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風帶著百餘名的飛熊軍,像是狂風一般的飛馳過大地。雖然飛熊軍這一次並沒有身著重甲,但是比起一般的輕騎兵來說,飛熊軍依舊是精銳當中的精銳。在這些人身後這是跟著三千騎兵,轟隆隆的往前推進。


    一杆三色的征西將軍的認旗,在隊列最前方高高飄揚。


    而在北麵成公英的大營之內,巨大的巨大的牛角號聲突然打破了整個黑夜的寧靜,淒涼而急促的號角聲響徹了夜空,就象是在靜謐的湖麵猛然間丟下了一塊巨石一般,原本靜悄悄的成公英的大營頓時象炸了鍋一樣沸騰起來。


    在大營的南麵,在目力可及的範圍之內,包括成公英在內的許多人都看見了這樣一支洶湧澎湃的騎兵隊列,象是潮水般,挾帶著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鋪天蓋地地奔湧而來。


    成公英站在帳篷之外,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情況,也想不通明明是沒有人的番須道,斥候還偵測到了前往雞頭道的印跡,然後他帶著隊伍緊趕慢趕去雞頭道,但是征西的隊伍怎麽又出現在了南麵?


    成公英呆立了半響,才猛然間醒悟過來,嚎叫著:“吹號!集結……集結……上馬攔住他們……”


    因為成公英是要趕路,因此原本就沒有特別樹立什麽防禦係統,而且騎兵大營,占地也就廣闊,主要就是要保證騎兵往來的通暢,根本就沒有在營地內設什麽拒馬之類的東西,想要抵擋征西的騎兵,便隻能是依靠騎兵,否則等征西將營地一堵,跑不起來的騎兵不就是跟案板上的肉差不多麽。


    在成公英的號令之下,兵卒們慌忙上馬,但是有的發現自己雖然已經騎上馬背了,但是兩手空空,沒帶武器兵刃,有的則是帶了兵刃,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著甲,隻有一件葛布袍在風中飄啊飄的,更多的兵卒則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懵懵懂懂的茫然無措。


    一般人在驟然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手腳大部分都是木的,更不用說在壓根就沒有經過什麽緊急集結訓練的成公英兵卒了。


    從成公英巡值士兵吹響報警的號角,到襲營的征西騎兵大軍衝出黑暗出現在視野當中,也就是一刻鍾不到的時間,而此時征西的騎兵已經接近了成公英的營地不足五百步,而成公英的大營內蒙圈的士兵們還沒有集結出一個像樣子的陣列,更不要說出戰阻擊了。


    成公英不停的在叫喊著,像是瘋子一般的揮舞著手臂,企圖在征西將軍的騎兵抵達之前恢複秩序,但是收效甚微,所有兵卒看著越來越近的征西騎兵,手腳便越發的慌亂,有的甚至出現了爬上馬了卻又從另外一邊掉下來這種低級的錯誤。


    那一杆三色旗幟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而在三色旗幟後麵一點的地方,一杆素麵肋生雙翅的黑熊旗,正在夜色當中瞪著血紅眼,張著大口在仰天咆哮。


    激昂的牛角號聲響徹夜空。


    征西騎兵每一個兵卒都在加速,都握緊了兵刃,都盯著成公英的大營,就像是餓極了野獸,看見了弱小的獵物。


    成公英大營內的騎兵慌亂的跑來跑去,而一部分的老兵卻已經跳上了馬背,默不作聲的調頭遠離了第一線,這個時候既然沒有隊列可以抗衡,便隻能是犧牲那些驚慌失措的兵卒,來汲取征西騎兵的破壞力。


    西涼騎兵大多數都是在羌族和漢人的戰亂當中長大的,特別是老兵,對於戰場的直覺還是相當的敏銳,因此這些老兵一看現在的局麵,自然都不用招唿,上馬就往後撤,至於那些懵懵懂懂的沒上過多少戰陣的新兵,就算是招唿一百遍也叫不醒。


    在經曆了一段時間的混亂不堪之後,成公英終於在征西騎兵衝到營寨之前的時候召集護衛,在大營的左後翼集結了一批騎兵,立起了大纛。


    集結是集結了一批人,但是現在要怎麽做?


