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傳來腳步聲,謝離珠沒有迴頭,隨即餘光中便出現一片灰紫色的衣角。


    “怎麽不迴去?”低頭看了看謝離珠的發頂,霄月猶豫了下,輕輕將手蓋了上去,掌心的溫度有些涼,“靈薇不是已經帶迴來了?已經有長老去為她診治了,還在擔心?”


    先前那些弟子隻當謝離珠路上救了個人,將人抬上去之後才發現是靈薇,便趕緊將此事告訴婁音長老了,婁音火急火燎托著長老去為她治傷。


    霄月本以為謝離珠會迴言玉宮,結果去了卻沒有見到人,問了才知道她自己在台階上坐了許久,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在等結果。”謝離珠偏頭看向霄月,“師姐找我有事嗎?”


    霄月也沒問她在等什麽,垂眸掃了一眼後也在她旁邊坐下了:“你們這次出去碰上什麽了?為何會個個都如此淒慘?”


    謝離珠出現在靈舟上的時候身上帶傷麵前一大灘血,聽師尊說魂魄還受了損傷,柳安筠身上靈力暴亂人還到現在都昏迷不醒,溟俟也是一身傷,也就司凝看起來情況要稍微好一點。


    原本羽清在結束前基本不會過問曆練的事,結果前兩天忽然問起來他們的情況,一聽人是去了婺郢洲臉色便有些微妙,後麵見四人命火搖擺便再也坐不住了。


    玉極殿的弟子出去曆練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碰到了一個巫族的人,與銅花秘境有些關係。”謝離珠將在婺郢洲發生的事情簡要與霄月說完後,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下疑惑,“師姐,是有什麽問題嗎?”


    霄月垂下眼睫,沉吟片刻後輕聲問道:“那個巫族的人,叫什麽名字?”


    “巫池。”


    謝離珠忽然聽到一聲近乎嘲諷的冷笑,偏頭再看霄月卻已經收斂了神色。


    “此事我會告訴師尊,你這一身傷,還不趕緊迴去養著。”霄月說著,輕輕在謝離珠後腦拍了一下,隨後起身離開。


    謝離珠的視線一直追著霄月,直到她的背影隱於白霧中。


    謝離珠一直等到了月上中天才等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臨寰府的方向驟然升起一點強光,隨即便如煙花一般爆開。


    謝離珠收迴視線拾級而上,正欲迴言玉宮,路上卻聽到今日霄月迴去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霄月宮中一陣雞飛狗跳,天微匆匆趕過去之後許久才平靜下來。


    謝離珠沉思片刻後,腳步一轉朝著霄月宮而去。


    尚未靠近便聽得裏麵傳來天微的聲音,竟是少見的低柔。


    霄月宮外空無一人,內殿的燈光透過窗紗在地上灑下一層淡黃的光暈,窗紗之上映著兩道人影。


    打量了片刻後謝離珠收迴視線,一臉若有所思正欲離開,卻聽到天微提及巫池,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霄月宮內,天微坐在榻邊,將霄月緊緊摟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雙目微垂,神色分明陰沉萬分,說出的話卻是輕柔無比。


    霄月此刻發絲淩亂,麵上還帶著似哭似笑的表情,仿佛魔怔了一般,兩眼隻盯著虛空處,眼中卻是盈著恨意。


    “原來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是算計好了的。”霄月緊緊環住天微的脖頸,仿佛畏寒一般,一個勁往天微懷裏縮,聲音嘶啞,“他不僅要害我,還要害小師妹。”


    謝離珠低垂著頭站在外麵,衣袖之下卻是雙手緊握成拳。


    “作惡多端的人還在逍遙法外,因他而受難的人卻經年累月備受折磨。”霄月眼角的淚水流下來打濕了天微頸邊的衣服,“天微,我好恨……”


    天微閉了閉眼,摟緊霄月,唇角輕輕從她的鬢邊擦過:“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手刃他了,這恨不會再困住你了。”


    霄月神誌混沉,手臂越收越緊,整個人幾乎扒在了天微身上:“天微,你不能離開我……”


    天微歎了口氣:“我不會的,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霄月宮外,謝離珠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一彎明月,輕輕吸了口氣後,轉身離開,腳步卻是沉重無比。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霄月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


    作為羽清的大弟子,她展現給旁人的是孤高出塵的模樣,天賦是頂好的,人也極為努力,經年累月潛心修煉,出入秘境無數,自她拜入羽清門下幾乎無一日懈怠過,造詣在同代弟子中早已極為出挑。


    她與天微偶有跟隨羽清一同處理事務的時候,人雖有些不近人情的模樣,辦事卻是滴水不漏。


    如此出眾的人,長久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高大到近乎無堅不摧的模樣。


    原來,她不是沒有脆弱的時候,隻是這一麵從來不會表現給其他人。


    想起方才看到的窗上剪影,謝離珠忽然便知道為什麽他們八個人中,霄月隻與天微幾乎形影不離了。


    謝離珠並未提及自己去過霄月宮的事,天微知道她來過,但謝離珠沒提,天微自然也不會主動說。


    那晚霄月的脆弱仿佛隻是謝離珠的錯覺,一夜之間她便又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柳安筠迴宗之後一直昏迷不醒,謝離珠去看她的時候仍舊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明明神色平和,周身卻是靈力翻湧不斷。


    在謝離珠準備離開的時候,柳安筠卻緩緩睜開了眼,眼底的迷蒙轉瞬即逝。


    “離珠。”柳安筠開口叫住謝離珠。


    多日未曾開口,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接了謝離珠遞過來的水潤過嗓子後才好了些。


    “師姐可有大礙?”謝離珠在床邊坐下,輕聲問道。


    “無礙。”柳安筠搖了搖頭,“靈力暴動看似是兇險之象,但其實我並未受到影響。”


    謝離珠點了點頭,唇角微抿,沉默片刻後猶豫著開口:“師姐如今這情況,是因為雨霖造化訣嗎?”


    她沒聽過雨霖造化訣,單看當日柳安筠使用時的情況,應當是柳家的不傳之秘,殺傷力極大,且十分容易辨認,否則柳安筠不會在那樣緊急的關頭用,巫池也不會一眼看出柳安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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