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的話讓段攸尷尬不已,可看著倔強的老爺子,他也隻能依他。


    張機去準備熬製湯藥,華佗拿出酒燈,以及手術器具。


    他先是把小刀用烈酒清洗一下,接著放在酒燈上烤了一下。


    等東西全部準備好後,才開始幫助段公處理傷口。


    段公左臂之處,已經變的青紫,臂膀更是粗腫不少。


    華佗用刀劃開傷口,裏麵的膿血慢慢流出。


    他先是小心的幫段公擦拭膿血,又開始將腐肉切割。


    段公臉上沒有一絲變化,先是隨意的看著華佗的醫治,這才問段攸。


    “這一路有不少埋伏吧,你準備怎麽解決此事?”


    段攸看著華佗一刀刀切割著腐肉,都感覺自己臂膀好似疼痛。


    見父親怒視著自己,這才迴過神來,趕忙迴話。


    “如今天降大雪,他們自會自亂陣腳。”


    段公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聲說道。


    “當初我與子布就說,這幫人想從你身上占得便宜,應該很難。”


    段公說完之後,又好像想到了什麽,立馬訓斥段攸。


    “如今這場大雪,那幫大族牛羊死傷也就罷了,那幫羌人的牛、羊怎麽辦?”


    “你既然收購羊毛,可曾想過這大雪?”


    “若是他們的羊全部被凍死,那必然會反叛,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段攸本來還盯著華佗處理傷口,看見他把腐肉已經清理幹淨,正在對有些發黑的骨頭進行繼續處理。


    看著他用小刀慢慢的刮著父親的臂骨,段攸的心都被揪住。


    那吱吱的聲音,讓段攸頭皮都發麻。


    這段公好似沒有痛楚,還心情訓斥自己,這讓段攸都覺得,老父親這臂膀是失去了知覺。


    看著老父親生氣的樣子,段攸也不再關注華佗了,隻能迴複父親。


    “我本為他們留了後路,若是災情嚴重,我會救助他們的羊群。”


    “可這幫人竟然不知死活,他們在荻道、抱罕等地布置埋伏。”


    “既然他們招惹我,那也別怪我段攸無情。”


    段公本覺得這次大雪,段攸沒有算計到,也隻是趕巧了。


    可現在一聽,自己兒子不僅算計出必有大雪,也想好了應對辦法。


    看著幼子那自信的模樣,段公本以為他不像自己,為人太過友善。


    他現在才知道,這跟年輕的自己一樣,有仇必報。


    他有些糾結,這涼州之地,心得硬,不然活不下去。


    他又有些惋惜,他以為兒子仁義,也許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他已經用了一輩子刀了,所殺之人無數,可這依然沒讓他闖出一條路。


    若是兒子與自己一樣,那成就最多跟自己一樣,也走不出西涼。


    段公看著瘦弱的自己,感覺真的老了,隻能硬撐著將要入土的身子,護住兒女。


    看著一臉堅毅的段攸,段公沉聲說道。


    “那些大族的損失我不會管,但那些羌族,你必須想辦法救助。”


    段攸疑惑的看向段公,有些不明白。他不想忤逆父親的意思,還是試圖的勸解。


    “父親,如今大漢危局,西涼之亂,那些家族準備提前動手。”


    “今日我救助那幫羌民,可那幫無義之人,怎會想到我曾救助過他們?”


    “他們不會,隻會覺得我段家更有錢,首先要搶的,必然是我們。”


    一旁的華佗沒有聽二人的對話,他隻是認真的幫段公清理餘毒,用小刀仔細的刮著骨頭。


    段公臉上沒有一點變化,好像那臂膀不是他的一樣。


    他有些失望的看著幼子,臉色也變的嚴肅。


    “以為自己有了點成績,就目空一切了嗎?”


    “覺得自己謀劃成功,還沾沾自喜?”


