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狸奴更為害怕,它擔心有朝一日,玉致就這樣慢慢被取代,成為了一個陌生人。


    可偏偏,他們被困在這個院子裏出不去,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要不咱們出去吧,出去也總要好過待在那條長蟲的眼皮子底下來的好。”它心惴惴不安,隻能勸解玉致。


    玉致喟歎一聲,連狸奴都開始主動當說客,求長生還真是好手段。不過,她原本就打算這些天離開的,現在出去也不算打亂計劃。


    這一年多時間裏,她日日酗酒,不思修行,不止是苦道會,就連狸奴都以為她沉浸在傷痛之中墮落了。實際上,她每日都在迴憶過去,尋找記憶中的蛛絲馬跡。


    就比如,天仙之心的那滴精血,是從何處來的。


    她可以保證她從沒有遺失過心頭血,每一次取血都是在她有記憶,清醒的情況下,且大部分都在狸奴體內。她把腦海中的記憶翻閱了數百遍,甚至懷疑是不是當年煞魔複蘇時遺落了心頭血。


    直到——


    她想起自己還是凡人的時候。


    這輩子,她經曆過多次死局。第一次,是在凡域,爺爺去世後被家族趕出來淪為乞丐,又因孤星之名,生生餓死。她記得很清楚,她所擁有的一切特殊,都在那次死亡後才出現的。


    本已經死去的自己莫名複活,然後擁有了不知疲倦的精力和不會渴不會餓的身體。再往後,遇到摘星道人,養她到五歲的時候,曾經因為測不出靈根屬性取過她一滴心頭血。


    當時那滴血在測試之後當著她和摘星道人的麵化為灰燼的,可她真的能肯定那滴血消失了嗎?


    還是說,那滴血被掠走,變成了聞名天下的天仙之心?


    如果這個理論成立,那掠走她心頭血的存在到底是什麽?絕對不可能是苦道會,不然的話,求長生肯定早就把自己帶走了,哪會任由摘星道人帶她去靈域?


    也就是說當時奪走心頭血的那個東西,它並沒有能力阻止摘星道人。一個元嬰修士都沒辦法阻止的存在,卻能帶走她的心頭血,又弱又強?


    一滴血不足以演化出一顆心髒,靈墟掌教手裏的那滴心頭血,是十分純粹的,而且隻是從那顆天仙之心上麵截取的一滴而已。那顆心髒現在應該和她的心髒一樣強大,也擁有不死的能力才對。


    一顆一模一樣的心髒?


    玉致精光一閃,是煞魔?


    墮仙說過,她是陰陽混沌體,一體同生陰陽。煞魔是陽,她是陰。能有和她同樣的心髒的,一定是它,也隻能是它!


    她好像猜到了真相,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陰陽同體,在她從這個世界誕生的那一刻起,是不是代表著煞魔也一起複蘇了?那千萬年前它突然消失,是不是因為另一個陰陽混沌體的消亡?


    一時間,大量猜測湧現,如果當年的煞魔和如今的煞魔是同一個人,她也會是轉世嗎?她有前世?


    這個猜測讓她有些絕望,如果陰陽同生同死,那讓煞魔代替她補天的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或許補天根本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她和煞魔共同的使命.......


    缺一不可!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墮仙為什麽說她是應劫者,說因為她的誕生才是帶來災難的原因。


    迴想過去,玉致發現每一次天仙之心現世的時機都和她死而複生的時機暗合,一想到世人追逐推崇的天仙之心很可能是煞魔的心髒,她就忍不住想笑,會不自覺產生一種荒誕感。


    又想到煞魔已經離開她多年,很有可能已經憑借那顆心髒有了人形,玉致心情沉重的厲害。現在她被世人打成了那個邪魔,真正的煞魔就可以高枕無憂的成長起來了。


    最最可恨的是,迴憶從前與煞魔對話,她陡然發現對方是非常清楚他們之間的一切的,像是擁有所有過往記憶。隻有她,什麽也不知道,隻知道自己要補天,應該努力修行。


    別小看那些記憶,它恰好能夠佐證玉致的猜測,那就是煞魔是同一個人。


    莫不是她投胎轉世的時候孟婆湯喝的太老實了?


