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真的打算去太易觀?”


    靖王看似隨意的說道。


    他與李講並肩走在一起,好像兩人不是政敵,而是什麽夥伴一般。


    至於兩人的對話,也隻是閑聊,不是刺探。


    “既然太易觀想要見我,那見上一麵,又有何妨?”李講道。


    他曆經風波,心性成熟,已經是老練的小狐狸。


    這麽一番迴答下來,看似說了,實際上一個有用的信息都沒透露。


    “北冥天災啊……這可是連聖人都得飲恨的絕毒,太易觀若是有解藥,那代價恐怕了不得。”


    靖王微笑著看向李講,“本王手頭雖然不如太師寬裕,但若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太師盡管開口。”


    人們跟在後麵,大氣都不敢喘,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靖王也不知道盼了多少個日夜,才盼到李講中毒。


    他怎麽可能真有那份寬厚的胸懷,去幫助李講。


    所以,靖王真正想要表達的,還是裏麵的“代價”二字。


    這是在給群臣上眼藥呢。


    暗示,就算李講最後解決了北冥天災,也必然將付出沉痛的代價。


    至於處境,更不會比如今元氣大傷的靖王一黨好到哪裏去。


    果然,李講聽懂了,微笑著,綿裏藏針,


    “君之牡丹,我之野花。我乃真龍護道者,紫微聖子,大唐太師,區區一點代價,就不勞煩靖王殿下操心了。”


    投之以桃,還之以李。


    眾人聽著就是汗毛都立起來了,大驚變色,震撼無比。


    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敢對靖王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他是上一代九子奪嫡中,除了唐帝之外,唯一一位全身而退的皇子。


    連聖人都曾被他算計至死。


    尋常人誰敢對他不敬?


    而現在,這樣的人物出現了。


    靖王一對眸子晦暗不明,就像是兩口古井,深不見底,捉摸不透。


    過了片刻,他才麵無表情地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李講,你的膽子太大了,不害怕本王殺了你?”


    此言落下,秋風蕭索,空氣中的溫度都仿佛降了下來。


    無形之中,一道道氣機升起,熾烈如日,鋒銳而又凜冽。


    那是矗立在暗中,聽從靖王號令的聖人。


    他如今展露出殺氣,所以走在這裏的官員沒有一個人敢有動作,就像是踩在了萬丈鋼索上的人一般,心驚肉跳。


    難道靖王真要動手?


    一群人心跳如鼓,無人敢肯定靖王沒有這種心思!


    一片死寂中,李講緩緩轉頭,如刀鋒般森然犀利的眼神劃過靖王的脖頸。


    “靖王,該害怕的應該是你才對。”


    李講忽然淡淡的笑了,語氣冰冷,“你真的要跟一個將死之人拚命嗎?”


    李講的話,就像是凜冽寒冬裏的一陣晚風,攜裹著雪花,順著人們後頸的縫隙,飄進了背脊。


    那一刻所釋放的寒意,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眾人頭皮都仿佛要炸開了,毛骨悚然。


    “大膽!李講你這是在威脅皇室成員嗎?!”


    “李講你想謀反不成?!”


    靖王一黨的官員勃然大怒,又驚又怒,紛紛出言嗬斥。


    但有一部分人是清醒的,心頭凜然,非常忌憚。


    因為李講說的太有道理了。


    他一個將死之人,什麽拋不下?


    真若是發瘋發狂,靖王府真不一定能夠承受他的怒火。


    至於靖王,更是有可能死亡!


    過了足足片刻,靖王才麵無表情的抬起手,暗中那可怕的氣息悄然退去。


    “李太師真會說笑,還是早日迴府,準備一下麵見太易觀的事宜吧。”


    靖王走了,將殿前的劍拔弩張,統統歸於“玩笑”二字之上。


    一場朝會,轟轟烈烈的結束。


    許多原先不看好李講,認為文相不在,他一個人獨木難支,撐不起大局的人全都大跌眼鏡。


    一個上午下來,不僅身為靖王左膀右臂的莊嘉平,被逼得告老還鄉。


    而且,就連靖王向來倚重的安聖世家也遭受了問責。


    凡是與安知槐牽連上關係的,甚至當日負責對其考察的官員都被揪了出來,發落大牢。


    而這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義務教育法》剛剛推行,很多地方的監管還沒完善。


    若是連一個知府,都敢虛報兩萬名學生,來騙取朝廷的銀兩,中飽私囊的話。


    那這般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必將揪出一連串的貪官。


    此戰,李講可謂是大勝而歸。


    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留有遺憾的就是。


    關鍵時刻,靖王發力,抓住了李講時日不多的問題不放,硬生生的將其黨派墜落穀底的形勢兜住了。


    可想而知,若是李講最後沒有撐過這一道劫難。


    那麽就算這些日子做得再好,將來也注定功虧一簣。


    世安侯府,廳堂裏坐著滿滿的一圈人,都是在洛陽城的親朋好友。


    “哥,你真的要去找太易觀嗎?”


    李恩憂心忡忡地看著李講。


    那一天,李講在朝堂上麵說的很清楚,文武百官都聽見了,所以消息早已傳出。


    眾人的神情很複雜,有些糾結,有些失落,有些憤怒,也有些無奈。


    因為,李講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


    歸根結底,就是太易觀害的。


    李講明明身為被害人,可卻要為了活命,去主動尋見太易觀……


    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引來多少臭蟲的蹦躂狂歡。


    關於這一點,廳堂內的眾人自然也知道,不過有什麽辦法?


    沒人想要眼睜睜地看著,李講就這樣被劇毒折磨致死!


    “一時的忍辱負重,不代表什麽,隻有活下來的勝利者,才有資格撰寫歲月史書。”


    李穹蒼走到李講的身邊,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唐帝交給他的請柬,放到李講的手邊。


    上麵,一座道觀屹立在群山之巔,遺世而獨立,有種超然的氣韻,非常不凡。


    “就怕他們提出的要求太過分!”李恩心煩氣躁的說。


    他們已經知道,太易觀之所以會出手,暗害李講。


    那是因為,足有十幾個聖子簽下易天令,要求太易觀出擊。


    易天令這玩意有多麽珍貴,無需多言了,簡直是放在那裏都能升值。


    等幾十,上百年後過去。


    簽下名字的天驕成為聖人,甚至大聖的時候,能做的事情簡直不要太多。


    所以,他們要是想要從太易觀的手中,換得李講一條命。


    付出的代價,必然慘重,將遠遠超過這十幾張易天令!


    “至少先見一麵,若實在過分,李講,你且迴來,我們再想辦法。”李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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