    征西騎兵是從大營南麵發動襲擊的,所以成公英第一時間就要求駐紮在大營南麵的部隊集結,布防,反擊,反正用一切辦法阻擋征西騎兵的進攻,延緩降低征西騎兵的速度。


    但是很顯然,慌亂當中的兵卒根本無法聽從指揮。


    按照成公英分析,征西的騎兵來的這麽快,就說明征西的騎兵沒有在路途上多少修整,也就意味著征西騎兵不管是人力還是戰馬的體力,都是有限的,如果能夠組織部隊連續阻擊、殺傷征西騎兵,最終讓征西騎兵的速度慢下來,最終的勝利依舊是成公英的。


    但是前提是當下能擋得住征西騎兵這強悍的一波流……


    另外一個選擇便是拋下被征西襲擊的一部分兵卒,然後帶著還算是有秩序的兵卒撤退,盡可能的保存實力,因為不管怎麽說,輸贏是小事,實力才是關鍵,就算是仗打贏了,卻耗光了隊伍,那最終還不是一樣輸?


    並且征西這麽快的趕過來,戰馬肯定不可能支持長時間的奔馳追逐,因此隻要真的想跑,征西還真不一定能夠追得上,但問題是,一旦撤退,想要再收攏兵卒重振士氣迴頭再戰就不是那麽容易了,而且原本製定的要阻攔征西援軍的計劃也就意味著徹底的失敗……


    那麽,是戰,還是撤?


    就算是夜間,成公英的頭上也冒出了細細的一層汗珠,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呦唿哈……”


    甘風突然自馬上直立而起,絲毫不顧可能有被箭矢射中的風險,縱聲狂唿。


    百餘名的飛熊軍似乎已經習慣了甘風的一見戰鬥就開始發瘋的狀態,也不由得笑了出來,然後跟著一同大聲唿喝道:


    “呦唿哈……”


    馬蹄紛飛,鑿敲得大地都在震顫。


    “呦唿哈……”


    雖然不明白前方的飛熊軍這樣喊是什麽意思,但是自從飛熊軍加入了征西騎兵的序列當中之後,這些並北的兵卒也都多少了解,並且佩服這些西涼猛漢的武勇,因此在飛熊軍高唿之後,在後麵跟著的並北遊騎也一同高舉刀槍,縱聲狂唿!


    說來也奇怪,雖然是沒有什麽具體意義的音節,但是扯著脖子瘋狂高唿之後,渾身的血液也似乎隨之沸騰起來,激發出千萬的豪氣和森森的殺意。


    “呦唿哈……”


    整齊劃一的生意炸響在夜空當中,如同悶雷一般滾滾向四方擴散出去。


    一時間濃烈的殺氣滿溢出來,震懾得成公英營地之內的這些原本就慌亂的兵卒,腿腳都有些發軟,眼前似乎出現了漫天的鮮血和衝天的殺戮。


    “轟……”


    甘風率先一提戰馬,戰馬高高的躍起,跳過了柵欄,衝進了營地之內。


    而在其身後的飛熊軍也是發一聲喊,幾乎在同一時間內踹翻了原本就不是很高的柵欄,如同破口的洪水般,湧進了成公英的大營。


    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士兵,要麽當即被斬殺,要麽直接撞上了戰馬,頓時被撞得橫飛而起,拋飛一旁,又或是逃跑的時候被騎兵趕上,都來不及用刀砍了,直接縱馬踐踏!


    成公英的臉色非常難看,也非常的緊張,他雖然召集了一些騎兵部隊,但是看到征西騎兵如同象決堤的洪水一般勢如破竹地殺進營地之內,無堅不摧的殺得營地內的兵卒人仰馬翻,鬼哭狼嚎,潰不成軍,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起來。


    尤其是看到自己這一方的兵卒,都在死命的逃竄,連一點翻身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一個個隻想著逃命,抱頭鼠竄的時候,更是恨不得親自上前,一刀刀送這些慫兵上天!