    玉致不由得失笑搖頭,暗笑自己神神叨叨的。


    狸奴看她表情變換迅速,還以為她又被求長生控製了,當下毫不遲疑的衝上去開打。玉致莫名其妙挨了一拳,隻覺得肺腑移位,氣血翻湧,當即便噴出一口血來。


    “狸!奴!”她艱難的爬起來,對一臉兇神惡煞的狸奴咬牙切齒道。


    “喊老子作甚?死長蟲你休想幹壞事!”狸奴說完,又覺得別扭,長蟲雖然控製了玉致,但屬實沒有幹壞事,反而勤懇的修行練劍,比她原來那懶惰的樣子順眼的多。


    可又轉念一想,如今不壞,不代表未來不壞,不行,它不能坐以待斃!


    想通一切過後,狸奴再次出擊,玉致被它一拳打成重傷,哪有力氣跟它爭?當即便討饒,又在它的威脅下說出了許多相處時的私密小事,這才罷休。


    狸奴理直氣壯:“誰叫你有前科,老子也是擔心這才出手的,要我說,你這脆弱的樣子真夠好笑的,怎麽連老子的一拳你都吃不住?”


    “你還好意思說!”玉致怒目而視,她隻不過是出竅初期的修士而已,狸奴修為比她高了兩個等級,還是在她沒有任何防備和抵抗的時候動手的。


    她沒一拳被它打死已經算是身強體壯了!


    狸奴還想辯解,但是看著玉致表情生動,氣息鮮活的樣子,撇撇嘴不甚服她:“算了,老子不跟你這女人一般見識!”


    狸奴當真是沒有留手的,這一拳下來,玉致養了兩天才徹底好全。因為它的力量蘊含空間之力,損傷了經脈總是反反複複,難以好全。


    這兩天時間,已經是求長生最後的耐性了。


    葵桑帶來消息,因為她不願意迴太清,苦道會已經派出了道者級別的修士去找易妙姿,這迴她真是兇多吉少了。他故意說的嚴重些,是想試探玉致,苦道會的情報不會出錯,玉致和易妙姿的感情深厚,根本不可能坐視不理。


    那日她言語絕情,定是想迷惑他,讓他們以為她真的不在意。


    誰知,玉致依舊無所謂,而且還來了一句:“邪不勝正,你們殺不死她。”


    葵桑吃了個癟,又不敢真的對她怎麽樣,隻能沉默離開。


    “那個不男不女走了?”狸奴煩死葵桑了,明明是個男子,說話行事卻和女子無異,而且,他很愛拋媚眼!


    玉致沒有迴答它,而是掀起褲腿摸了摸腿上的蛇鱗。過了一年的安穩日子,她也該出去走走了,不都說她是邪魔嗎?正好,那就借著這個邪魔的身份做做邪魔該做的事情吧。


    ——————


    脫離那個囚禁自己一年的院子以後,玉致才發覺原來她是被困在了求長生的身體裏。這個認知嚇了她一大跳,求長生體內居然有一個陰陽調和,萬物生長的空間?


    也是出來以後,她才看到求長生真正的模樣。


    它並不像自己在蛇鱗中見過的腐敗模樣,相反,它的身體龐大無邊,盤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潭水中。那潭水漆黑如墨,隔絕所有探視,周圍的石壁上鑲嵌著上好的靈石,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這黑暗的洞穴中猶如星空。


    “你終於想通了。”求長生的頭顱露出水麵,它的眼睛是金色的,且是重瞳,頭頂有兩個堅硬的角,像是龍角。


    玉致一直在打量它,而狸奴在這樣的龐然大物注視下忍不住顫抖。靈獸的血脈壓製不可避免,它隻能靠近玉致,她的氣息會令自己好受些。


    “一隻九命貓的血脈,可惜天道不全,它注定不能覺醒九命的天賦。”


    玉致挑眉:“能不能覺醒不是你說了算的。”


    求長生大如一座小山的頭俯下,龐大的身軀摩挲,足足有一塊門板那麽大的鱗片發出瘮人的沙沙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登仙以後替它塑造血脈。”


    它得意的笑了:“可惜,你注定無法實現你的願望,你的成果會是我的。”


    玉致也不介意它這樣說,她幹脆的掀開裙擺,當著它的麵撕下了那枚鱗片,隨後在血肉模糊中,一枚全新的鱗片又長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她不禁搖頭:“看來隻能讓你先得意一段時間了。”


