    “小夥子,你們是幹啥的?”


    “我們是……”


    “老嫂子,這是縣裏的陳縣長,是專門給我們送水來的。”


    陳明浩沒說完,跟在他身後的村支書朱勝利進到屋裏對老婦人說道。


    “送水,送什麽水呀?”老婦人不解的看著村支書朱勝利。


    陳明浩他們一聽就愣在了那裏,這一家人不知道縣裏來送水了。


    朱勝利聽了也覺得不對了,難道他們不知道嗎,就問道:


    “縣裏昨天就來送水了,你昨天沒接水嗎?”


    “是聽到敲鑼了,可我和老頭子走不動路,沒法去弄。”老婦人說道。


    陳明浩開始聽到老婦人的話以為村裏沒有通知到位,心裏就有些責怪起村幹部了,不過聽到老婦人的解釋,倒也明白,村裏確實敲鑼打鼓的通知了,隻是並沒有考慮到像他們這樣的孤寡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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