    “各家都希望西涼亂,但唯獨我們段家不行。”


    段攸沒有說話,他還是疑惑的看向父親,他不懂為什麽段家不能容忍西涼混亂。


    段公看著自己臂膀已經被華佗清理好,他正用烈酒幫自己消毒,又在傷口上了金瘡藥,這才用紗布將傷口包紮好。


    段公先是笑著跟華佗點了點頭,揮手示意眾人都退下。等眾人全部離去,段公這才解釋。


    “當年咱段家並不是西涼頂級世家,隻因為父立下功勳,咱段家才水漲船高。”


    “如今再次進入亂局,為父的身子還不知道能撐到幾時?”


    “可你與波濤還沒有立足,你覺得涼州一亂,首當其衝的是誰?”


    “必然是咱們段家,新來的刺史有可能重用你們哥倆嗎?你所有的布局都是鏡花水月。”


    “等到那時,羌人對咱們恨之入骨,朝堂也不再信任我們。”


    “那我問你,你該如何破局?”


    段攸一時呆在了當場,他不是因為父親的分析,而是因為對父親認知讓自己不一樣了。


    他以為自己的父親是一代名家,是忠心耿耿的大漢之臣,可沒想到,老父親現在隻想保住家族。


    段攸此時徹底明白,為何如此強盛的大漢會倒塌。


    為大漢征戰一生的戰神,到最後都離心離德,那些世家又怎能有忠心?


    段公沒有理會發愣的段攸,又自顧的說道。


    “老夫還能堅持一年,堅持到你與伯濤成為郡守。”


    “別家都在玩弄羌人,我段家直接給他送利。”


    “別家都在希望西涼混亂,我段家穩住西涼的局勢。”


    “等老夫走後,你與伯濤已經不是別人的棋子,也能夠執棋了。”


    段攸眼眶通紅,他終於明白,數年前那場牢獄,老父親為何沒有飲鴆而死。


    他放棄了一生的尊嚴,隻因長子不省心,幼子又太小。


    他想看著孩子都長大,為段家開枝散葉,讓段家更加興盛。


    如今已經古稀之年,身子虛弱的隨時都能倒下。


    麵對刮骨之痛,麵不改色,隻願再活些時日,護著孩子一步步的成長。


    自從穿越而來,段攸看似一聲聲父親喊著段公,可他依然存著隔閡。


    如今段攸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由趴到父親的懷裏放聲大哭。


    他以為總是自己在為這個家殫盡竭慮,他以為隻有自己如履薄冰,一點點的試圖改變。


    他現在才知曉,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放棄了尊嚴,頂著枯朽的身子,隻願將兒女護在他的羽翼。


    段公看著痛哭的幼子,嘴角不由露出了微笑,這才該是年輕人嘛!


    每次都裝作穩重,什麽事情都要扛著,到現在才知道,家裏還有老父親。


    等段攸平穩了心情,這才自信的迴話。


    “父親放心,我過幾天會發出通告,救助羌人牛羊。”


    “西涼亂不了,我沒站穩腳步時,他不會亂。”


    段公欣慰的看著幼子,拍了拍他,示意將其扶下。


    段攸扶著段公躺下,看著他疲憊的閉上眼睛,隻是嘴角的笑容不曾褪去。


    他緩步走出房門,又迅速將門關上,看著外麵飄著的雪花,段攸不由的笑了。


    他本想讓羌人、讓各族都損失慘重,老父親的提醒,卻讓他明白。


    人不一定隻會握刀,還要心存仁心。


    做善事不要期盼迴報,不是求心安,是求都能在這亂世活下去。


    不管頂位的皇帝、高位大臣、世家豪門、販夫走卒、貧賤百姓、底層奴隸,大家都在拚死求活。


    沒有高低貴賤,都如同這亂世的浮萍,誰又能夠掌控?


    四世三公的袁紹,還不是族滅?


    宦官之家的曹操,也能笑傲天下。


    織履販席的劉備,最後登基為帝。


    誰能在這亂世之中咬牙堅持,誰才能活到最後。


    段攸明白,這個世道,魚死網破下場不一定好,隻有做事圓滑才能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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