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副局長自言自語道,臉貼在窗戶棱上,“這樣的天氣都連續10天了,不,是14天了。14天啊。”足足3秒鍾,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隨後,他敷衍地問了一句,“你已經派人追查另一個人的下落了吧?”


    其實,副局長不用問就知道,西特警官一定把該做的都做了。西特警官作為一名總督察,非常熟悉搜捕人犯的步驟。其實就是一些慣例,連剛入行的警察也知道該怎麽做。警察會詢問檢票處的人和兩個車站的守衛人員,這樣就能獲得有關兩個犯罪嫌疑人長相的更多信息。檢査一下他們的車票還能發現他們那天早晨是從哪裏上的車。這是一些不能跳過的基本步驟。不出所料,西特警官迴答說他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老婦人給警方提供了一些有關兩個人身高體型的基本信息,他還提到了一個車站的名字。“副局長,他們就是從那個火車站上的車。”西特警官說道,“我們向梅茲山火車站的檢票人員描述了那兩個人的長相,他們說確實有這樣兩個人通過了檢票口。他們說那兩個人看起來就像工人,可能是油漆工或者裝修工。先是一個挺壯的人從三等車廂裏出來,手裏拿著一個油漆桶。然後,他把油漆桶給了走在他後麵的一個瘦弱的青年。車站人員所說的和格林尼治的那個老婦人所說的完全相符。


    副局長依然望著窗外。他還是懷疑這兩個人是否和這次的事件有關。警方所有的推測都是基於一個老婦人的話,而老婦人之所以能提供這些信息是因為她差點被一個慌張逃跑的人撞倒。老婦人說的話也不見得真實,她也有可能受到別人的指使啊,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


    “你說,會不會有誰授意她這麽說?”副局長質問道,語氣中有些嘲諷。他仍然背對著房間,仿佛在欣賞就要被黑暗吞噬的城市的風景。西特警官迴答說這一切都是天意,能得到這樣一個證人確|實很幸運。西特是警局裏敁得力的警官,他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報紙上,大眾都認可他是社會秩序的保護者。西特警官略微提高了一下音量,“我們也發現了油漆桶的碎片,這和老夫人的證詞是一致的。”西特警官說。


    “他們都是從那個小車站上車的。”副局長說出了自己的考量。兩特警官說,當時有三個人通過了梅茲山站檢票口,其中一個是來自格雷夫森德的小商販,車站的工作人員都認識那個商販。他說得斬釘截鐵——所有要捍衛自己忠誠和盡職的下屬都會用這種語氣吧。西特警官想向副局長表明他說的話千真萬確。副局長仍然望著窗外。現在,外麵已經一片漆黑,就像夜空下深不可測的海洋。


    “從那種地方會走出兩個外國無政府主義者,”副局長對著窗棱說話,“這也太難以解釋了。”


    “是挺讓人難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您知道邁克裏斯也住在那裏的話,您就不覺得那麽難以解釋了。”


    西特提起那個名字的時候,副局長正流連於惠斯特紙牌俱樂部的快樂迴憶。打牌現在是他人生最大的愛好了,是最能讓他感到舒適放鬆的活動。打牌時,他可以不用再依靠下屬的力量,隻憑自己的實力來取勝。他每天從下午5點打到7點,然後再迴家吃飯。在那兩個小時的時間裏,他可以忘棹生活中所有的煩心事。無論現實讓他多麽不滿、怨恨,那兩個小時就像毒品,頓時讓他輕鬆許多。他的牌友來自各行各業:有著名雜誌的編輯,不乏黑色幽默;有上了年紀的律師,人很安靜,眼睛小小的,但眼神很有殺傷力;還有一個是尚武好戰的上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皮膚有點棕色,緊張的時候手就會發抖。他們因打牌而結識,是純粹的牌友。副局長沒有在其他場合見過他們。他和牌友看起來是同病相憐,都是來俱樂部尋找解脫的。看來打牌還真有排解生活苦難的效果。每當太陽開始下山,餘暉灑向千家萬戶的屋頂,副局長就會按捺不住自己迫切的心情,好像等得不耐煩了,要抓緊去見自己的一位好朋友一樣。每天這樣的等待也讓他辦公室的日子好過不少。現在,由於這次的爆炸案,副局長沒有心情去倶樂部了,他開始重新認識自己的工作。隻不過,不是積極的認識,而是發現他手中的權力原來如此不可信。


    第六章


    嫌疑人


    幫助假釋犯邁克裏斯的人正是副局長妻子那群有錢有勢的朋友中的一位。她稱副局長的妻子為安妮,並一直把她當做一個不諳世亊又不太聰明的小女孩看待。副局長也因為妻子的關係結識了那位夫人。他可不是和妻子所有的朋友都建立了這種友好關係。那位夫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嫁了個有錢人,見多識廣,閱歷豐富。她自身就是一位很出色的女性。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魅力絲毫沒有被時間消磨。她超凡脫俗,普通的人和事都難以引起她的興趣,她對它們隻有嘲諷與同情。她很少欽佩過什麽人(這也是她丈夫背地裏對她的抱怨之一),平庸和低劣都是她不能容忍的。她從自己的社會地位出發,發表觀點時從不遮遮掩掩,行動也自由自在。她的圓滑老練是以她人性的光輝為基礎的,她渾身都散發著活力。而且,她雖然社會地位優越,卻一直過著平靜安詳的生活,對人也很熱情友好。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容顏衰老,但她與眾不同的特質讓她一直都是眾人崇拜的對象。她就是這樣一位神奇的女性,機智聰明,簡單真誠,充滿好奇。她求知慾很強,但絕對不是像其他的許多女性一樣關注社會八卦。她消磨時間的方法是靠她一直以來的影響力吸引一批出眾的人,這些人有的位高權重,有的聰慧過人,有的的膽大妄為,有的幸運至極,有的倒黴至極。她不管和這些人見麵是否合法,她隻在乎這些人是不是有過人之處。因此,皇室貴族、藝術家、科學家,甚至包括地位卑微的各種江湖騙子都出入她家。這些人最能代表當前社會的走向。她來者不拒,從中傾聽有價值的觀點,識破騙子的偽裝,理解不幸者的遭遇,評價來訪者的能力。所有這些都啟迪了她的思想,鍛鍊了她的精神。用這位夫人自己的話來說,她喜歡看到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盡管她也有偏見,但她對人對事的判斷卻極少出錯,而且她也不是一個固執的人。除了官方的場合之外,也就隻有在她的會客廳裏才可能出現堂堂警局副局長和假釋犯共處一室的場麵。副局長不記得那天是誰把邁克裏斯帶到夫人那裏了。他感覺一定是一位出身不簡單的議會成員,而且那個人一定因為同情心泛濫受到了許多報紙的恥笑。當下最名聲遠揚的人和最聲名狼藉的人都被那位夫人集合在一起。你永遠也不會猜到那位夫人會接見誰。她家的會客廳用屏風隔出來了一個半私用的空間。屏風是用淡藍色的絲綢做的,還鍍了金邊,看起來十分高檔。屏風遮住的空間裏放了一個舒適的沙發和一些扶手椅。房間裏裏有六扇高高的窗戶,所以十分光亮。在屏風裏麵談話的人或坐或站,聲音隱約可以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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