    “沒用的,這枚鱗片是我畢生的心血,它承載的是我對於道的認知和追求。從前它有數位主人,可惜那些人都太弱了,不過幾日便會被它吸食幹淨。隻有你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希望,在時機成熟的那一刻,它就會變成我。”


    聽完它的話,玉致理解了,原來這枚鱗片連掌教都不能撕掉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它是求長生的本體。


    “你的蛇鱗遍布天下,如果我沒猜錯,每一個會眾都有你的蛇鱗,你又是怎麽發現我的,還能精準的讓汪明將這枚鱗片種在我身上?”玉致話鋒一轉:“難道你的每一枚蛇鱗都有可能變成控製我的這枚嗎?”


    求長生的頭縮了迴去:“你不用套我的話,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每一個加入苦道會的人都是為了追求大道,追求長生,而我給了他們希望,我本長生,擁有高等級蛇鱗的人會擁有我的能力。你的這一枚,和我命運相連,我即是它,它即是我。”


    聽到這個迴答,玉致死心了,不到成仙那一步,看來是真沒辦法拔除這枚鱗片!


    “看來,活得久還是有活得久的好處的,連這種手段都能找到。”她嘲諷了一句,抱著狸奴轉身就要走。


    可平靜的求長生在聽到她這句話時,突然像瘋了一樣,開始暴虐的毀壞洞府中的一切。漆黑的潭水濺到玉致身上,粉身碎骨的噬心之痛傳遍四肢百骸,她痛苦的倒在地上打滾,口中發出一陣陣咆哮。


    這種痛,除了肉體上的以外,連神魂,骨骼,血液和靈力也都感同身受。


    在它出現的第二秒,玉致便理解了汪明所說的話,他說她根本不能理解他在求長生手下經曆了什麽樣的痛苦才活下來。


    第三秒的時候,玉致想要不顧一切的拋棄尊嚴,向它求饒。


    她想,她要失敗了。


    可是求長生偏偏在這時候放過了她,痛苦霎那褪去,隻留她顫抖的心髒和滿身汗水。


    “玉致,你沒事吧。”


    狸奴小心翼翼靠近玉致,這痛苦來的快去的也快,統共就三秒鍾的時間,它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沒了。


    玉致大口的唿吸著,心裏開始慶幸這種痛苦沒有繼續下去,她後怕的看著求長生,早就沒了開始的雲淡風輕和無所謂。


    “知道痛的滋味兒就好,知道痛才會怕。”求長生滿意了,看吧,總有人覺得他們的意誌能夠抵抗一切,可事實總是喜歡打臉。


    玉致顫抖著身體爬起來,不自覺地遠離了它,這時候她餘光看到潭水邊有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麵刻著一個痕跡消磨的字,依稀是個黎字。


    就是這一眼,再次惹惱了求長生,它的雙瞳光芒一閃,玉致的眼球便爆炸了。“不該看的不要看,沒有人教過你嗎?”


    “玉致!老子跟你這條長蟲拚了!”狸奴大唿一聲,然後咬著牙衝向了求長生要給玉致報仇。


    但是它又怎麽會是對手,不過隨意一道風刮來,就叫狸奴滾迴了原地。


    玉致失明,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轉眼又聽到狸奴的聲音,憑借感應她將狸奴接住,謹慎又忌憚的站在了潭水邊。


    “我不會迴太清的,太清道宮另立新主,原本支持道子的派係肯定爭鬥不休,我如今身份尷尬,迴去也隻是做無用功。”玉致無法,隻好和它說起正事來。


    求長生眼睛一眯:“你說的可是聽雨?放心,他不會成為你的阻礙,賦天死之前早就為你布置好了一切,他隻是一塊活著的養料,如果你迴去了,就是他死的時候到了。”


    玉致一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求長生卻不欲多說,慢慢隱入了潭水。


    “你的師尊想要複生,隻有借他人之身一個辦法,聽雨,就是賦天為你找好的養料。”


    聽到這句話,玉致膽寒,聽雨肯定是苦道會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他實力高深,審判她那日,他暴露了自己是尊者的事情。


    以他的實力,在苦道會少說也是道者,可聽求長生的意思,它知道這件事,卻沒有告訴對方,反而任由對方去死。


    黎......


    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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