    甘風看見了成公英樹立的大纛,一刀砍翻了麵前的一名成公英的兵卒,用戰刀一指,縱聲狂吼:“殺!大纛在那邊,隨某殺過去……”


    “殺!殺!殺!”飛熊軍隨之高喝道,戰意高昂。


    成公英忽然感覺到了些恐懼。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征西騎兵就衝進了營地之內,絲毫不見有什麽氣力衰減的模樣,反倒是自己這一方潰敗得如此之快,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太快了,太快了,這簡直太快了。


    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來做出反應,征西將軍的騎兵就唿啦啦衝進了營地,尤其是當先的那一部分的飛熊軍,更是彪悍異常,怪不得叫飛熊,真是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再看一眼自己這一邊的兵卒,雖然勉勉強強的列陣完畢,但是原本的建製現在基本上都是亂的,隻是大體上的集結在一起,有的兵卒沒有戰甲,甚至還沒有兵刃的,更過分的是成公英居然看見有一個騎兵隻拿著一張弓,其他什麽都沒有,沒有刀槍也沒有箭矢,這是要拿著弓直接上去抽的節奏麽……


    征西將軍的騎兵依舊在肆無忌憚的殺戮著,狂奔著。


    “將軍,撤吧……”軍司馬在成公英的旁邊說道,“再不撤,就撤不掉了……”


    成公英望著越來越近的征西騎兵,看著那麵在月光下飛舞的三色戰旗,看到自己的士兵被肆意驅趕屠殺,終於是下了決心,高高舉起了戰刀,卻有無力的垂了下來:“……撤,撤!”


    ………………………………


    成公英戰敗的消息暫時沒能傳到韓遂手裏,但是韓遂已經收到了馬超和氐人在下辯集市上打起來的消息。


    嗯,準確的說,應該是馬超打死打傷了去集市的氐人,然後搶走了馬匹,氐人王窠派遣了人員前來問罪。


    “這個事情是真的?”韓遂叫來了馬超,問道。


    馬超點點頭,也沒有推說,直接承認了,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叔父,侄兒也是實在忍無可忍,畢竟是岱兄弟的馬……”


    雖然說隴右西涼這一塊戰亂不定,但是畢竟還是有人的,不管是遊牧民族也好,定居的漢人也罷,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商品交換上麵的需求,總不能說生活的一切必需品都自己親曆親為,就連用根炭,摔破個壇子都自己燒製自己搞?


    因此總歸是有些集會,有些規矩的。而馬超在集會上動手傷人搶馬,縱然確實是馬岱的馬,依舊有些說不過去。要是集會上都可以隨意動手,那以後怎麽可能還會人去集會,一旦沒有了集會,若是需要一些東西的時候去哪裏購買?


    “你說你……唉,派個人說一下的事情,非要搞成這樣……再怎樣也不能直接動手啊……說不明白可以慢慢說啊,集市上麵又不是沒有懂氐語的,哪有說不清就直接動刀砍的……”韓遂指了指馬超,說道,“唉,我知道岱賢侄的死,你也很傷心,但是規矩依舊是規矩,總歸是我們做的岔了些……這樣吧,你到下辯氐人王寨子去,當麵道個歉,也就成了……氐人王窠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不會有意為難你的……”


    馬超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應答了一聲,便帶了些迴禮,跟著氐人的使者去下辯氐人的山寨去了。其實馬超一迴來,火頭一發出來,也就知道是自己做錯了。馬的確是馬岱的馬,但是不至於要動刀子,就像是韓遂說的一樣,派個人聯絡一下,先禮後兵就可以了。


    當然馬超那個時候剛好趕到火頭上了,人在怒火中燒的時候能有那麽多的理智可言麽,真要是當時還有理智進行分析的話,也就不會動手了。


    去氐人山寨並不遠,快馬奔馳一去一迴也就大半天的功夫,氐人王窠果然沒有為難什麽馬超,這個念頭,雜兵嘍羅什麽的根本不值幾個錢,死了也就是死了,重要的是統領者的麵子問題,既然韓遂馬超表示了一個態度,氐人王窠自然也笑嗬嗬的將事情抹過去了。


    然而,氐人王窠將事情抹過去了,馬超卻沒有。迴來之後便直接到了韓遂帳前拜見,見了韓遂的第一句話就是:“叔父,小侄在氐人營寨當中看見還有許多戰馬,而這些戰馬……原本都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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